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眼陈嬷嬷 ,两人面面相觑。

    她沉着脸伸手去解谢慕云的衣襟,拉开一看,锦袍下的脖颈与胸脯铺满红梅,虽涂了一层黄粉,但欢好的痕迹清晰地烙印在肌肤上,随处可见。

    “云儿....”

    江氏拿着绣帕,不停抹泪:“你跟凝儿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两人竟都失了身子。"

    谢慕云双眸困顿,因为身体的不适,她鼻子泛酸,榻前的煤油灯亮着,光影摇曳,江氏五个月的肚子已显怀,此刻低头垂泪。

    听着母亲的哭声,谢慕云想起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明眸泪珠涌现,她双手捂住眼睛,深深吸气,吞咽下所有情绪,开口说:

    “母亲,此次宴会,八成是太子给我们谢家下的一个套 。”

    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分析:

    “从明面上看,凝儿是因为太子醉酒才失了身子,但拒我推测,凝儿的酒定有问题,本来那杯酒是棠儿的,近日棠儿染了风寒,凝儿就替她饮了,前日太子向陛下请求赐婚不成,定是心怀恼怒,才出此下策。”

    江氏倒吸口凉气,问谢慕云:“凝儿的事....真是没其他办法了吗?”

    谢慕云长叹:“这世道对男子向来宽容,若是女子失了身子,定要委身于他,若是不入东宫,凝儿这辈子怕是再难婚配。太子此次是吃定我们谢家了,这门亲事板上钉钉,再无回天的可能。”

    谢慕云叭叭地继续分析起谢慕云与太子的事,提起谢慕凝的嫁妆,让江氏万万不可委屈她。

    一侧陈嬷嬷抹了把泪,默默下去,准备避子汤和热水。

    “娘得为凝儿选几个厉害的女使和婆子,跟着她一起去东宫,东宫那些莺莺燕燕可不是好惹的,得有几个聪慧的人在跟前伺候着,平日能给她出出主意....还有..”

    听着谢慕云的话,江氏眉心蹙得愈发深,她急声打断:“云儿!”

    “你讲半天凝儿的事,你自己呢!你自己的事也不交代清楚,到底是谁将你弄成这副模样。”

    谢慕云沉默。

    江氏见她不语,气恼地弹她脑门:“你惯会为别人打算,自己呢?”

    “说,今日是谁欺辱你的?”

    谢慕云抬眼看着江氏。

    江氏向来疼惜她,从未以这种严肃的语气质问过她,想来是真的生气了,这古代女子向来视贞操比命重,她未成婚就与萧政亭有夫妻之实,若是她未装成男儿身,怕是与谢慕凝一样被周围人耻笑鄙夷。

    谢慕云扶额,揉揉眉心。

    “母亲,还能有谁啊,人和上次一样,我又不是那般随便的女子,难不成胡乱找个人上了。”

    “越说越不知羞了。”

    江氏用力捏下她的腮帮子,谢慕云怪疼的,嘟囔着嘴,撒娇道:“娘你就别气了,反正都是他,人没换过。”

    她拉高了丝音量,笑了笑,安慰江氏:

    “放心,他没病,还算干净。”

    话落,江氏嘴角一扯,这女孩当男孩养,竟养成这副没心没肺的样,连丢了贞洁都能一笑置之。

    江氏稍松了口气。

    她最担心的是谢慕云被低贱的小厮和奴仆给糟蹋了去,知道今日的人是萧政亭,握着谢慕云的柔夷,缓缓摩挲,温热的掌心贴着谢慕云的手背,谢慕云感到心里暖暖的。

    江氏直视着女儿的眼睛问:“为娘心都快碎了,上次你回京的时候也是这样回来的,当时你不愿说,娘也不逼迫你,现如今一而再则三地和他纠缠在一起,云儿,你说实话,你爱镇南王吗?”

    语气严肃认真。

    谢慕云嘴角的笑意沉了下去。

    江氏见她不答,又问一句:“回答娘,爱吗?”

    她身为母亲,自是希望谢慕云有机会恢复女儿身,觅得良人,一生幸福美满。

    空中静默一瞬。

    少顷,江氏的耳边传来斩钉截铁的一句:

    “不爱。”

    “娘,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爱他,永远不会。”

    爱?她娘想什么呢?

    萧政亭三番四次算计她,平日就跟个瘟神似的,遇见他自己就得倒霉,她没有受虐倾向,何况今日他一番筹划设局,摆明就是想曝光她的身份。

    他处处想置她于死地,她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感情。

    她和萧政亭之间的交流仅限于鱼水之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愫。

    爱太珍重,

    她不愿给,他更不可能会给。

    “那...那他呢?”江氏仍不死心。

    “他?”谢慕云倏然一笑, “娘,你想多了,皇家子无真情,娘你忘了前段时间他好男色的传闻吗?他那种人不可能会真心待一人。”

    “可是你..”

