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阿姊!”

    姜宁和沅湘刚一走到县衙门口,许令仪就从大门内欢快地跑了过来,笑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沅湘也忍不住扬起笑,伸开双臂将她抱住,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她脸上瞬间笑容尽褪:“今日的功课做的怎么样啦?”

    “阿姊~”许令仪抱住沅湘的胳膊轻轻摇晃了几下,眼睛亮晶晶的,软声撒娇道,“功课明日再做嘛~”

    “不成。”沅湘坚决的摇了摇头,“书塾停课前布置的功课,你到现在一样都没有完成。”

    “那些太难了,我写不出来。”许令仪沮丧的低下头,无意识地用脚尖在地上划圈,试探问道,“阿姊,我想和玉沉阿兄学武功。”

    沅湘一怔。

    反倒是姜宁开口问她:“令仪为什么想学这个?”

    “学会了武功,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再挨打,还可以保护阿兄和阿姊。”许令仪一脸认真道。

    姜宁脸上的神情更加柔和了:“以后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不会再挨打了。”

    “而且学武功会很苦,还可能会受很多伤,令仪也还是想学吗?”

    许令仪迟疑的看了一眼沅湘,还是抵挡不住自己内心对学武的希冀,用力点点头:“我喜欢这个,我想学。”

    沅湘回神笑道:“那等玉沉阿兄回来,我带你去找他说。”

    许令仪闻言,却是有些惊侘:“阿姊,你不会觉得女子不该学武吗?”

    “这话从何说起?”

    “灶上的婆婆说,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要举止娴静温顺,还说女子无才,嗯……”许令仪停顿了一下才想了起来,“对了,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姜宁轻嗤一声:“那令仪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许令仪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婆婆没有说。”

    “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女子若是没有才华,那便要有明辨是非的德行。”

    “至于三从四德,娴静温顺……”

    “你喜欢清棠姐姐吗?”

    “喜欢!”许令仪眼睛亮晶晶的,“清棠姐姐会带我玩,还给我买好多好吃的!”

    姜宁抬眸看了一眼沅湘,笑道:“那阿姊呢?”

    “令仪最最喜欢阿姊了!”许令仪有些害羞地躲在沅湘身后,回答的声音却十分清脆坚定。

    “那你以后想变成清棠姐姐的样子,还是阿姊的样子?”

    许令仪歪了歪脑袋,犹豫了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她既想像清棠姐姐一样飞扬洒脱,又想像阿姊一样聪明有主见。

    可是,学塾里新来的李先生也很好啊……

    沅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弯下腰和她对视,认真的说道:“令仪是不是选不出来?”

    “因为这世上有千万朵花,但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我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长处。”

    “可若我们真的都像那位婆婆说的一样,那我们是谁,叫什么,对我们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吗?”

    “令仪以后不需要变成别人的样子,因为不管怎样,你就是你,在我们的心里,你本来就是最美丽的那朵花。”

    许令仪扬起大大的笑脸:“我明白了!”

    “要是只有桂花,没有狗尾巴草,那就不能编小兔子了!”

    沅湘:……

    她想要再解释清楚一些,却又感觉许令仪说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至少意思是对了。

    而就在她欲言又止,脑中不停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就看到姜宁竟还赞许的点了点头。

    “令仪真聪明。”

    “那今天可以吃桂花糕吗?”许令仪可怜巴巴地拽着沅湘衣角,眨了眨眼睛。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沅湘只感觉心都要化了,顿时再也顾不得纠结,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就往火房的方向走:“吃,阿姊亲手去给你做!”

    看着二人背影,姜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敛了笑,一脸严肃的看向衙役张坚。

    自打温玉沉离开之后,张坚就暂代了他的位置,跟随姜宁左右。

    姜宁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见这人端方正直,不吐不茹,说话做事干脆利落。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拥有对老幼妇孺的同理心,明白百姓的苦楚与不易。

    因此当姜宁发现,他私底下也时常约束底下的人,绝不可仗势欺人,横行无忌时,便对他愈发满意了,自然也更为器重。

    “你可听说过天母?”姜宁问道。

    张坚闻言,神情亦是一肃,却又带着几分踌躇:“属下略有耳闻。”

    姜宁会意地点点头,转身一路回到了正堂,这才示意张坚继续往下说。

    “这天母一说,源自天母教,是从长安那边传出来的。”

    “据闻,这位所谓的天母,通玄鬼神之术,可起死回生。”

    “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投效,这天母教的势力也就渐渐壮大。”

    姜宁忍不住蹙眉:“朝廷就不曾派兵清缴?”

