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暴雨毫不留情地将枝头最后几朵梅花打落,落入尘土中化作春泥,好在还有清风将它最后的一缕芬香卷携而起,吹去上京的任何一个角落。

    曾若初正趴在自家宅子的书案上打着盹。

    她的身下是她刚刚亲自写的一篇稿子,说得是一位穷书生好不容易攒够了买书的银两,得到的书籍却货不对板的事情。

    这件事是她前些日子刚查清楚的,本想前天就刊发,奈何何家突然出事,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曾若初临睡前没有关窗,窗户随风摇曳,偶尔撞在窗台上哒哒作响。

    许是这样睡久了身上有些冷,曾若初不禁打了个哆嗦,徐徐睁开双眼。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胳膊,抬眼看到了砚台里已经干了一半的墨汁。

    看样子,自己睡了挺久的。

    这两日他们一行人都留在何府帮衬何为意,她现在原本也应该留在何府的,可是新一期快报即将下印,她得赶快回来确定这次刊登的内容。

    待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突然袭来的困意扰得曾若初头昏眼花,使得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

    还未等曾若初从倦意中挣脱出来,一阵敲门声便透过门外的长廊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打了个哈欠,挣扎起身,锤着略显酸痛的腰走向了宅门。

    “谁啊?”由于睡了很久,她的声音略显沙哑。

    可待她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后,脑中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袁姑娘?怎么是你?”曾若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许久不见,袁玥清瘦了些,但眼里的光芒却没有减少。

    但奇怪的是,今日她出行,身边竟一个下人都没带,只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袁玥环顾了一圈四周,直到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抓住曾若初的手说:“曾姑娘家中可有其他人?我有件要事要亲口告诉你。”

    曾若初怔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摇摇头,将身子侧到了一旁,示意袁玥进屋。

    等袁玥坐下后,曾若初立刻奉上了一杯茶,还将原本打开的窗户锁了起来。

    “袁姑娘这次特意前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商量?”她回过头,走到袁玥身旁坐了下来。

    袁玥将她递过来的茶盏放到了一旁的茶案上,眉头紧促,压低音量问道:“我听闻何家的事情了,也知道姑娘你最近都在何家帮忙。何府眼下如何了?”

    何元祐失踪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上京,现在应当有不少人都知道了。

    曾若初叹了口气,如实道来:“何家主至今没有任何踪迹,少当家心急如焚,但好在何府上下一心,所以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那就好,那就好。”袁玥吸了吸鼻子,眼里尽是惋惜,“自我接手家主之位后,手下的人总有那么几个不老实的,还是何家主私下帮了我许多,才让我成功度过难关,如今他出事了,我心里头总是不好受。”

    曾若初坐在椅子上,直击主题:“袁姑娘此番只身前来,怕是不止想说这些吧。”

    “确实,曾姑娘果真敏锐。我今日来寻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虽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帮助到你们,但应当能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

    “姑娘请说。”

    袁玥抿了抿唇,似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开口道:“何家主为人和善,在生意场上没有什么敌人,但众所周知他财力颇丰,所以有很多人眼红,尤其是木家。”

    “木家……”曾若初低声喃喃着。

    她总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

    袁玥叹息一声,提示道:“曾姑娘可曾记得,先前我们家出事的时候,在我家宴席上大闹的那个木英捷?”

    木英捷……

    木英捷!!!

    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不服大理寺管束,一直吵着要回家的肥硕公子哥!

    她还记得何为意对那人的评价是——仗着开国大将木将军的荣光不做人事的蠢货。

    曾若初掀起眼帘,斩钉截铁地点头道:“自然记得,可我听说他们家虽没有拿得出手的接班人,但圣上看在已逝的木将军的面子上给予了他们不少赏赐,他们何必眼红别人?”

    想起木英捷的脸,袁玥恨铁不成钢地说:“圣上确实待他们不薄,但再多的赏赐也受不住他们全家挥霍啊。”

    “那也是他们自己经营不善,上京城比他们木家有钱的人家多了去了,为何偏偏盯上何家主?”

    “姑娘有所不知,这木英捷的兄长,也就是如今木家的家主木英睿独爱翡翠,曾在何家主那边买过不少。何家主看他是常客,便经常给他开出低廉的价格,但如今木家的家底已被他们几兄弟作空了,再也支撑不起他的翡翠爱好。”袁玥正色道,“事已至此,他不买也就罢了,但木英睿偏偏放不下,竟向何家主提出了赊账。”

    “那何家主同意了吗?”

