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乔入幽他们进了书堂,夫子已经端坐桌后,上官彤忙找了个空书桌坐下,乔入幽看到年轻的夫子对她挤了挤眼睛。

    桌上站着的那只鹦鹉对她点点头……想起来了,七星堂的天璇君夏良夜。

    鹦鹉用爪子敲着桌面:“赶紧回座位,不要影响其他学生,我们翻开第一篇盘古开天地。”

    乔入幽看到最后面窗边的桌子空着,她走过去盘腿坐在蒲团上,将随意袋里的书全递给窗外旁听的燕奚,闭上眼睛开始入定。

    昨天她试着用剑气巡行经脉,发现对剑灵的伤竟然也有作用,反正这课她也是不想听的,不如抓紧时间帮剑灵疗伤。

    上官彤坐下后侧头一看,乔入幽居然闭眼睡觉,他忙竖起书本挡住桌面,继续写他的宏大计划。

    燕奚看讲课的是一只鹦鹉,所讲内容不过是照本宣科十分无趣,可这个旁听的机会对他而言也是来之不易,他挺直了背听得十分认真。

    夏良夜靠着柱子把玩折扇,眼睛不时向燕奚瞟过去——体态偏文弱,看上去温文尔雅不像是有什么危险。

    人不可貌相,燕奚踢倒上官彤绕柱躲蛇蔓的灵敏,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课休的时候,夏良夜走到乔入幽桌前,敲了敲桌子,板着脸说:“不想听课就给我出去。”

    “用鸟讲课的人好意思说我?”乔入幽将剑气收回气海,这才睁开眼睛,“蛇蔓是你放的?”

    “什么蛇蔓?”夏良夜可不会傻到承认。

    “都从你袖子里探出来了。”乔入幽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呔,你出来做什么?”夏良夜低头看到自己袖口,蛇蔓正摇晃着探头探脑,而那些花苞竟是朝着燕奚的方向,像是恨不得立刻贴过去一样。

    是想报仇?

    蛇蔓是狠毒又小心眼的,可比起燕奚咬它那一口,乔入幽才是斩了它们花苞的人——不太对劲。

    夏良夜把蛇蔓从袖子里扒拉出来,蛇蔓立刻拉长了探出窗外,摇摇晃晃地磨蹭燕奚,那模样像极了撒娇的猫。

    燕奚看到蛇蔓凑过来,紧张得浑身僵硬,随即发现蛇蔓对他并无恶意,他试着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花苞,蛇蔓剩下的花苞立刻排成队,一个个的挨着来让他摸摸。

    这可不是报仇,倒像是……媚主。

    夏良夜将蛇蔓存根的一截拇指粗细的枯木放在窗台上,转头对乔入幽说:“你一个女子带个长得如此俊秀的男书童,未免也太招摇了吧?”

    “你离我远点,别和我说话。”乔入幽眼角余光看到同窗都用探究的目光看过来,有几个在交头接耳,显然对她这个没有考试就入学,和新夫子看起来很熟识的同窗颇为好奇。

    她最讨厌被人窥探猜测。

    “你要真不想学就出去,我看着小伙子比你听得认真多了,”夏良夜笑眯眯地和燕奚套近乎,“如何称呼啊?”

    “燕奚。”燕奚忙行礼。

    乔入幽翻了个白眼:“这上古史有什么可学的?不就是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共工和祝融打架那些破事吗?”

    “听听你说的话,愚昧,若非上古神明开天地分阴阳定乾坤,哪有我们如今高山草原,沙漠森林,江河千里的盛景?”夏良夜站起来往自己的书案走,“知史方能明源,鉴得失,大家可别以为这门课不重要,若是拿不到乙等以上,都升不了一叶弟子。”

    被鹦鹉照本宣科念得昏昏欲睡的学生们,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一个个捧起书,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乔入幽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夫子,请问何谓无启民?”

    “无启民有什么可说的,我给大家讲讲落头氏吧,”夏良夜挥手示意鹦鹉一边玩去,他在书案后坐下,手中折扇一敲,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话说当年我云游四海,因囊中羞涩住进了一家客栈的大通铺,在夜里我听到隔壁床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乔入幽懒得听,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被夏良夜邀请进了书堂的燕奚却听得很认真,他自记事以来便被困在天材地宝阁,外面的广阔天地他从未见过,听夏良夜讲来很是神往。

    夏良夜看燕奚听得专注,讲得越发带劲,一上午口沫横飞地讲奇闻轶事,立志要让燕奚见识到他的渊博,其他学生也听得很是惊奇有趣,到了午饭时间,大家才依依不舍地下课。

    夏良夜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等着燕奚主动来找他,上官彤却一食盒将燕奚给拦住了:“吃饭吧。”

    他盯着乔入幽:“你和这个新来的夫子挺熟的啊。”

    “老白的朋友。”乔入幽扫了一眼食盒里的饭菜,三菜一汤很丰盛,却没一样她喜欢的,“你们吃吧,我去找常思月。”

    “找她也不耽搁吃饭啊,边吃边聊啊。”上官彤提着食盒跟上去,“正好,我也有事找柴渊,一块去呗。”

