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蚀骨散

    郑勋全身伤处不计其数,只背后那一道深可见骨的最重,群杯想方设法替他止了血,又撕下内里衣衫替他好生包裹,朝躺在边上的忆煊努了努嘴,问道:“她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群心翻了个白眼,上前帮着料理郑勋伤处,“你没看少将军护她跟护眼珠子似的么?眼瞎啊。”

    “你才眼瞎。”群杯骂道,“你说这丫头是谁啊?咱头儿要是知道了,那还了得?”

    群心心有戚戚焉:“就是啊,我看是少将军眼瞎,有了咱头儿还不知足,我看就不该救他。”

    群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然而二人说归说,替郑勋包扎的手却不停,只是不约而同下手重了些,且边包扎边骂着郑勋没心没肺,狼心狗肺,诸如此类,心道等他醒了定要好生问上一问。

    忆煊此时终于转醒,脑中一片混沌时就看到郑勋被人剥去了一身衣裳,那两人活像是要狠狠勒死他似的。

    忆煊当下想也不想,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出手直取群心面门。

    山洞毕竟不大,忆煊一有动作,群心就有所警觉,自然及时避了过去,眼疾手快擒住忆煊手腕:“臭丫头,老子可是你救命恩人。你谁啊?是少将军什么人?”

    忆煊这才看清被包成了个粽子的郑勋,虽不知前情,却也心知怕是自己有所误会,当下不再挣扎,对着郑勋扬了扬下颚:“我叫火忆煊,是他妻子。他怎么……”

    群狼二人却没那个心思听忆煊将话说完,皆是大惊失色呼出声来:“妻子?!”

    忆煊被二人吼得耳膜一震,下意识抽着气缩了缩脖子,一把将手抽了回来,依到郑勋身边,去查看他的伤势。

    群杯和群心面面相觑,看看郑勋,看看忆煊,再看看彼此,只觉得被雷劈了似的,还是群心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咱头儿知道你?”

    “你们头儿是谁?”忆煊这才看清郑勋那满身大小伤痕,却全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正痛心时听了群心问话,晓得定是这二人救了自己和夫君,又想到羽瑟,也就好声好气答了,“可是说的羽瑟?”

    你听听,你听听,这叫的……羽瑟?!

    叫得还挺亲!

    可不!这一看就是认识!

    还挺熟悉……

    你信咱头儿能忍?

    老子不信……

    老子也不信……

    那就是少将军出墙了咱头儿的手帕交?

    而且咱头儿还没发现?!

    少将军哪儿能是这种人?

    咱头儿又哪儿能这么笨?

    也是,咋可能叫少将军跟自己的手帕交一起上战场……

    咱头儿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能吧!!!

    群心和群杯瞪着眼眉目传话,忆煊则是好不容易清明了头脑,看着这二人身着铠甲,想必是朝廷派兵驰援,而这二人刚好是羽瑟旧部,无奈解释道:“羽瑟和勋素来兄妹相称,不过是假夫妻罢了。你们应当晓得沐枫漓吧,那才是你们头儿的情郎。”

    原来如此!

    这便解释得通了,群杯和群心长舒口气,丝毫不怀疑忆煊所言,毕竟若非如此,少将军是不可能背叛头儿的,头儿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哪儿轮得到少将军到战场上来被别人砍?

    二人再看忆煊,这才觉得这姑娘很是英姿飒爽,心道难怪少将军喜欢,态度自然也好了起来,群心还主动解释道:“我们刚赶到没一会儿,就见你晕了过去,少将军救了你,后来又被逼着跳了崖,咱们就跟下来了。”

    忆煊揪出内里袖口,一直握着郑勋的手替他擦着满脸血渍,闻言自责万分,含泪对二人道了谢。

    二人见忆煊和头儿一样,丝毫没有寻常贵夫人高高在上的做派,反倒很是诚恳,心下更是点了点头,对这个将军夫人喜欢了几分。

    此时毕竟已是深秋,郑勋伤得不轻,如今只是止了血,忆煊担忧在这洞内过夜会叫他伤势恶化,正想问问二人晓不晓得山崖下可有村落,就听群杯说道:“前头不远应是有个村子,但也过了十余年,我先去探一探。”

    群心摔下来时伤了腿,也就不同他争,本欲去寻一些干枯的枝丫来生火,哪知坐了一阵后再动起来格外疼。

    忆煊看群心那模样,就知他不对,连忙起身拉住他,将他按坐回地上:“你且照顾他一下,我去捡就好。”

    群心看顾着郑勋,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回来,又不能将郑勋独自留下去寻人,正焦急盯着洞口时,听得郑勋咳声,连忙回过头来,满面惊喜扶了侧倚石壁的少将军:“总算是醒了!”

