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敬林轩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女使们端着一盆盆血水从里处出来,谢慕云回府时刚巧看见这一幕。

    听见屋子内传来的啜泣声,她神色凝重,问沈氏:

    “二伯母。如今情况如何了。”

    “呜呜..呜呜”

    沈氏不停哭泣,谢慕棠在一侧不停安慰。

    江氏和谢慕凝站在门外愁容满面,就连谢慕雪都不陪着尚在禁足中的柳氏,前来凑热闹。

    江氏看了眼已到午时才从镇南王府回来的谢慕云,面色沉沉,压低声音道:“陛下派来的太医正在里处为二哥儿诊治,具体的伤情还未明了。”

    虽说之前萧景明担保过,他暗中养的杀手一定不会真的伤了谢慕臣,但适才见到那血水,谢慕云还是放心不下。

    掀开帘子,她走入里屋。

    因为失血过多,谢慕臣脸色惨白,见到来人,虚弱地抬眼,看向谢慕云,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太医,我二哥没事吧。"谢慕云问。

    “谢大人放心,令兄并无大碍,那伤口不深,我已为其上药止血。”太医道。

    “行,有劳太医了。”

    太医提着药箱出到门外,朝门外女眷交代清楚谢慕臣的伤势情况,沈氏一听谢慕臣无大碍,慌慌忙忙地入到殿内,边走边抹泪,“我的儿,你快将为娘吓死了。幸好太医说你无大碍,不然你要为娘如何活下去啊。”

    “娘,莫要哭了,孩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谢慕臣反过来安慰沈氏。

    *

    谢慕臣为太子挡刀,惊动谢府与京城。

    三个时辰后,小厮前来禀报,说太子前来谢府看望谢慕臣,谢怀川让谢慕云去前门迎接太子。

    正门,寒风刺骨,她忍不住打个喷嚏,拢紧身上的衣裳。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外套一件狐裘。

    上次她拿着这件狐裘前去镇南王府归还给萧政亭,原本黑灰色的狐裘她已让女使浣洗干净,他偏要挑毛病说上方的狐毛都已变质,要扔了它。

    她哪舍得那般名贵料子制成的狐裘白白丢弃,索性自己要来穿。

    算是她白捡一件,不亏。

    她有时候挺无奈的,遇上这么一人,性子古怪又暴虐,一不合他的意就要发脾气。

    “驾…驾…”

    沉稳有力的马蹄声打破她的思绪。

    “吁”

    车夫一拉缰绳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

    看清来人,谢慕云一愣。

    此次前来的不止萧景辰一人。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镇南王。”

    谢怀川看见身穿大红蟒袍的李原,愣了片刻道:“李大人竟然也来了。"

    李原颔首。

    “咋家方才去了趟镇南王府,听闻谢公子出事了,索性与王爷和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看望谢二公子。”

    谢怀川与谢慕云依礼将太子一行人请入府,吩咐女使沏了上好的碧螺春招待他们。

    萧景辰一进门就急匆匆地去敬林轩看望谢慕臣,叮嘱他好好生歇息,还说皇帝已经下令彻查此事,让谢慕臣安心养伤。

    几尊大佛前来谢府,近日染病正在卧床休息的谢老太爷闻声也出来迎客。

    谢慕凝为太子侧妃一事已经板上钉钉,这此谢慕臣舍身为他挡刀,桩桩件件的事都表明,如今谢家已是在明面上表态支持太子。

    谢慕云故意抛出话题:“这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派人刺杀殿下,真是歹毒不已。”

    她说完神色自若地低头饮茶。

    萧景辰同样恨得牙痒痒:“要是让孤找出是谁想暗害孤,孤定要扒了他的皮。”

    谢老太爷想起一事,眉眼一皱,问萧景辰:“殿下,会不会是去年殿下去江州进行招安一事没有处理妥当,有心怀不轨之人想借此机会刺杀殿下。”

    萧景辰一听谢老太爷说起“招安”两字,微怔愣住,随后慌忙否认:“老太爷多虑了,当初的招安已顺利完成,一定不是江州派来的杀手。”

    他语气过于肯定,倒显得有些心虚。

    谢慕云精准的捕捉到了萧景辰神色中的异常。

    江州招安....

    她记得去年,江州盐矿工人起义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萧景辰奉命前去对起义的流民进行招安,当时只花费仅一个月就成功处理好江州流民作乱一事,皇帝对此大加赞赏。

    但如今看来,似乎其中,另有猫腻。

    萧政亭在一侧默默低头饮茶,谢慕云就坐在他身侧,萧政亭睨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故意凑上前去,暧昧的拔高一丝音量:“早上你的玉笛落在榻上了, 晚上记得过来取。"

    “咳咳咳”

    谢慕云被热茶给呛了一口,偏头捂着嘴,直咳嗽。

    “你也真是的,怎么那么不小心。”萧政亭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在场人神色惊讶,目光停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

    气氛一时尴尬。

    李原想起如今京城中的那些风言风语,狭长的狐狸眼眯起,笑得意味深长:“杂家真没想到如今王爷与谢公子,竟好到了如此地步。”

    萧政亭勾勾嘴角,默认他的话。

    谢慕云嘴角一扯,无奈的朝李原道:“李大人说笑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萧政亭一眼,这人的嘴是愈发会胡编乱造,她此刻就想拿一根针,将他的嘴缝起来,缝得严丝不苟。

    谢老太爷与谢怀川听见萧政亭的话,神色不大好看,毕竟两个男子总是厮混在一起有失谢家清誉,但碍于萧政亭身份尊贵,他们只能强压下心头不满。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半炷香后,一行人起身离开。

