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咱们两个一起确定的啊。”白虎令主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发髻很随便地用一根桃木簪定住,顶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白色道袍——在气势上已输了一大截。

    他举起手中的笔挡在身前:“式微剑主习得轮转秘术,死后投生带有记忆,可三百多年前他受重伤被迫投生之后一直没回来,我们才会找神算子算了方向去找的啊。”

    朱雀令主依旧沉着一张脸,身外飞旋的火焰爆出一个火花。

    “正好遇到那个怀有身孕的逃难女子,式微对着她轻鸣不止,我急忙唤你们却只来了朱雀,最后还是朱雀发现式微剑是对她腹中胎儿鸣叫的啊,”白虎令主不服气地说,“你们怎么可以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头上啊。”

    说到这里,他底气也足了:“而且当时也是朱雀你自己动手把胎儿转到腹中的嘛,后来彤儿出生之后,用他的血能唤醒式微剑灵,你们一个个不都很高兴的吗?”

    “我以前认为彤儿没有前世的记忆,是因为遭受劫难心脉受损的缘故,”青龙令主叹了口气,“也许一开始我们就找错人了。”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白虎令主:“式微剑从来都以剑主为鞘,那个女孩能收放自如,想来这次应该是不会错了。”

    白虎令主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和式微剑主闲聊的时候,他提及轮转之术有违天和,多次使用怕有魂魄受损之虞,难道因此才会这次转生魂魄不全?”

    青龙令主用扇子敲着掌心:“应该是,转生的时候魂魄分崩离析,其中一魂附在剑上,被我们误认为是剑灵,而还有一缕魂魄转生成了乔姑娘。”

    白虎令主忙追问:“还有一魂呢?”

    “或许投生去了别处,也可能消散于天地间了。”青龙令主不确定地说。

    “怎么会是个姑娘呢,据我所知,自一千多年前式微剑现世,每一位剑主都是男子啊。”白虎令主不自在地扫了一眼朱雀令主,“难道彤儿就是最后那一魂的转世?”

    “彤儿三魂齐全。”青龙令主摇摇头否定了他这个想法。

    白虎令主看了朱雀令主一眼,捂着头蹲下,哀嚎道:“可式微明明对他有感觉的……你要打就打吧,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害得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串火焰轰得飞出了窗口,在半空中炸成一个十八响的炮仗。

    拿着回音螺偷听的乔入幽冷笑一声,这三位想不明白,她却很清楚各种缘由。

    式微剑在铸造的时候加了她的骨粉,用寻常方法是铸不成的,必然得用血祭——上官彤是血祭之人的后代,故而他的血可以唤出剑灵。

    不过这件事她可不打算说出来,由着这三位慢慢猜去吧。

    一片白雾将被烧得炸了毛的白虎令主送回问天塔,随后裹着一个女子飘进来:“这么晚了放炮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哪怕是进了塔,这人身外的雾气也没有散开,声音有些低哑,让人听了觉得耳根发痒。

    白虎令主眼巴巴地看着那团雾:“玄武,你可算是来了。”

    青龙令主斜前半步,站在两个女人中间——自古水火不相容,眼前这位谜一样的美人,正是四令主中司水的玄武。

    他摇着扇子:“正想派人去请你,你就来了,可见我们是心有灵犀啊。”

    朱雀令主脸色阴沉地没说话。

    四方城明面上是四位令主管辖,其实还有一位令主,其能力和阅历均在他们四位之上,传闻一千多年前问天塔结盟的时候,这位令主就参与其中,那便是式微剑的主人——麒麟令主。

    玄武令主问:“发生什么事了?”

    乔入幽听到青龙令主又开始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无趣地打了个哈欠,将传音螺挂回箫南的耳垂上,转身推开了门。

    天边的晚霞渲出层层橘红镶边的云彩,燕奚坐在院子里,清瘦的身形看上去单薄又孤单。

    石桌上放了一个煮茶的泥炉,煮的却是莲子银耳羹,清甜的香味随风吹过来,乔入幽摸摸肚子——她饿了。

    燕奚盛了一碗放到乔入幽面前。

    乔入幽舀了一勺,顿时觉得清甜可口唇齿留香,这么多年没吃东西,这碗莲子羹让她颇为满意,连带着看燕奚也顺眼了不少。

    两人隔桌而坐,这种安静让燕奚有点不自在,他没话找话说:“今天真是太惊险了,没想到那阵法如此厉害,萧公子没能及时救出你们很是自责,在房中勤奋修炼呢,也不知道萧姑娘什么时候会醒。”

    乔入幽放下勺子:“你吃了吗?”

