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云重复道:"陛下,陛下之前明明答应臣,要将这毫无人性的制度给废了,现如今怎又反悔?”

    她话中带着些许恼怒,殉葬实在有违常理,不明白萧景明为何出尔反尔。

    萧景明放下手中的折子,道:

    “慕云,朕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祖制不可违,若贸然废除怕是会动摇根基,何况这些宫人大都是罪臣之女入宫为婢,死了也不足惜。”

    谢慕云抬眼看着皇位上的人。

    一个大胆的想法倏然从脑海中蹦出来。

    她紧蹙起眉,道:“陛下,难道,难道你是想借殉葬,将你的生母一道杀了吗?”

    “谢慕云!”

    萧景明怒斥,“你放肆了!”

    谢慕云的质问,让萧景明心里不舒坦。

    萧景明目色冷厉道:“朕只是尊祖制罢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人和事,以后在朕的面前,不许提及!朕虽看重你,任你为右相,但并不代表你就能够质疑朕所做的决定。”

    他的话重新强调二人之间的君臣关系。

    谢慕云心里一震。

    目光落在他那张平静的脸上。

    他的话重新强调二人之间的君臣关系。

    他为君,她为臣。

    她需要对他绝对的服从,而不是一味的质疑。

    萧景明眼瞅着谢慕云眸光渐渐变暗,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得重了些,又忙道:“你莫要误会朕的话,有些事,朕之后会同你讲明。”

    “朕知道你一直心系你家谢四小姐,朕答应你,可以留下他们母子一名,但那孩子必须养在宫里,由专人看管,不得随意出入。”

    “慕云,这是朕能做出的最后的让步。”

    谢慕云听罢,叹了口气,跪在地上,道:“臣,谢陛下圣恩。”

    *

    谢慕云回到谢府后,想去凝香院看望谢慕凝,告知她这个消息,最后还是被拒在门外。

    谢慕凝心结仍在,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

    她只好作罢。

    夜半时分,她欲上榻歇息,窗户却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动。

    “谁,谁在外面?”

    嗖的一声,窗纸破裂。

    谢慕云循声望去,屋内的书案前的石柱上插入一把飞刀,插着一张信纸。

    陈嬷嬷赶紧跑了进来,道:“公子,发生何事了?”

    谢慕云眉心拧起,目光落在石柱上,她跑到石柱前,拔出那把飞刀。

    飞刀上刻着一个明晃晃的“燕”字。

    熟悉的字体,这飞刀的主人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陈嬷嬷将屋内的煤油灯重新点上。

    谢慕云低头一看,脸色骤变。

    纸上赫然写着:若想让孤放了郑紫柔,五日后,肃州上阳山见,不许带一兵一卒,你若不来,就等着给她收尸。

    谢慕云看完后,将信纸揉成团踩在脚下。

    口中道:“燕回,你个人渣,天底下最该死的人!”

    她早该猜到他有底牌,却没有想到你这张底牌是郑紫柔。

    郑紫柔没死!没死!

    谢慕云手心颤抖。

    肃州,上阳山,不许带一兵一卒,他是想直接一换一,用她的命去换郑紫柔的命。

    谢慕云忽然怒骂,陈嬷嬷疑惑道:“公子,这是发生何事了?”

    “那信条主人是谁?”

    “嬷嬷别问了,一个贱人罢。”

    谢慕云深呼口气,压着怒气,将地上的信条拾起,伸进煤油灯中烧毁。

    当天晚上,为了想出对策,一夜未眠。

    翌日,她没有去上早朝,对外宣称自己染了严重的风寒,暂时不宜见客。

    为了不让江氏忧心,她夜里偷偷离开,并留下一封书信,说有要事要去处理,让江氏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任何人告知她的去向。

    谢慕云带着小厮子川前往肃州。

    平常赶路前往边境肃州要七日,但燕回书信中说约定好见面日期是五日后,她只能一路不眠不休,往北赶。

    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选择将此事高知萧景明。

    卫娆已成为中宫皇后,卫家父子有功,在前朝得力,若是萧景明得知郑紫柔没死,卫娆的地位一定会受到动摇。

    萧景明登基不久,前朝后宫此刻动荡不得。

    谢慕云只能暂时隐瞒此事。

    *

    此时的北燕边境,云州城内,郡守府。

    “太子殿下,明日可需臣带兵助阵殿下。”郡守惶恐道。

    眼前男子正在用锦帕擦拭着手中利剑,利剑不停闪着寒光,将他眸中冷意倒映得一清二楚。

    他满意的看着手中的旭日,轻启薄唇:“不用,所有的兵留在城内等着孤就行。”

    “明日过后,孤就会回燕京去。”

    嗖的一声,利刃入鞘。

    燕淮五官都拧成一团,眼神里满是担忧:“皇兄,你去见那个婆娘也就算了,还不带兵马去,你不怕上次的事情再重演吗?”

