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古对夏良夜的话置若罔闻,他的手放在莫子桑肩头,语气温和又坚定,充满让人信任的力量:“乔薇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你家当年的事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可与剑灵只怕有莫大的关系吧?”七星堂摸过乔入幽的底,小村姑娘一个,夏良夜看着乔入幽手里的式微剑,这柄剑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当年莫家出事是我亲自前去查验,三十七口皆是断颈而亡,血气盖地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那场面我仍记忆犹新。”

    乔入幽心里咯噔一声,卖弄出了个大麻烦,难怪莫子桑看到月落乌啼会走火入魔,原来这招背着莫家的血仇——可这一招是只传给历代万剑门门主的绝技,万剑门覆灭已有千年,用这招灭了莫家的会是谁呢?

    夏良夜转头看向莫子桑:“当年我们百思不得其解,莫家上下皆是剑修,谁能在一招之间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同时毙命呢?是我们才疏学浅,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招。”

    他加重了语气:“当时都以为莫家没人了,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望莫公子为夏某解惑。”

    柴渊给箫南使了定身咒,护着她躲在石柱的阴影里,修仙界都知道一百多年前雄霸秦岭的莫家被一夜灭门,个中详情有诸多猜测,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秘密。

    有些秘密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引起台上其他人的注意。

    秦怀古看莫子桑听话地闭上眼盘腿入定,这才转身看向夏良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机。”

    “什么时机合适呢?是等四方城湮灭了证据,还是等莫公子彻底误入歧途之后呢?”夏良夜冷着一张脸,不复平时的吊儿郎当模样,浑身透着一种让人陌生的肃杀气场。

    “有些事以我的身份不方便和你解释,”秦怀古的神情依旧温文和煦,“我已传讯给师弟,他应当就快回来了,请夏先生移步……”

    “青龙令主机敏善辩巧舌如簧,他回来便能有诸多借口让我心服口服了,是吧?”夏良夜冷笑一声,秦怀古能摇人,难道他七星堂就没人了吗?

    鹦鹉落到他肩上,示威般地叫了一声。

    “幸得夏先生提醒,我才会发现葛云斋的心魔,只是她这心魔不是自己生的,我有些疑心她是中了心魔引,只是不敢确定才传讯让师弟回来,”秦怀古说,“夏先生见多识广,若是肯移步去看看,那真是求之不得。”

    两人之间的气氛堪称剑拔弩张,可秦怀古仍旧保持温文尔雅的气度。

    夏良夜一听,脸色骤变,毫不犹疑地说:“她在哪里?”

    秦怀古一扬手,一个传送阵以气凝形当空落下,将他,莫子桑和夏良夜罩住,银光一闪,他们三人消失在石台上。

    柴渊看到他们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给箫南解咒,就看到银光一闪,燕奚借着传送阵上了问剑台。

    燕奚跑到乔入幽身边,看她苍白的唇色,微微颤抖的手,二话不说摸出小刀开始挽袖子。

    乔入幽拽住他的衣袖:“不行,不能让人看……”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歪倒了下去。

    这时,三面山峰上的冰晶罩消失,众多学子重见天日,看到的就是乔入幽倒进燕奚怀里的场面:“呀,乔薇输了。”

    “莫子桑怎么不见了?”

    “大概是赢了就走了吧。”

    “怎么这么多人在台上啊?”

    “打完了就都能上去了呗,到底谁赢谁输啊?”

    “不知道啊。”

    能御剑飞行的都飞了起来,不能的也加快脚程离开,常思月看到乔入幽倒下心急如焚,却只能随着同样不能飞行的同窗往山下走。

    刚到走到山脚,就听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说葛云斋被乔薇打死了,葛家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必定要让乔薇偿命,她心里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只能跟着人群盲目地往外走。

    此时的乔入幽陷入一种半梦半醒之中,身体的疲惫让她动弹不得,可经脉的疼痛又让她保有一份清醒,那滋味着实难受得很,剑灵在地府受的伤没大好,运转月落乌啼这样的剑阵损耗极大,这会在气海静寂无声,也分不出一点神识帮她用剑气梳理经脉。

    熟悉的血味一点点滴进嘴里,化作温润柔和的气息巡行经脉为她疗伤,她突然有种陌生的安心,放弃强撑着的一点神识,沉沉睡了过去。

    等乔入幽醒来已是半夜,帐子外头进夜明珠的光,若不是肚子饿了,她恨不得继续睡到天亮,伸了个懒腰翻个身,床边站着的一个影子吓了她一跳。

    “跪下!”乔入幽捏紧被角,用声色俱厉来掩饰自己加快的心跳。

    万剑门主虽然十分不情愿,可鬼主对鬼煞是言出法随,他咬着后槽牙单膝跪下:“你毁了我万剑门,还有脸用万剑门的剑招?乔入幽,你真不要脸。”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那些剑招是从哪里学来的,”乔入幽侧躺着用手撑着头,“难道你就没怀疑过,你同门中有人成了我的鬼将,将你万剑门的剑招献给我了?”