    “这天母教的教众俱隐匿在市井瓦肆之中,遍布各城,还都悍不畏死,像是曾有人亲眼得见天母起死回生。”

    “何况……”

    张坚忐忑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又抬眼望向姜宁,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子时,心中也不由自主的定了几分,却也不忘将声音放低。

    “何况这天母,若真有如此能力,说不定还能让人长生不老。”

    “上边的人既得了权势富贵,自然也痴迷长生之术,想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姜宁了然,面色略显凝重,沉思了一会儿,却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什么天母教,天父教的,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插手去管的,何必自寻烦恼。

    而且这么久以来,也才只见过这么一个,便是想查,也无处可查。

    “也罢,这事儿先放一边。”

    “你一会儿派人去写个告示,严令各家各户,每日熏醋烧艾,以预防瘟疫传播。”

    “若经过查实,家中确有困难的,可到县衙来领。”

    张坚领命称是,却又犹豫地开口:“可是,大人……”

    姜宁笑着抬手打断:“我知道你的意思。”

    “再写一份告示,就说,城中富商若愿意捐助银两,县衙会在城门内立一块石碑,刻上他们的名姓与功绩,令后人传颂,可流芳百世。”

    “如此一来,那些富商为了争夺石碑上的位置高低,就不得不慷慨解囊了。”张坚眼睛一亮,“属下这就去!”

    姜宁颔首,看着张坚匆匆离去后,这才转身走向火房。

    有没有桂花糕无所谓,她主要是想令仪了。

    不过闻着空气中弥漫开的桂花香味,姜宁扬眉一笑,这刚出锅的桂花糕倒是正好让她赶上了。

    姜宁放轻脚步,伸出手放到嘴巴上,见许令仪点头偷笑,这才一点点向着在窗边发呆的沅湘靠近。

    正想着心事的沅湘只觉得发髻一重,像是被放了个什么东西,连忙一边伸手去摸,一边转头去瞧。

    姜宁笑道:“倒是吓着你了,我来的时候,瞧着荷花开的不错,和你今日的百蝶穿花裙很配,便攀折了一只。”

    “我来时也瞧见了,还想着采些莲蓬回来剥莲子。”沅湘盈盈笑道,“近日忙碌,心火大,莲子刚好对症。”

    “方才在想什么?”

    锅里热气升腾,姜宁用厚布垫着,拿起锅盖,见里面不仅放着一碟子桂花糕,还有桃花糕,不由一怔,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沅湘听了问话却是轻叹了口气,和姜宁一块将糕点端到小桌上:“只是在想,这瘟疫也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不过短短几日,城中人心惶惶,各处尽是冷冷清清。”

    “绿水巷中更是……”

    沅湘不忍再说。

    “事情既已发生,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力挽狂澜,拯救更多的人。”

    姜宁拿起桂花糕,掰下来一小块塞到嘴里尝了尝,把剩下的一大块全都塞到了张大嘴巴的许令仪口中,这才又拿了桃花糕吃。

    许令仪嘴里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道:“阿姊,我能拿去给阿树和张阿兄也尝尝吗?”

    “当然可以。”沅湘展颜一笑,用油纸分别包了两份放到许令仪的手中。

    “谢谢阿姊。“许令仪紧紧握好手中的绳子,转身要跑。

    “早些回来,阿兄带你去采莲蓬!”姜宁连忙提醒道。

    “知道了阿兄!”许令仪在火房外远远的回道。

    姜宁笑了一声,转回视线,等沅湘吃完手中的桃花糕才开口问道:“可听说过天母教?”

    “是因为那李章?”沅湘蹙眉,有些不愿提起,“天母教的人,行事疯癫,实在有些骇人。”

    “我记得,多年前,城中有桩案子,应该就是天母教的人所为。”

    “当时我年岁还小,只是后来看卷宗时,因为场景太过惨烈,所以才记忆深刻。”

    “据案卷所写,东街聚集老幼妇孺近十人,全身倾倒麻油,用火折子自焚而亡,死状诡异不说,还殃及了数名无辜之人。”

    “这么看来,这天母教行事的确疯……”

    姜宁的话还未说完,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到火房外,拱手行礼,面带喜色。

    “大人,温捕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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