第022章英魂去

    大漠之中,随时都可能燃起战火,营帐被闯那是在所难免,郑勋和羽瑟两兄妹只得同睡一榻。这日夜里,郑勋睡得香,羽瑟却是一直睁着眼,听那悠然乐声,想来,是沐枫漓又在帐中吹叶子了。

    羽瑟半倚在榻边赏乐,若不是那日行军不经意看到,还不知叶片竟能发出这样动人的音色,脑海中浮现出枫漓含住那一片绿叶的样子,不禁有些入神,直到帐外火光忽的闪了几闪,才回了神,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见郑勋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便独自走到营帐外,四处巡查起来。

    羽瑟还没走出两步,只觉左边的火光突然一暗,立时侧身追去,而此地,已经是军营的西界,只见那人自背后三两下解决了专注于眼前旷野的值夜哨兵,往外逃去。

    羽瑟轻功实在了得,很快追上了那人,与这等可疑之人交手,自不会藏着掖着。

    那人显然防备不足,惊异之下倒是挨了羽瑟一下,接着数枚银针自羽瑟玉笛灌入其腹中,剧痛之下一晃神,险些又被羽瑟腕了双目,立时杀意大胜。

    羽瑟的功夫在现代已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一到这风行内功的古代,单凭从郑勋那儿得来的稀薄内功,简直就是尚不入流,在内力深厚的人跟前,一旦失了先机,再狠辣的拳脚也不过尔尔。

    那人内功显而并不低微,加之实战经验颇丰,虽起先大意被羽瑟伤了,却到底躲过致命攻势,渐渐将内力全数灌注掌中。

    羽瑟多番躲过致命袭击,却难免被掌风扫到,不多时便力不从心,唇角溢出血来,渐难提起内力加持身形躲闪,终是迟滞了步伐,被那人一掌击倒。

    那人杀意未减,但刀刃却砍不下去,倒不是心软,而是这刀竟瞬间失去了控制一般,明明可以挥动自如,可临近羽瑟脖颈一寸就被定住。

    羽瑟似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安心地”晕了过去……

    昏迷之中,羽瑟只觉一阵清冽涌过全身,扫走沉闷的钝痛,呼吸仿佛也顺畅起来。

    待羽瑟醒来,正是在自己的营帐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当下暗骂这死郑勋竟也不知陪着自己,结果还没骂出口,就咳了起来。

    这一咳,倒是招进来群心,羽瑟见他一脸丧气沉默不语,只端上一碗灰褐色液体递给自己,心下就有些隐忧,再细看去,那黝黑的肤色竟挡不住红肿的眼。

    羽瑟顿时惊惧,自己受伤,勋不守在身侧,小神医野祈也不在,莫不是……死死盯着群万,颤声问道:“可……可是谁出事了?”

    说不出话的岂止羽瑟,群心见羽瑟这样目光,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单掌按上泪目,双肩耸动。

    羽瑟哪还待得住,一把推开药碗,掀开粗被便要去寻父兄。

    一路上看到所有的将士腰间均系着白带,羽瑟心中不免大骇,强忍不适奔向主帐。掀开帐帏,眼前的一幕几乎让羽瑟忘记该如何呼吸,仍旧是几员大将围着父帅,包括勋。可这次,父帅,是躺着……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步伐,羽瑟缓缓地挪着脚步,不愿相信目之所见,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只当是自己吓自己了,爹爹只是受了伤,只是受了点轻伤,虽这样自欺欺人,却又忍不住上前确认。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略显呆愣的羽瑟,不多时,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少夫人,是谁杀了元帅?”

    “对,是谁,你告诉我们……”

    “是谁?我们要为元帅报仇!”

    ……

    可惜,羽瑟已经听不见他们的话,只觉得又喘不上气来,身体也在变软,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你父亲又死了,他死了,你,永远,不会有家……”

    待羽瑟再度醒来,正是深夜,守在床前的郑勋看到妹妹睁眼,不禁狠狠松了口气。

    未等郑勋开口,羽瑟已挣扎着扑到他怀里,攥着他的衣襟哽咽问道:“勋,爹真的……走了吗?你告诉我……”

    羽瑟在郑勋的沉默中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她知道他默认了,渐渐瘫在他怀中痛哭出声,片刻后发觉叫人听到了不好,张口便咬住了郑勋的胳膊。

    许是羽瑟咬的实在太疼,郑勋紧了紧抱着她的臂膀,眼泪也终是落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羽瑟猛然抬起头来,忍下那一阵眩晕,直直盯着郑勋,郑勋别过身去,不愿让羽瑟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眼,可却被羽瑟执拗地掰过脸来:“答应我,勋,你不能再出事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咳咳,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冒险,哥哥你答应我,咳咳……答应我……”

    郑勋心头大恸,坐近些,默默将羽瑟轻拉回怀中,替她输了内力顺气,轻轻应了一声,心道,你何尝不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呢?往后,郑家,便要靠自己顶着了,亲人,便只有怀中的妹妹了,万事,都不可再莽撞胡闹叫老父天上也不安心了。可是爹爹,勋儿还没有准备好,您怎么就不管勋儿了呢?