    “不可能,我万剑门宁死……”万剑门主刚说到这里,想到自己一个大意就被乔入幽炼成鬼煞,后半句话实在是没法说出口了,“那些剑招你只得其形不得其意,看上去一模一样,可运气的方法,剑气的流转都是错的,只能吓唬外行,真正懂万剑门剑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那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这口气可真够大的。

    乔入幽掀开被子坐起来,正好和跪着的万剑门主脸对脸,她歪着头打量万剑门主:“你想要莫子桑吗?星河倒悬,众星捧月,这两招他用得不错,是个剑修的好苗子,而且很适合万剑门的剑法。”

    万剑门主被她猜中心思,抿着嘴不说话。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我并非全盛之时,”乔入幽轻笑一声,“如果莫子桑能在我拿回半面妆之前学会你的十二式,未必没有机会彻底杀了我。”

    她坐直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如果灰飞烟灭,你自然也就解脱了。”

    “我们修行之人,有异于常人之能,就更不能随心行事,”万剑门主语气郑重地说,“我们与天争寿,有飞天遁地日行千里之能,餐风饮露不为衣食劳苦,呼风唤雨可定四时之气,我们视凡人如蝼蚁,在上天眼中我们也不过是蚍蜉,乔入幽,你以魂入道不死不灭,可有真正去领悟过天地之道,人心之道,生死之道?”

    “在青竹堂听人念经我就够烦了,你还是省着这口气,好好想想为什么灭了莫家满门的,会是你万剑门的剑招吧,”乔入幽虽然只听了只字片语,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灭了莫家满门的就是月落乌啼,“让一个被万剑门剑招灭门的人学万剑门的剑术,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不可能,”万剑门主斩钉截铁地说,“千年前为了剿灭魅魔,万剑门弟子悉数殉道……世上不可能还有人能用出这一招。”

    他看到乔入幽不屑地抬起下巴:“你只得其形,未得其意,剑气运转全然不对,打冰人尚可,若是用来应对剑修,别说上百个,就是十个你也控不住。”

    门外传来上官彤的声音:“箫南,燕兄,你们可算回来了。”

    箫南的声音有气无力:“乔乔醒了吗?表姑姑要见她。”

    朱雀令主回来了?

    乔入幽不耐烦地对万剑门主一挥手:“去守好常思月,她若少一根头发,我就让莫子桑变成光头,她少一根手指头,我就剁了莫子桑一只手,她要是没命了,我不光会杀了莫子桑,还顺手送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莫子桑一死,当年的血仇无人追究,真相或许就此掩埋,世人却会说是万剑门的人灭了莫家,平白让早已覆灭的门派背上污名。

    万剑门主皱着眉头:“他那柄剑着实有些古怪……”

    “再废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乔入幽越发地不耐烦了,万剑门主见她发怒,一个转身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她忙快步走到门边。

    一向活泼好动的箫南,神情恹恹地接过茶杯:“乔乔还在睡吗?她还是多睡一会吧,那三师会堂的气氛太可怕了。”

    “是三堂会审。”箫北倒了杯茶给脸色苍白仿若生了一场大病的燕奚。

    箫南重重地将茶杯放到桌上,嘟着嘴哼了一声:“我可还在生气呢。”

    燕奚接过茶杯道了谢:“玄武令主的地宫委实太冷了些。”

    上官彤好奇地问:“我娘回来了,龙伯也从止戈岛赶回来,到底怎么了?他们问你们什么了?”

    “还能问什么,就问昨天逃课的事还有今天比试的事,”箫南扁扁嘴,“是葛云斋提出比试的,怎么审起我们来了?翻来覆去问了一个多时辰,就差让我说清楚上台子的时候,先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了。”

    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肯定葛云斋输不起告我们黑状!”

    嗯?

    乔入幽手指轻叩门框,主要问的是葛云斋?难道四方城和七星堂不应该更关注月落乌啼和莫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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