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刚毕,秋心脑海一线光亮闪过,心里陡然一凉,急忙改口:“不是的,不是的公主,奴婢说错了……”

    她跪行了几步焦急的想要拉李令仪的衣摆,抬头望见那双洞悉一切后又心存悲悯的眼眸,陡然停下无用的挣扎,肩膀随着腰脊无力的塌了下来。

    闭上眼睛泪珠滚滚而下,她自己也明白,此刻再想往回找补,已经不可能了。

    见她如此狼狈,李令仪叹口气,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想出言安慰,可又想到自己就是害她成这样的罪魁,讪讪地放下了扶着她的手。

    以攻心诱供,查出丁香伙同秋心侵吞灯烛款项共计纹银五千两。

    至此,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李令仪收到系统提示的时候,正享受着她的下午茶。淮南新进贡的橘子和她辛苦买来的云片糕,再佐以武夷山上等的大红袍,堪称人间美事。

    系统君:“叮~,恭喜您缴获赃银五千两,您一共获得寿命数为:五天!作为首案,本系统决定再赠送您一天!”

    忙活那么久,就获得了五天寿命。

    系统并不能永无止境的获取寿命,而是有界定值的。

    比如十万两一年寿命,一百万两十年。获得的寿命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年,并且现有的寿数加上获得的不能大于一百一十岁。

    倒也合理,要不她就成肉/体永生,灵魂不灭的妖孽了。

    李令仪想到自己只余三个月的寿命开始郁闷,忽而又想起太和县的那三十万赃银来,痛心疾首掩面哭泣,那可是三年的寿命啊!

    看来这小打小闹根本不济事,还得干大的才成!

    越想越踌躇满志,握紧双拳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激动之下右手一不小心磕到了桌沿,疼得龇牙咧嘴。豪气万丈的誓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生的小坎坷打断,转而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随着万寿节的临近,内廷各个衙门忙的脚不沾地。连一向万事不问的李令仪也忙着帮乔淑妃抄起了礼单。

    只是乔淑妃拿着她抄的礼单,嘴角抽了又抽,最后还是没忍住,对她说:“你……你别抄了,玩去吧。”

    李令仪皱着眉,煞是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乔淑妃低头看了一眼礼单上那空有字形,却毫无筋骨,活像是被人揍了一拳的字,终于忍无可忍的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写这字对得起你用的那一柄徽墨吗?”

    ……亲娘诶!

    李令仪第一次见识到,她那娴静如水的母妃大人以温柔的语气骂人,竟能骂的那么脏。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略带心虚的说:“这、这不挺好的么……”

    被赶回来的李令仪只能回宫接着看她的话本子,但却看出了一肚子气。

    她看的这本故事相当俗套。一个富家千金高门贵女,出门踏青偶然邂逅一位穷酸书生,并对他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跟书生私奔了,结果书生家中已有妻室,她从高门贵女沦为了烧火丫头,每日烧火做饭操持家务还不算,还要被书生妻子欺负折辱。而女主依然痴心不改,于油灯下枯坐一夜又一夜,眼巴巴的盼着书生来看她……

    这可把李令仪气了个倒仰,把书一摔,这破书不看也罢!

    愤愤不平的冲到了院内,一屁股坐到了秋千上。

    当日秋高气爽,皇城上空有几只鸟儿在悠然盘旋。

    李令仪坐在秋千架上,深吸一口沾了木樨香的空气才慢慢平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落木萧萧而下,她随手接过一片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叶片枯黄干瘪,脉络旁布满斑斑点点。

    “公主,大新闻!”

    茶茶进来宫门,绕过影壁,脚踏落叶奔她而来。

    “什么大新闻啊?”

    李令仪靠着秋千绳索,兴致缺缺。

    “皇上下旨申饬福王狂妄,还把他关到了宗人府。现在北京城里茶楼酒肆,都传遍了。”

    李令仪想起前门大街那场大戏和福王的那句“本王就是王法”,太阳穴胀痛。

    她坐直身子问道:“说什么原因了没有?”

