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棠见状,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趁温玉沉不备,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篮子。

    温玉沉瞳孔一缩,下意识劈掌而出。

    凌厉杀气逼近,华清棠脚下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躲过温玉沉的攻势,手腕轻转,攥住他的胳膊,顺势回旋到他身后,扬手就是一拳挥去。

    温玉沉此时已看清她的面容,本不想再打,见她不依不饶,便也就挣开手掌,回身格挡,随即转守为攻,出手又快又狠,直冲华清棠面门。

    掌风呼呼作响,吹起耳边碎发,华清棠眼神一凛,在被打中之前,下腰避过,迅速站起身后,化掌为爪,猛然前扑。

    温玉沉身子一闪,趁着华清棠未反应过来之时,剑鞘在她背上一横,直直压向地面。

    “再打就不客气了。”

    “不打了不打了!”华清棠连忙摆手,这才感觉背上力道一松。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直起身,看向温玉沉,眉眼一横。

    “拿着个篮子神神秘秘的,碰一下都不行!”

    “你这是明抢。”温玉沉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将长剑别了回去。

    华清棠晃了晃手中的篮子,美眸流转:“想好了再说话,篮子可在我手上。”

    “你要怎样?”温玉沉语气微微加重。

    “我要求不高,给我抓只兔子来,篮子就还你。”华清棠笑着眯了眯眼。

    “你先还我,我给你抓。”温玉沉说着,伸出手,见华清棠目光狐疑,闭了闭眼,又补充道,“我又不像你。”

    “我好得很!”华清棠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心中却也清楚,温玉沉既然答应了,就不用再担心他耍赖。

    稍有些不情不愿地将篮子还了回去,见温玉沉先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看,之后索性抱在了怀里,不由心生好奇。

    “你出城去哪?”

    “边春山。”

    “去抓兔子?”华清棠微微歪头。

    温玉沉又气又笑地瞥了她一眼:“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可以先在半山腰等我。”

    华清棠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他手中的篮子,佯装随意地问道:“要不要本姑娘帮忙?”

    “你想去就去吧。”温玉沉微微扯了扯嘴角。

    华清棠之前将篮子抢了过去,想打开的话有很多次机会。

    但她还了回来,宁可现在询问他的意见,也没有直接打开篮子,或者执意跟去,那他也愿意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不许捣乱,不然没有你的兔子。”

    “好的呢,我一定安分守己,绝不多说一句。”华清棠伸出手指,作发誓状,“不然就让我今日吃不到兔肉。”

    带回去养几日再吃。

    “收了神通吧。”温玉沉冷笑,“谁还不知道谁。”

    华清棠表情扭曲了一瞬,最后翻了个白眼,将手收了回来。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二人一路到了边春山。

    一开始温玉沉还会时不时与她斗嘴几句,但随着二人距离山顶越来越近,温玉沉也越来越沉默,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寂下来。

    华清棠眉头微微一蹙,下意识停下脚步,但看了看温玉沉的身影,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今日,是我祖母的忌辰。”

    温玉沉蹲下身,在华清棠的帮助下,一起将坟茔前清理干净,这才将篮子放在地上,取出里面的祭品,一一摆放好,上香跪拜。

    “令祖母,为何葬在这儿……”华清棠环顾四周,这边春山倒的确是山清水秀。

    “我生下来没多久,我爹娘就过世了,又因为正好赶上旱灾,村子里的人就都说我是灾星,人人避之不及。”

    温玉沉说着,将篮子里的纸钱拿出,放到瓦盆里点燃,神情凝重又悲伤。

    “祖母为了我,被族里人赶出了村子。”

    “幸而,在我们祖孙俩快要饿死冻死之时,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武馆馆主。他为了给他女儿积德,在城里给了我们一处容身之地。”

    “祖母刺绣手艺不错,城里的姑娘们喜欢,再加上给人浆洗缝补做些杂活,日子虽然贫苦,但也还算过得下去。”

    “但就在我六岁那年除夕,祖母为了给一户人家送修补好的衣裳,被一辆疾行的马车撞倒,撒手人寰。”

    “村子里知道后,更加肯定了我是灾星的说法,坚决不让我将祖母带回村子安葬,我只好寻了这个地方。”

    华清棠眸光微抬,轻声道:“那你之后……”

    “我去求了富商,在他家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求得他同意,让我每日跟着武馆里的人习武。”

    “富商女儿长大后,他们一家搬去了扬州,我就去做了衙役。”