    郑勋失血过多,一时间眼前还有些模糊,环顾了一圈,没看到爱妻,心焦之下一把抓住扶着自己的手:“多谢兄台相救,敢问可曾见……”

    “你醒啦!”忆煊一进来就看到睁开双眸的郑勋,喜不自胜地抛下满怀树枝跑上前来,捧着被自己浸了溪水的一层裙衫,递到他嘴边,让他仰头接着挤了挤,“先喝点水,感觉如何?”

    “无碍。”郑勋见忆煊生龙活虎,也就放了心,握着她的手笑了笑,也不及细问战场上是怎么回事,只转向群心道,“多谢……”

    “少将军别谢了,”群心见郑勋能好生醒来,也是松了口气,“我是群心,曾在头儿和少将军的手下,头儿还曾好生训练过兄弟们。同我一起的还有群杯,他去周遭寻住处去了。”

    原来是那些少年郎,郑勋心中犹记群勇为救老父遗体而失了性命,如今又被眼前这位所救,不禁万分感念,大恩不言谢,握了群心的手,心道来日定要好生报答。

    忆煊则是将湿透的裙衫举了起来,递到群心面前,颇为不好意思道:“我也寻不到装水的东西,只好撕了一截裙衫浸湿,你若是渴了,凑合着喝点?”

    群心被跑得满脸通红的忆煊闪了眼,心中猛跳,很是笨拙地接过了。

    忆煊一笑,又回头将树枝捡了过来,不慌着生火,倒是先拾起两根颇为粗直的,比在群心右腿胫骨左右,又顺手撕了一条裙衫:“你且忍着点。”

    忆煊很是专心地替群心固定着伤了的胫骨,丝毫没注意到他悄悄红了一张并不算白的脸,只是被水滴到领子里,才头也不抬催促道:“诶,我说你倒是喝啊,水都流下来了。”

    “哦,哦,哦好。我,我这就喝。”群心干巴巴应了一声,抬起手来,扬头接住了细小的水流,只觉这一阵甘冽此生未遇……

    山洞中三人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群杯却在归途觉出了不对,捂住胸口呕出黑血,暗骂这毒真他奶奶的厉害,却还是强撑着,一步步挪了回去。

    郑勋头一个发现洞口有人,但过了片刻又没了声响,唯一能活蹦乱跳的忆煊应下郑勋嘱咐,小心翼翼摸了出去,便看到整个脖子血脉都似是有些发暗的群杯倒在地上,连忙连拖带拽将他往里拉,嘴里还喊着里头的人。

    群心闻言瘸着脚迎了上前,郑勋亦是强忍了一身伤跌撞过来,看到群杯这幅模样,皆是吓了一跳。

    群杯缓过神来,看着满目关切沉痛的三人,心中不禁有些足意,幸亏少将军中了毒镖后就失了神智不曾动弹,毒血未能深入体内,这才给了自己机会替他受死。

    群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还不及开口,就听群杯低声说道:“村子没了,遇着个土匪遭了暗算。”

    郑勋只想着帮群杯将毒逼出来,只是刚一运功就眼前一黑,嘴角也溢出一丝血来,再想起不省人事前抬手挡下的毒镖,心中哪能不知:“你是将我的毒渡至己身了吧,莫说话,我替你逼出来。”

    群杯拦下郑勋的手,勉力道:“使不得,我只觉骨头疼,这怕是蚀骨散。”

    群杯此言倒是不虚,仔细看去,群杯倒真有些像传闻中中了蚀骨散的模样,蚀骨散不似其他毒物,全然不可靠内力压制,受了内力怕是毒发更快。郑勋和群心贴在他前胸后背的手也就顿了顿。

    群心毕竟对周遭很是熟悉,一把将群杯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无疾谷就在临城的郊野,从断崖下去更近,三五日就到了,你给老子撑着。”

    眼见着群杯中毒已深,四人哪还能耽搁,即刻就相互搀扶着上了路。

    郑勋自己伤势不轻,走起路来很是勉强,还要靠忆煊支撑一二,加之稍稍运转了内力,余毒渐渐霸道了起来,更是举步维艰。

    群杯已经毫无知觉,隔上许久才能清醒一小阵,呕出的血越发暗黑,群心便干脆将其背到背上,强忍着小腿的剧痛一步步前行,还需勉力撑着郑勋的忆煊从旁搭把手。

    四人就这般一点点靠近无疾谷,这才错过了下山寻人的阿四等人。从崖底去无疾谷虽是抄了近道,但一路荒无人烟,群杯和郑勋又渐渐不支,几乎是一人架着一人,行的就更慢。

    群杯终究没能撑下去,到了第三日午后,群心和忆煊遇到水源,欢欣鼓舞捧了水要给昏迷的两人喂一点时,才发现,群杯已然断了气,手中紧紧捏着的,是一个刻着“杯”字的玉牌。

章节目录

纷纭酿  【群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歪歪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歪歪龙并收藏纷纭酿  【群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