    二人相互抚慰着靠在一处,过了今夜,便再也没有资格湿眼,便只能一往无前,爹,是不能白死的……

    羽瑟细细问过郑勋那日之事,原想再去见爹爹一面,谁知他的尸身已浸了防腐的药剂,运往武城。

    按大路王朝律例,主帅丧命则要先行送回武城,若有亲眷在,便安置家中,若无亲眷在,则安置宫内,使之安睡榻上不可入棺,取之为主帅未死战意不减之意,留待新帅带兵回朝后再行入殓,此时才可算是真正殁了,再计七日,于“头七”入土,彼时得配将士十万之众为之送葬。

    天一亮,众将领便齐聚主帐共议,郑家军乃是先皇所赐名号,但并非为郑家所有,是以统帅之人也理当由今上决定,只是如今事急从权,几个老将资历相当,谁也不好在此时接过元帅之职,众人便推举了郑勋暂代亡父。

    羽瑟毕竟眼神毒辣精准,又同刺客交了手,心中也算是有数了,只是不好唐突,便只告诉诸位将军那人头戴铁面,看不清面容,身手很是敏捷。

    军中大将营帐,并无相异,且分布并无定则,隔几日便轮换,比如那夜郑勋和羽瑟的营帐就在军营西界,今日二人的营帐却是东南边的一处,贼人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七个相同的大帐中找到主帐,还刺杀了主帅,叫人如何不生疑?

    更何况,那日负责看守主帐的两名士兵,竟也被灭了口。军中悄无声息便有三人断气,而恰巧,彼时一支巡逻分队刚刚经过主帐离去,另两支巡逻分队尚未巡至主帐门前或是仅自主帐后部经过,是以过了近小半柱香的时间,才有人发现主帐门前士兵倒地,进而入帐惊悉主帅之死。

    郑成武功如此之高,若是动起手来,天下无人,亦无神无妖无魔无鬼,能悄无声息将其击杀,可见,凶手是他及其信任又半点不会防备之人。

    众人无有半点犹疑便知,军中出了奸细,只是听罢羽瑟所述,实在确定不了究竟是何人,正当此时,群狼副队长群功便进了帐,只静静地站着,朝羽瑟点了点头。

    羽瑟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散了去,朗声道:“诸位不必再猜,奸细正在眼前。”

    “是谁?”众将几乎是齐声问道,郑勋一双拳头也早攥得死紧。

    羽瑟也不答,又将他们看了一圈,终将眼神定在面色略有发白的枫漓身上。

    “好啊,原来是你,我就说嘛,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将樊旗眼珠一转,吹着胡子怒瞪枫漓,“要不是盛璟然硬是推荐你……”

    “呵,”羽瑟冷笑一声,“樊旗,你胃口倒是不小,除了郑家军,竟还想将慕艾山庄拉下水?”

    羽瑟言罢,郑勋竟是先樊旗一步,怒喝道:“羽瑟!休要胡乱指摘,莫失了分寸!”

    “樊旗是奸细,就是他杀害爹爹。”羽瑟原先只是八分确定,便也不敢将暗自的揣测告诉暴脾气易冲动的郑勋,此时一开口就被郑勋用这样的态度质问怒怼,不禁有些恼火。

    郑勋将头偏向了一边,沉声道:“证据呢?”

    “就是啊,有什么证据……”

    “怎么可能是樊将军……”

    “……”

    帐中议论纷纷,樊旗倒像是很平静,连声问道:“少夫人有何凭证?我为何要杀元帅?杀了元帅,对我有何好处?”

    羽瑟朝樊旗踱了两步,不答反问:“那夜是你安排营中防护,怎么就这么巧,看守父帅营帐和营区西界的,都是稍欠经验的兵卒?”

    “这般推断未免太过牵强,既然奸细极得元帅信任,定是军中排得上号的,但凡有心,自然能瞅准下手时机。”樊旗闻言倒是更放松了些,心道羽瑟不过歪打正着猜对了。倒也奇怪,那夜本是想引她出帐做个证,没成想她轻功竟如此了得,追了上来不说,还与自己近身缠斗许久,甚而打伤自己,那时自己分明起了杀心,可怎么就那么大意,认定自己一掌已震碎了她的心脉?好在她活着也没什么,根本就没能认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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