    “你可知道,做了衙役,三代不能科举。”华清棠问道。

    “那又如何?”烟雾弥漫,温玉沉喉咙有些干涩,垂眸看着瓦盆里燃烧的纸钱,“人总要活下去。”

    “何况,做了衙役,我就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遭难,而无能为力。”

    说罢,他抬头看向墓碑,目光柔和又怀念。

    “祖母,我现在是怀宁县的捕头了,还跟着县令破了很多案子,我过得很好。”

    华清棠默然不语,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温玉沉祭拜完,也规规矩矩的到墓前行了一礼。

    “阿婆,我是县衙里的仵作,我叫华清棠。您放心,温玉沉有我罩着,保管他以后平平安安的。”

    温玉沉视线落在她认真的面容上,眸色微暖。

    “不是还要兔子吗,时辰不早了,走吧。”

    “也不是非要现在,改日也可以。”华清棠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无妨,下山的时候顺路。”温玉沉微微侧头看向她,眉目舒展。

    华清棠闻言,便点点头,二人又将坟茔上的杂草收拾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行至半山腰,温玉沉折了树枝,捡了几粒石子,制成简易的弹弓。

    草丛窸窣晃动,灰影若隐若现地奔跑穿梭。

    温玉沉眼神微暗,拉动弹弓,一眨不眨地看着野兔的方向,手指一松。

    “中了!”华清棠倏地蹦了起来。

    温玉沉眉梢微挑,走过去将地上的野兔抓起,用草绳绑了四肢放在篮子里。

    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这兔子只是暂时晕了过去,若是不绑起来,等它醒过来之后,没准就要从篮子里窜出去。

    虽然,落到华清棠手里,很大的可能是它在回去之后,也难逃一劫。

    “汪!”

    华清棠从温玉沉手中接过篮子,猛的扭头:“你有没有听到狗叫?”

    “汪汪汪。”

    “这边。”温玉沉敛眸,看了一眼华清棠,示意她跟上,随即朝着狗叫声的方向走去,果然见到一只白色的大狗,看起来威风凛凛。

    只是他们刚过去,这只狗就又往前方跑去,二人只好跟上。

    “山上怎么会有狗?”跟着狗子爬了一段台阶,华清棠有些气喘的没话找话道。

    温玉沉迈过倒在地上的树干,隔着衣袖扶了她一把:“你该好好练功了。”

    “我又不是捕头。”华清棠有些心虚地扁了扁嘴。

    老头子还在的时候,每日里除了教她验尸,就是监督她习武。

    可她实在是没那个天赋,也吃不了习武的苦头。

    最后便只学了轻功,至于其他的,按老头子的话说,不过是些花拳绣腿。

    只是现在,老头子不在了,许久没有人监督,她确实有些懈怠了。

    要是他在天有灵,肯定又要唠唠叨叨个没完了。

    说不定,哪天还会忍不住托梦给她。

    华清棠弯了弯眼,回过神之后,前方的狗子也终于跑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身边,不停地围着他转圈圈。

    “汪!”

    华清棠幽幽叹了口气:“经过我看了这么多年话本子得出来的经验,路边的男子不能随便乱捡。”

    “第一,这不是路边是山里。”

    温玉沉说着,将男孩扶起,让他靠坐在一旁的树上。

    “第二,他还是个孩子。”

    华清棠嘁了一声,还是走了过去,伸出手搭在男孩的手腕上,很快就收了回来。

    “就是体弱劳累,晒晕了。”

    温玉沉点点头,摘下腰间的水袋放到男孩唇边,微微倾斜。

    男孩虽然意识不清,但在接触到水源之后,下意识张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半晌,悠悠转醒。

    “汪,汪!”狗子第一时间发现,立刻高兴的尾巴都晃起来了。

    “雪球……”男孩喃喃唤了一句,之后才看到面前多了一对陌生男女,顿时明白过来“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温玉沉问道。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东边指了指:“就在山脚下附近的尺里村。”

    华清棠在手上倒了些水,放到雪球面前,看它喝完之后亲昵地凑了过来,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又在雪球蓬松的毛发上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水珠,之后一挥手。

    “别耽误时间了,背上,走吧。”

    “啊?背,背上?”男孩惊呆了。

    然而他怔愣的功夫,温玉沉已经双臂一抬,将他背了起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抱住了温玉沉的脖子。

    雪球则是跟在了华清棠身边,三人一狗晃晃悠悠的下了山,朝尺里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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