    一年前的上阳山,燕回坠崖,可把燕淮吓得不轻。

    “她不敢带兵来的,孤在南赵的眼线传来消息,谢慕云对外称自己感染风寒,已偷偷离开金陵,郑氏没死的事关系到卫家女的皇后之位,谢慕云与卫娆交好,不敢轻易将郑氏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卫家人不会放过她的。”

    虽然燕回如此解释,但燕淮还是放心不下。

    “可是皇兄,我还是担心那个女人会耍花招来欺骗你,我听徐清说,你在金陵城又被她暗算了一次。”

    燕淮的话又让燕回想起谢慕云炸毁镇南王府,他面色沉如霜,道:“小四,皇兄我并非毫无部署,你放心便是。你记住,明日带着五千精兵在山脚下接应,明日我与她的事了结后,我们马上启程回京。”

    燕淮无奈,只能应下。

    “行,皇兄,我这就去安排。”

    *

    谢慕云与子川到达肃州,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明日即将去见燕回,谢慕云一直心神不宁。

    夜色深深,她依旧在想着明日该如何面对他。

    该怎么说服他放了郑紫柔。

    她想,若是他想要她的命,那她便给了罢。

    只要他能放人。

    两人纠缠那么多年,她也乏了。

    子川见她满腹愁容,端来一杯茶道:“公子如此烦忧,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不如索性早些歇息吧,明日若能救出雍王妃那就最好,若是不能,还望公子能好好保护自己的生命,毕竟夫人还在府里等着公子回去呢。

    谢慕云叹道:“我知这个理,你放心我明日会多加注意点 。”

    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向身边站着的子川。

    长得白净斯文,做事也算利索。

    恭敬本分的站在眼前,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瘦弱,身上宽大的长衫有些兜不住他单薄的身子。

    谢府下人大都是从七八岁时起便入府伺候,谢慕云回忆,觉得貌似小时候并未见过他,她好奇问道:“子川,你是何时跟着母亲身后伺候的?怎么我似乎记得之前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子川愣了片刻,眼神中掠过一道暗芒,道:“回公子的话,小的命苦,一出生便没了父母,被家中人卖到江府当差,五年前因为办砸了一件小事,被江家人赶出府了,是大夫人收留了小的,当时小的就发誓,今生一定在谢府好好伺候大夫人,绝无二心。”

    谢慕云手捧着热茶,听完他的话,心想,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原来如此,难怪我之间见你眼生得很。”

    谢慕云又问了些她在边境那五年,谢府内发生的一些事。

    子川一边讲着,她又想起了柳氏。

    柳氏的死,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肯定是谢怀川下的手。

    但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谢慕云愈想愈头疼。

    *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谢慕云打算出发时,苍穹中却暴雨连绵。

    等到雨水逐渐消停,才带着子川往上阳山上赶。

    上阳山位于北燕与南赵的交接地带,兵家必争之地。山脉连绵起伏,地理位置险峻,山中烟雾缭绕。

    数百年来,燕军与赵军在此处交手多次。

    一年多前,她就是在这带兵围攻了燕回,迫使他坠崖。

    重新回到此处,她攥着马绳,望着前方陡峭的山峰,百感交集。

    “你在这山脚下等我就行,若是一个时辰后我回不来,你就带着这个令牌,直接去肃州的郡守府内搬救兵,另外马上传信给陛下,告知他雍王妃还在世的真相。”

    谢慕云从袖中掏出一枚玄色的令牌交给子川道。

    子川担心道:“公子...."

    "公子一定要平安回来。"

    谢慕云无奈的笑:“我尽力。”

    她跳下马,柔夷松开缰绳,抬步朝上山走去。

    身后大雾弥漫,身后人的眼神也变得灰蒙黯淡。

    *

    山上起了大雾,白茫茫的一片,前方道路完全看不清,谢慕云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朝山顶走去,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燕兵。

    她心里纳闷,燕回没有带兵前来么....

    他倒是真不怕她又将他一军。

    谢慕云想起之前在他身边当卧底时 ,那时她化名云舒,第一次陪他登上这片山脉。

    那时是两人感情最浓时,他站在山顶眺望着南边的方向,双手从背后环抱着她,志在必得的说:“云儿,不出五年,南边的王朝一定会改姓燕,你信不信?”

    “信。"

    她说:“云儿信殿下,殿下所愿,定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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