    离开时,萧政亭特意在她耳边叮嘱,要她用完晚膳后换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早点去王府,理由是她这些日子每日都穿得花枝招展,他看腻了想换个口味。

    她咬着牙后根应好。

    *

    谢慕臣成功为太子挡刀,这一步棋算是下得稳稳当当。

    接下来就该请君入瓮。

    萧政亭逼着她今日早些前去王府,她去了梨芳院陪江氏用了晚膳,随后披上氅衣,将那件淡青色的衣裳用布帛裹起来,带着出门。

    江氏这些日子愁心不已。

    自从上次谢二爷的事顺利解决后,自己的女儿总是入夜就离府,整夜未归,鸡鸣破晓时才拖着满身疲惫回来,陈嬷嬷会准时为她热好避子汤搁在桌上放着。

    有一次,江氏实在难已入睡,干脆去谢慕云院子里等她回府。

    没想到却看见这一幕。

    谢慕云一脚刚迈入屋内,就瘫软在地,不停哭泣。

    身为母亲,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每日每夜都和那个男子纠缠在一起,却阻止不了。

    江氏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她心头有一个主意,悄然诞生。

    *

    谢府门口的两个红灯笼散发幽幽亮光,暗夜中显得有些可怖。

    谢慕云一脚刚迈出后门,就看见一辆马车从眼前驶过,她一愣,看清驾马的小厮才发觉是谢慕安从宜州回来了。

    她整张脸埋在宽大的氅衣内,朝雍王府走去。

    时辰还早,她想着去一趟雍王府,去跟萧景明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沿路长街,一盏盏彩灯挂起,灯光相映,如火树银花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茶肆酒楼中香烟缭绕,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她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上元佳节。

    谢慕云有些失魂落魄地穿过热闹的街市,一身玄色氅衣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柔儿,这个你喜欢吗?本王瞅着这根簪子特别衬你的肤色。”

    一道熟悉的男声,满含柔情,在寒风中飘至她耳边。

    女子声音甜得如沾了蜜糖,眉眼弯弯,“王爷看上的,自是不会差。”

    谢慕云愣在原地,抬眼朝前一看。

    萧景明陪着郑紫柔停在一家首饰铺前,他手里拿着一根簪子在郑紫柔发髻上比划着,“感觉都还行,那就都要了吧。”

    “王爷,全要的话太破费了,要不还是算了吧。”郑紫柔柔夷轻轻地拉了下萧景明的衣角。

    “没事,难得出来一趟。”

    萧景明冲她笑笑。

    在那一瞬,似乎有一根银针扎入谢慕云的心里,将她封闭多年的心墙给扎破。

    眼前的男子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子。

    心中滋味,难以言口。

    她其实一直想告诉萧景明,当初谢怀川偷偷送她去边境历练,当时她内心是藏了那么一丝欢喜的,但碍于她的男子身份,一直没开口。

    她永远记得,十五岁的少年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本王将用毕生之力,挽南赵将倾之大厦,慕云可愿与本王一起,共同实现这个理想?

    彼时两人岁数尚小,她曾被眼前的男子惊艳过许久许久。

    话本里的完美主角,说得大概就是他这种人。

    后来他遇见了自己的王妃,她就将这份情绪永远锁在心里。

    谢慕云朝脸上捶了下,深吸口气,不想打扰萧景明与郑紫柔,抬步朝镇南王府走去。

    “诶,慕云!你怎么在这!”

    萧景明一声喊,谢慕云停下步子。

    她转过身给眼前二人行礼:“臣见过王爷,王妃。”

    郑紫柔:“谢公子不必多礼。”

    “慕云这是要去何处?”萧景明疑惑问。

    谢慕云敛眸道:“王爷,臣想着去一趟雍王府,与王爷商量件要事,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了王爷。臣不想破坏王爷与王妃的雅兴,想着改日再去雍王府找王爷。”

    萧景明一听,登时面露犹豫。

    谢慕云找他是为了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可今日是上元佳节,郑紫柔有孕在身,他不好晾着她。

    在他犯难之际,郑紫柔微笑着开口:“既然王爷与谢公子有要事相商,那妾身就带着莲儿先行回府吧。”

    郑紫柔知道萧景明的鸿鹄之志,他是想成大业之人,身为他的妻,她已习惯事事情以他为重。

    萧景明抿唇没应。

    “王爷,不碍事的,王爷的事要紧。”郑紫柔笑得有些勉强。

    萧景明将她身前狐裘的带子系上,握住她的柔夷,安抚道:“不必急着回府,难得出来一趟,我让东竹跟小莲在你身边跟着,你去好好逛逛灯会,本王与慕云商量完事情,就去找你。”

    郑紫柔浅浅一笑,应下:“好,那我等着王爷。”

    萧景明看着那道身影往热闹的人群中走去,愈来愈远,随后转过身,收起笑意,对谢慕云道:“走吧,我们去另一处讲。”

    “诺。”

    *

    不远处的茶肆二楼,男人青袍玉立,站在高处,俯瞰金陵城的万家灯火。

    看见那两人停在石桥上,站在一起,低头私语,他垂在两侧的手指攥紧成拳,指骨捏得嘎嘎响。

    “我说皇兄,你这何时回去啊,再不回去,你就不怕父皇万一哪天倏然崩了,燕泽那小子直接上位,到时你无论怎么折腾,都掀不起浪花来,听臣弟一句劝,咋们就回去吧,等几年后攻下南赵,还怕收拾不了那个臭婆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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