    “诶呀,母亲,没有什么可是,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母亲莫要担心我了,今日就是喝酒误事才撞进萧政亭房里,我保证,我保证日后不会再跟他来往,行了么。”

    江氏无奈,只能多加叮嘱,“日后可不能总是做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事,这避子汤喝多了伤身,日后万一你有机会恢复女儿身,想要有孕就会很难。”

    谢慕云点头如捣蒜,“母亲,我知这个理。”

    此时陈嬷嬷端着避子汤走入,“公子,避子汤已熬好,趁热喝了吧。”

    “好。”谢慕云接过碗,看着黑乎乎的药汁,咬牙一饮而尽,随后下榻说:

    “娘,我身上黏腻得很,就先去沐浴了,娘早些歇息吧,今日娘的叮嘱,我全部都会记在心里。”

    她一脸疲惫,江氏心疼她,招了招手道:“快去吧,近日天寒,晚上入睡时记得多加几层被褥。"

    “儿子知道。”

    谢慕云转身朝屏风后走去,木桶里盛满热腾腾的水,蒸气飘飞,圈圈白雾在空中升起。

    她脱下外层的白色锦袍,露出皱巴巴的里衣,她用来裹胸的束带都染上乳白色的液体,可见今日她与萧政亭较劲得有多狠。

    她全身泡在水里,冲刷着萧政亭残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与污泞。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谢慕云发现萧政亭生性凉薄,骨子里藏着一股狠劲,这点跟死去的燕回一模一样。

    她之前怀疑过萧政亭,担心他是死去的燕回诈尸复活,来找她寻仇,但今日她揽住他腰腹,双手摸了下他的肩膀,没有发现凸起的疤痕。

    可能……是她太多疑了……

    燕回....

    谢慕云想起他的音容笑貌,眸中神色伤感。

    方才江氏问她,爱不爱萧政亭。

    她能够斩钉截铁地回她,不爱。

    “爱”这个字,她只对一人说过。

    那天是她的生辰,她为了骗他饮下毒酒,说,今生她心里只有他一人,只会爱他一人。

    ——殿下,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老土的台词,她搬来哄骗他。

    如今回忆起来,怪难受的,戏如人生,人生如戏,里头又有几分真假。

    俗话说得好,人只有走后,世上之人才会睁开双目,留恋怀念离去之人对你的好。

    谢慕云挺厌恶自己心中的这种“贪婪”与“怀念”。这种感觉会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是一个好人。

    为了舒缓心中情绪,她将整张脸全部浸到水面之下,水流充斥着自己的眼睛,耳朵。

    在那一刻,世界清净。

    一个时辰后,她穿戴整齐,收拾好情绪,回了敬竹轩。

    *

    琳琅阁。

    谢慕凝出事的消息传到柳氏耳中,柳氏大笑起来。

    谢慕雪放下手中的画册,看着柳氏:“娘,有那么好笑吗,这四姐姐入不了侯府,但是却误打误撞入了东宫,在女儿看来可是因祸得福了。”

    谢慕雪打小便觉得谢慕凝命好,虽一出生就没了娘 ,寄养在江氏膝下,江氏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 ,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嫡女的规格来,江少卿更是为了她,不顾卫家长辈的反对,执意要娶她为正妻,如今出事跟了太子,太子竟然甘愿负责,让她入东宫。

    “你个傻丫头,我看你是糊涂了,什么因祸得福,你真忘了谢慕凝那丫头是什么身份了,她是庶出!庶出懂么 ,太子当初想娶六姑娘,向圣上求的都只是侧妃之位,她谢慕凝的生母只是个贫贱的医女,如何能与出身伯爵府的沈琳相比,她撑死就只能得个侍妾之位。”

    柳氏一向看不惯江氏那副老好人的模样,江氏待谢慕凝如亲生女子一般,这次出事,她们母女定是伤心得很,柳氏想着想着愈发高兴。

    “娘...那可是太子。”

    柳氏白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就看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太子原本钟意的是你六妹妹,现如今误打误撞变成你四姐姐,你说他这心里能高兴得起来么,我差人偷偷去问了今日跟着去的小厮,他说今日被发现的时候,四姑娘的身子被糟蹋得不成样,还是侍卫抱出来的,太子哪里是真心喜欢她。”

    “东宫的高墙可比我们将军府的厚,入了就出不来了,她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慕雪听完柳氏的话,醍醐灌顶,点点头,“娘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你放心,你爹爹可不舍得委屈你,这好的还在后头等着你挑呢,咋们慢慢来,就让梨房院的那些人急去。”

    “嗯,听娘的。”

    *

    半夜下起了小雪。

    寒风急促,不停拍打着门窗,谢慕云一觉睡得不安稳,思绪纷杂,翻来覆去。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洗漱。

    让身边的小厮子川去给林年成递了一份告假贴。

    理由是近日感染风寒,身子不适。

    她担心谢慕凝想不开寻短见,一早就去了华月阁。

    谢慕凝正在吃着江氏给她熬的小米粥,抬眼看见谢慕云从门外走入,语气淡淡道:

    “三哥哥,你回去吧。凝儿暂时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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