    “奴婢听吉祥说原因复杂,但最要紧的有两条。这第一条是因为福王不顾体面,当街羞辱大臣,就咱们前几天撞见那次。之后田大人上折子弹劾福王飞扬跋扈,被内阁留中了。”

    “第二条是因为福王的一个门人,在北城郊外圈地不成就欺男霸女,弄得人家一家老小只剩了一个老丈。那老丈被欺负狠了,如何肯善罢甘休?一怒之下告到顺天府尹那里。谁知那门人先到福王面色高个黑状,福王竟然向顺天府尹施压,反而把告状的老丈关了起来,那老丈气不过当堂撞死了……”

    “此事一出,再加上田大人的事也在北京传遍了。御史大老爷们个个群情激愤,那札子跟雪片子似的往咱们皇上案头上飞。这回内阁大臣想压也压不住了。”

    “皇上知道之后,当场龙颜大怒。命吉祥和他师傅去传旨,斥责福王悖逆狂妄,作威作福,枉为宗室,并命其往宗人府思过。特意交代要让福王在大门外跪领圣训。”

    吉祥的师傅名刘嗣,是司礼监的秉笔,也是梁德全的徒弟。

    李令仪听完不发一语,将手中的落叶一掷。

    她听完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这里边有一个关键但又不起眼的人物,就是顺天府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顺天府尹杨曾琪的妹妹,是端王府的侧妃。明明与端王关系匪浅,竟然还对福王听之任之,难免有故意纵容之嫌。

    再联系浙江巡抚的缺和田建德前门受辱,很难不认为这事里没有端王党们推波助澜。

    看似不沾边的两件事,暗地里却互为因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番风波,不过又是一场两党之间的博弈罢了。不论是田建德还是杨曾琪,甚至是福王,都是棋子。

    而那户人家,本该幸福的人家,却在无意间沦为了他们党争之下的炮灰,在无人的角落悄然死去,没有记得他们是谁。

    忽然心里生出一股悲凉感来。

    李令仪想得越透彻,心里对她边这些人越感觉腻味。

    万寿圣节随着那一场凄风苦雨之后接踵而来,当天雨霁初晴,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染红了漫天的云霞。

    一大早,皇帝起床盥洗之后,先到钦安殿拜祭,又到慈宁宫行礼问安。陪太后饭毕,才到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

    王公大臣文物官员,皆蟒袍补服仪容仪表一丝不苟。立于乾清宫丹陛之下,已经等候多时。皇帝圣驾一至,立时跪伏于地,山呼万岁。接着又听臣子们口若悬河的歌功颂德,恨不能将天下所有溢美之词皆见呈于天子驾下。

    各地不能到京的官员,贺表与寿礼堆山积海般往京城送,气的皇上大骂百官奢靡,并将其充为了赈灾钱粮。

    与前朝的严肃庄严不同,后宫被喜庆祥和之气笼罩。

    三宫六院皆宫张灯结彩,宫女内侍得了赏钱个个喜气盈腮。

    长安宫中,赖在被窝里的李令仪被云雾薅起来,洗漱打扮。

    今天于她来讲只有两个流程。第一早起着正装往乾清宫拜寿,第二晚上着燕居服于御花园参加万寿节宫宴。

    李令仪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哈欠,任由云雾摆弄。涂脂抹粉,梳头更衣。等她从困劲儿中醒来,自己已然身着正装礼服,满头珠翠。

    穿戴完毕后,她先赶往永寿宫,再跟乔淑妃一道往乾清宫。

    众嫔妃由纯贵妃和孙贵妃带领,齐聚乾清宫后殿,按照封号品级站成两排,等皇上下朝拜贺万寿无疆。

    偏偏这个时候,她那皇帝老爹还听完那些酸腐文人的长篇大论,尚在朝堂脱不开身。

    李令仪等的不耐烦,想揉揉发酸的脖子,刚一抬手,乔淑妃小声训斥道:“站好!”

    李令仪无奈,盯着头上垂下来的珠子发呆。

    她感觉头上那顶累丝点翠九翟冠得五六斤重,压的她脖子疼。织金绣凤的礼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她不舒服至极。

    可暗中观察左右两侧,其他宫妃娘娘们个个如常,甚至还有一脸享受。她不禁疑心自己这股不舒服,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皇上驾到!”

    就在李令仪决定自己快要晕厥之际,内侍的一声唱和宛如佛音天籁,她发昏的脑袋难得清明起来。

    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从御辇上下来,一进正殿,众嫔妃纷纷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叫起之后,皇家团聚,叙以亲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因还要批阅奏折,皇上就让散了。

    负重等了三个小时,结果不到半小时就散了。李令仪伏在案上,哼哼唧唧的抱怨。

    云雾和惠明帮她拆卸头饰,早上被调去御花园万寿亭帮忙监工的茶茶回来,一进门就说:“公主,您没见今晚上宫宴有多漂亮!咱们娘娘真不负秀外慧中的名声,连礼部的人来了都夸赞娘娘呢!”

    李令仪闭着眼睛享受惠明的按摩,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图纸……”

    等到御花园见了真景,见过设计图的李令仪却被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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