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蔓虽然伤得很重,只剩下了一根蛇茎,可根茎寄身的那一块木头还是完好的。

    乔入幽小心地把蛇蔓带回山崖,放到燕奚能看到的地方:“你别想着放血给它,回头找个见不到光的深涧,青竹堂外面那个就很适合,再让虺牀每天去喂蛇涎养着,缓几年就回来了。”

    她不会安慰人,但她觉得燕奚看到蛇蔓,会多一点撑下去的勇气。

    痛得大汗淋漓的燕奚,说不出来话来,他勉强抬起眼皮看向乔入幽。

    少女刚刚经过一番打斗,衣服上有泥泞,有虫汁,有蛛网,样子很狼狈,说话也不温柔,就这么一个潦草的模样,却在他眼中落出一圈光晕——晃得他目眩神迷。

    乔入幽根本没注意到燕奚挪开的眼睛,她站起来一脸肃杀地对五尾狐说:“走。”

    五尾狐警惕地问:“去哪儿?”

    “被人踩到头上当然得踩回去。”乔入幽此时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看到燕奚身上的电光,她心中戾气翻涌——不杀了姓路的,她今晚睡不着。

    “你也不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我飞不动。”五尾狐曾经落到无相观手里,见识过无相观的实力和手段,他们现在打上门去,和主动送死有什么分别?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响起常思月的声音——“胡仙,你们可安好?请与我同画传送阵,即可便能回四方城。”

    五尾狐灵机一动,张口忽悠乔入幽:“上次我被他们关起来,在牢房里留了一个传送阵,你让我再画一个对应的,咱们一闭眼就到了,不用飞来飞去那么麻烦。”

    乔入幽话都懒得说,直接给了它一个眼神——赶紧画!

    五尾狐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利爪如钢刃在岩石上留下寸许深的痕迹,全神贯注地和常思月同心同力开始画阵,最后一笔落下,阵中银光迸出。

    乔入幽正要往传送阵走,当空一道金光落下,离他们约莫五丈的地方出现一支长戟,长戟斜斜地刺入岩石中,在地面震出约莫三丈如蛛丝般的裂纹。

    传送阵中火光闪出,一只火鸟飞出,随后一个穿着水红色长裙的少女跳出来:“乔乔!我来了!”

    火鸟带着灼热的火焰扑向长戟,一个身穿银色轻甲,英姿勃发眉目俊朗的青年将军出现在戟尾,他伸手抓住火鸟的脖子一捏,火鸟顿时化作一片火星飞散:“华山萧家?”

    疾冲出来的萧南看到这青年将军,一个急停,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红霞立刻飞上她的脸颊:“瑶,瑶光君!”

    山的四面传来整齐的鸣鼓声,一个巨大的结界瞬间将整座山罩住,而就在结界落下的时候,燕奚感觉到链子上的电光停了,可焦肉重生的痛又开始折磨他。

    乔入幽侧头问满面红霞的目光娇羞的萧南:“他是谁?”

    “瑶光君令狐彦,”萧南在吐出这个名字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七星堂有史以来长得最好看的一任瑶光君。”

    令狐彦的肩上站着一只松鼠,手里捧着的不是松果而是一个传音螺,他手下的人正迅速把所有发现上报:“溪水发现打斗痕迹,有毒物残留,鹰队留下清理,隼队继续前行……”

    夏良夜从传送阵出来,看着站在戟尾上的令狐彦,愣了一下,侧头问紧随而来的武略:“你叫他来的?”

    “我的人借给你,却死在了亶爰山,”令狐彦一抬手,一个已经熄灭的油灯飞向夏良夜,“天璇君,你是不是该给我,给七星堂一个交代?”

    夏良夜接住油灯,看到上面刻的名字,和武略对视一眼,错愕地说:“文韬死了?”

    文韬的身手虽然不是顶好,可身上带了不少法宝,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五个穿着黑底银边劲装的男人从林子里,跟着五尾狐用雷光劈出来路跑过来,匆匆对夏良夜见礼之后,为首的留下其他四人散开继续搜索山崖上的痕迹。

    领头的说:“没有找到文韬的尸体和随意袋,一共发现七种毒虫,初步肯定是无影楼的虫罐子,树林里有异常的阴气残留,目前还不确定原因。”

    看到分散的四个人中的一个,走到了山崖一片焦黑处,乔入幽开口了:“你最好别往前走了,那个人叫文韬?他就是在那儿被我烧了。”

    “什么?!”

    不过一个眨眼,令狐彦出现在乔入幽面前,冷冽的目光极具压迫感,那些散开的巡卫齐齐看向乔入幽,神情中充满探究的杀气。

    “一,一定是有原因的!”萧南忙握紧了乔入幽的手,因为急促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乔乔,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夏良夜也催促乔入幽:“到底怎么回事?”