    燕奚拿着食盒盖子跟了两步,看着乔入幽并没有回头邀他同去,心中莫名升起一点失落——他知道乔入幽在算计天材地宝阁,可具体要怎么做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感觉自己和上官彤一样,都是这位鬼主手中一颗棋子。

    他悻悻然地站住,将盖子放到书桌上,感觉到衣角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蛇蔓在绕着他的脚蹭蹭——乔入幽说夏夫子是白虎令主的朋友,可为什么会在学堂放蛇蔓攻击他们?如果是堂首同意的,那这件事就更意味不明了。

    眼角余光扫到慢吞吞收拾东西的夏良夜,他弯腰摸摸蛇蔓,并没有上去攀谈的意思。

    夏良夜等不到燕奚去找他,只好自己走过来:“多谢你帮我照看蛇蔓。”

    “不客气。”燕奚将蛇蔓递过去,蛇蔓却很是舍不得,十几个蛇茎缠着燕奚的手臂,不肯离开他。

    “我看这蛇蔓很是喜欢你,可否劳烦你替我养一阵子?”夏良夜趁机说。

    燕奚有些犹豫——夏良夜刚才明显是在和乔入幽套近乎,现在又找借口和自己扯上关系,难道四位令主怀疑他们的来历和身份,所以派这个人来试探?

    夏良夜看他没说话,忙说:“实不相瞒,这蛇蔓我也养了好几年,一直养不得法,脾气暴躁起来连我都咬……你修的是木系的术法?”

    “我还没有气感。”燕奚老实地回答。

    “气感这东西很玄妙,有人从小就有不费吹灰之力,有人终其一生也难窥其门道。”夏良夜摇着扇子,“你别着急,我看蛇蔓对你格外不同,或许你的机缘快到了。”

    “承您吉言。”燕奚心中茫然,若他适合的是木系的术法,那该如何寻觅气感呢?

    夏良夜不再多言,带着鹦鹉施施然离开,他不能让人看出他对燕奚的兴趣。

    出了青竹堂,夏良夜往玄武湖飞去,既然来了他自当是要探望一下被玄武令主带回来的那个小吏。

    小吏龚新躺在一张灵玉床上,上方虚浮着一颗金色的珠子,从珠子上流淌出金色的符文环绕着龚新,在空中一层层缓慢地转动,正一丝一缕地从他身上抽取咒术之力,他浑身虚弱乏力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艰难。

    玄武令主仍旧身裹白雾神秘而缥缈:“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可咒术吞噬他的生气,拔出咒术也会让他生气随之流失,等完全拔除只怕也会损及元气。”

    “自从当年凡世帝王禁杀巫术之后,这么恶毒的巫咒就再也没听说过了,”夏良夜皱起眉头,他朗声对龚新说,“你且安心将养,七星堂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兄弟。”

    龚新勉强睁开眼睛看向他,眼眶中隐隐有泪光,看似感激得快要哭出来实则心里不以为然。

    那个裹在白雾中的女人为了拔除他身上的咒术,用了好几种上古符阵,随时拿出来的灵石宝器多不胜数,和七星堂比起来,四方城才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

    无启民只剩他们三个,他不但要想办法活下去,还要尽力找到延续他们族群的办法,甚至是让他们族群繁衍壮大的办法。

    夏良夜和玄武令主往外走,他一贯是个闲不住嘴的:“青龙令主不在吗?我养的蛇蔓出了点问题,想要请教他一二。”

    “他去止戈岛了。”玄武令主如实回答,“你说的可是当年你从南疆得到的那株?出了什么问题?”

    蛇蔓很是罕见,当年她想从夏良夜手里买,夏良夜都不肯割爱。

    “蛇蔓会被人咬一口就认那个人做主人吗?”夏良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从未听过这种事,”玄武令主沉吟了一会才回答,“你将那人和蛇蔓带来让我看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岛的南边,远远地看到一架竹筏破水而来。

    夏良夜用折扇虚虚一指:“喏,自己送上门了。”

    “燕奚?”玄武令主疑惑地问。

    她抬眼望去,看到竹筏并不是燕奚用竹蒿撑动,而是蛇蔓的蛇茎垂在水里推动的,蛇蔓伏在燕奚脚下,其中一条蛇茎磨蹭着燕奚的手,真像一个讨巧卖乖的宠物。

    “看到了吗?这么媚主的模样我可从来没见过,”夏良夜叹了口气,“亏得我这些年精心养护,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白眼狼,他到你这里来做什么?”

    上官彤身上心弦的事,四位令主都觉得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可玄武令主自来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只能沉默以对。

    好在夏良夜不过是随口一问:“来的正好,你想办法偷偷试试他。”

    “你也怀疑他是天材地宝阁的细作?”玄武令主心直口快地问。

    “也?”夏良夜砸吧了一下这句话中的意味,“还有谁怀疑他?青龙令主?”

    若是青龙令主有这样的怀疑,那他想说服燕奚加入七星堂的计划,就得暂时放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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