    “哪能啊?何家主是心软,但也不是傻子,木家如今是什么状况他一清二楚,所以就回绝了木英睿的请求。”

    “然后木家就记恨上了?”

    “不止,他们天天说何家主是假仁慈,明明家里不缺钱,却连这个面子都不给,还说何家主是不是看不上逝世多年的木将军。”

    “……”

    曾若初一时语塞。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不少无耻之徒了,但当她听到袁玥的这番描述后,还是觉得自己见识短浅了些。

    袁玥继续补充道:“这件事的始末何家主从未和别人提起过,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先前他来看望我那已经闭关的父亲时说出来的。”

    自打得知自己的亲侄儿杀死自己的亲弟弟后,袁家前家主袁力就受了刺激,一直待在郊外的小宅内,整日种种花逗逗鸟,两耳不闻窗外事。

    何元祐和他的关系还算亲近,所以偶尔会去郊外探望他。

    何元祐毕竟是何家家主,也是长辈,袁玥需得亲自招待才是。

    被木家缠上的事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家的恶名遍布上京城,就算瞎说也没几个人信他们的。因此何元祐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见到老友才提上了几句。

    曾若初这才察觉了其中的问题,赶忙问道:“何家主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这件事?那何为意呢?他知道吗?”

    “他怕是不知道,何家主当时还特地说过,何为意性子急,知道这事儿后怕是会找木家麻烦,倒不如不让他知道。”

    “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袁伯父和何家主知道?”

    “大约是了,何家主说这件事实在是不足为提,他一个人就解决了。”

    曾若初登时站了起来,神色肃穆地说:“谢谢袁姑娘将这件事告诉我,我这就把这些说给江游川。”

    袁玥也起了身,朝曾若初行了个礼道:“既然曾姑娘还有事要做,那我便不打扰了,祝姑娘万事顺利。”

    “多谢,你也一路小心。”

    待两人互相客套完一番后,袁玥就匆匆离开了。

    曾若初也没敢耽搁,坐上了何家替他备下的马车,飞快的回到了何府。

    眼下何为意还在昏睡着,云绮正在照看他,曾若初径直跑向了后院旁的一间小屋,敲响了房门。

    这是崔叔特地给江游川准备的房间,这里离何元祐的房间很近,既方便江游川查找证据,又能让他小憩一会儿。

    还没等她敲几下,房门就被打开了。

    见到神色匆匆地曾若初,江游川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听袁玥说,何伯父和木家有过恩怨。”

    这句话让江游川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眉头紧锁,疑惑地说:“可阿涟他们查过了,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曾若初摆了摆手,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江游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待曾若初说完所有后,他立刻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我去叫阿涟再细查一遍,你先去休息,记得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何为意。”临走前,他低声嘱咐道。

    “好。”曾若初一口应下,目送着他离开。

    就在这时,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阵许久没见但又熟悉的机械音。

    【曾女士,您的这个做法并不明智。】

    曾若初嗤笑一声,在脑中回复道:“您还在呢?我不是都完成所有的任务了吗?”

    自她接替宋城的位置,当上快报的主编修后,热度值就一直源源不断,所以早在上个月,她就已经达到了十级,超前完成了任务。

    从此以后,她便得到了在这个时代生存的权力。

    【您确实完成任务了,但因为您是我们所有的合作伙伴里进度最快的,所以这边想向您提出进一步合作。】

    曾若初挑了挑眉:“怎么说?”

    【如果您可以按照我们的要求建设快报,那我们将赋予您更多,比如说权力、官位,以及您想不到的银钱。】

    “按照你们的要求?意思是说你们让我怎么写,我就怎么写?”

    【是的,顺便提醒您一下,这边计算到这件案子并不简单,所以不建议您入局。】

    能让系统都畏惧的案子吗?

    曾若初思量了一下,轻笑道:“那还是算了,我这个人挺不服管的,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就好。”

    【您想清楚了,我们能给的东西是您想象不到的,这里的权力甚至是皇权,官位甚至是宰相,银钱甚至是首富。】

    “我想得很清楚,我不需要这些。”曾若初答。

    系统给出的条件确实很吸引人,但若是让她完全按照系统的要求写东西,她做不到。

    她很清楚,系统的核心只有热度,就像卢冉昇一样。她既不愿意被别人操控,也不愿意成为卢冉昇那种货色。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们会一直等着您,如果您想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签订新的契约。】

    曾若初没有回答。

    自此以后,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没有任何人能裹挟她,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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