    “他被蝎子穿胸中了毒,那毒会腐蚀魂魄,他不想变成恶煞就让我把他烧了。”乔入幽简要地回答。

    她的回答让夏良夜和萧南松了一口气。

    “让人变成恶煞的毒……”瑶光君轻笑一声,看向刚从传送阵出来的秦怀古,“我要是没记错,普天之下唯有吞魂是这样的毒性吧?病仙翁亲手杀了他师姐毒仙姑之后,吞魂的配方就落在了病仙翁手里……”

    “瑶光君!”夏良夜上前一步,和令狐彦只有一臂之隔,“文韬死了我也很痛心,可是……”

    “是你从我这里借走了文韬武略,现在人没了,还有什么可是?”瑶光君打断了夏良夜的话,用坚毅决绝的目光和夏良夜对视。

    他转头看向秦怀谷,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冰冷的杀意:“病仙翁平生只有两个徒弟,一位是青龙令主,一位就是秦堂首,真是好巧啊。”

    秦怀古不擅争吵:“瑶光君请慎言。”

    “慎言?快活丸也是毒仙姑的杰作吧?最近我们发现江南有人在贩卖此药,正要请两位去七星堂问个清楚,今天在这儿遇到秦堂首,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令狐彦目光中带着挑衅。

    五尾狐往传送阵挪了两步,打算形势不对就先跑为敬,却被突然冒出的木马头顶了一下腰。

    上官彤趴在木马上出现:“你们磨蹭什么啊?灵石都快用光了。”

    他一抬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燕奚,忙让木马跑过去:“燕兄,你没事吧?”

    燕奚勉力提起一口气:“诸位请听我一言,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无相观的路道长。”

    他原想伸手指指五尾狐,可手软得实在举不起来:“他想抓常家的家仙去迷惑当今的皇帝,被我们赶去扬州救回来之后还没死心,这次又趁我们来亶爰山调查心魔引想要抓五尾狐,幸好有七星堂的前辈仗义出手,我们才能幸免于难。”

    令狐彦扫了他一眼:“路道长?你可有证据?”

    乔入幽和燕奚看向五尾狐。

    五尾狐急忙摇头,它哪儿来证据,掉在无相观地牢里的毛毛算吗?

    令狐彦看到他们的反应,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路道长乃是当今丹道第一人,诸位想要污蔑还是找个没什么名气的比较好,否则当众对峙起来只怕会很难看。”

    燕奚却不肯放弃这个机会,他拉开自己的衣领:“刚才那人想用这个链子抓五尾狐,我挡了一下就被套住了,瑶光君的结界落下之前它一直在闪电光,如果撤掉结界跟着它追查,一定会发现控制链条的戒指在路道长手里。”

    五尾狐瞪大眼睛看着燕奚——这个破链子和它这只正经狐狸没关系!没有!

    令狐彦的神情很微妙:“我要没记错,造出一心人的那个邪修是被万事胜意门掌门灭了的,这东西自然也在万事胜意门手上,你扯到路道长身上……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燕奚不知道这件事,也拿不出路道长和链子有关系的证据。

    乔入幽却低头轻嘲地一笑——过了那么多年,正道果然还是这副嘴脸,德高望重的永远是对的,无名小卒永远是错的。

    令狐彦已经转头看向武略:“天璇君要你们去办的事,难道就是伪造证据陷害无相观?”

    武略的手在身侧握成拳:“回瑶光君,天璇君在青竹堂发现了几个适合招揽进七星堂的好苗子,所以让我们暗中观察,其中就有这位燕奚燕公子,文韬就是跟着他才来这里的。”

    夏良夜这次是来青竹堂选人的,这件事令狐彦也是知道的。

    令狐彦显然对燕奚十分不入眼,用轻蔑的语气说:“武略,你跟的是谁?”

    武略立刻说:“回瑶光君,是萧北萧公子。”

    被柴渊扶着刚走出传送阵的萧北很迷茫:“我怎么了?”

    令狐彦扫了一眼他们身上青竹堂的玉环:“天璇君似乎忘了七星堂不招五叶以下的?”

    他不等夏良夜回答,走到燕奚身边,伸手去挑燕奚身上的链子,却被链子上的电光将手弹开,他搓搓手指:“区区一个破链子……过来,我帮你解。”

    “不劳烦了,”燕奚虽然很想摆脱这根链子,可瑶光君的语气实在让他不舒服,“七星堂能解开,四方城也能。”

    秦怀古轻咳两声:“瑶光君对我师门有任何怀疑,欢迎随时来查,我这两个学生受了伤需要休息,少陪了。”

    他回身示意一脸愤愤的学生们不要说话,赶紧走。

    夏良夜也要跟着走,令狐彦却叫住他:“刚才那个被挂链子的说,他们是来查心魔引?天璇君,四方城出现心魔引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没有上报?”

    在阴阳怪气这件事上,夏良夜一向不落人后:“没有证据的事怎敢惊扰瑶光君?”

    “当年你和我一同被前任瑶光君选入瑶光院,可为什么你去了天璇,而我成了瑶光君,难道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令狐彦从夏良夜身边走过,“查案的事,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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