    “吃过了。”燕奚说。

    “那你走吧,”乔入幽说,“离开朱雀令府,在城里随便找一个地方落脚,三日之内,他们必定会来求你。”

    看燕奚眼神中透出不相信,她一挑眉:“如果他们不来找你,我就在朱雀大街当众给你磕三个头。”

    上官彤会用这个来赌咒发誓,应该是当世最毒的誓言了。

    燕奚将这句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我再信你一次。”

    朱雀令主和青龙令主刚才绝口不提心弦的事,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淡,看得出似乎并不想让他给上官彤种心弦,这种怀疑他能理解,可如果没有上官彤握在手里,他不敢确定四方城会力保他不被抓回去。

    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赌一把了。

    虺牀回来正好看到他毅然决绝的背影,再一看乔入幽,原本面黄肌瘦头发干枯,此时似乎皮肤光亮了许多:“小半天不见,你吃什么好东西了?”

    乔入幽搅了搅泥炉上煮着的莲子羹,让香气溢出来:“吃吗?”

    朱雀令主疑心送上门的燕奚别有目的,她对虺牀也不是毫无怀疑,成了精的妖怪虽然岁月绵长,可也不会无聊到花九年去叩一扇或许永远不会打开的门——她和虺牀还没那个交情。

    虺牀不说实话没关系,她也不是靠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脑袋称霸天下的,眼下时间她有得是,她倒要看这条破蛇在玩什么花样。

    “好香啊。”虺牀伸长了脖子,整个蛇头都差点埋进碗里。

    乔入幽两指成决点向它的额头……

    虺牀听乔入幽似乎闷哼了一声,它抬起头看到乔入幽正在揉着手指头:“抽筋了?”

    “这句身体太孱弱,改天换具好的。”乔入幽不动声色地顺着它的话说。

    该死,不过想抽这破蛇的魂魄,剑灵竟然敢用剑气抽她,这会还在气海里对她指手画脚地教训她【不可以做坏事,不可以!】

    真是个麻烦。

    乔入幽抬头看向问天塔的方向,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式微剑的来历。

    问天塔中。

    玄武令主听完前因后果,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既然上官彤并非式微剑主,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浪费修为给他续命了?”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青龙令主和白虎令主不约而同地看向脸色铁青的朱雀令主。

    朱雀令主瞪向玄武令主,可隔着一层薄雾,她杀人的眼神没能起半分威胁的作用。

    玄武令主懒得和他们再多说什么,带着雾气飘出窗外:“困了,我先回了。”

    青龙令主和白虎令主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开口。

    朱雀令主的灵力属火,遇水化炎,逢木得生,见风为长后,才能给上官彤,若是她不管了,那以后……

    “雀雀,你别上火,我认识一位冰清阁的修仙,她的霜寒功练得十分精纯,我们可以请她来相助的。”白虎令主看朱雀令主身外冒出一层火焰,缩了缩脖子小声说。

    “如此耗费灵力又得不偿失的事情,或许能请得动一次,那明年,后年呢?”朱雀令主收了火焰,神情间有些茫然和疲惫。

    白虎令主用好似喃喃自语的音量说:“彤儿的病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给我闭嘴!”朱雀令主一听,火气又涌了上来,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多年也有了感情,何况是由她十月怀胎,倾注了全部心力养大的儿子。

    青龙令主往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你无论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必义不容辞。”

    听到这句话,朱雀令主的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了些。

    白虎令主忙殷勤地奉上热茶:“也算上我一个。”

    青龙令主从袖中拿出一个装着安神香的香囊,硬塞进朱雀令主手里:“事发突然,大家心里都乱,这个时候容易做错误的决定,你先回去休息,理清了思绪再说。”

    “好。”朱雀令主接过香囊往外走。

    等她走远了,白虎令主神情猥琐地凑到青龙令主身边:“式微剑主这一世投了个女儿身,可美死你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龙令主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

    白虎令主挤眉弄眼地说:“有一次我们喝了酒,你问式微剑主问他有没有妹妹,你要重礼聘之永以为好,我可都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呢。”

    青龙令主被他翻出旧年醉后胡言乱语,忙抬腿往外走:“式微剑主转生的那个小姑娘,就拜在你门下由你来教导吧。”

    “她还用教吗?哦,对,缺了魂没记忆了……那也不能是我啊!我从来没收过徒弟,我不会教啊!”白虎令主一听就急了。

    “没事,她会教你如何当一个好师父的。”青龙令主留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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