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否认维斯塔对西里斯的评价,就连他自己都承认年少轻狂时做过很多荒唐事;但我也承认我爱着他,哪怕在许多糟糕的事情发生后。这并不奇怪,在这方面,我是个肤浅而庸俗的人,而他也的确曾照亮过我生命的河流。

    ——《三个人的回忆录:索菲亚·佩迪鲁》

    **

    索菲亚和朋友们一一告别后,准备在站台上和哥哥会合。

    詹姆和莱姆斯已经跟他们的家长一起离开了,彼得在等索菲亚过来,至于西里斯,他单纯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糟糕的圣诞假期,为什么要有这个假期呢?我可一点都不想回那个阴森的宅子。”西里斯将头微微后仰,靠在后面交叉的手臂上,“你妹妹怎么还不过来?”

    彼得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没敢说索菲亚或许还在怪你。

    “她不会还惦记着那天那件事吧?梅林的袜子,女巫可真麻烦……”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索菲亚那天的语气说了句,“‘谁要你多管闲事’,听听,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她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索菲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就一直告诫自己要离西里斯·布莱克远一点,可在听到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歪理之后,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种愤怒促使一向腼腆的她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冲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是,我是得感谢你,布莱克先生,我也很抱歉因为我的无知给您带来了麻烦,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下次,可是也能不能请您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好心’了?我实在担待不起——”

    彼得从没见过索菲亚这样失态,事实上他隐约记得索菲亚小时候要比现在活泼许多,胆子也很大,只是这几年才渐渐变得文静腼腆起来,愈发温柔体贴,就连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母亲似乎也更喜欢索菲亚现在的性子。

    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这几年,他都没见过索菲亚如此愤怒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西里斯显然也被她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但他表现得比瞠目结舌的彼得机敏得多,英气的眉毛挑起一边,似乎因为过分的不解而慢吞吞地问道:“是吗?但你的表现可不像对待有恩之人的态度。还是说,即便被利用,你也并不打算放弃和沙菲克的友谊?”

    索菲亚坦诚地点了点头,虽然脸颊再一次涨得通红,但声音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放得极低,“我才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当事人,布莱克先生,或许我并不聪明,但我可以分得清一个人对我好是真心还是假意,就像我无法认同您的行为,但也不能否认您的确是出于好意一样。”

    西里斯本想嘲笑几句女孩的天真,再向她科普一番沙菲克这种纯血巫师家族的变态习俗——当然,他也不介意拿布莱克为例作为佐证,可当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一览无余的清澈时,他难得卡了壳。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西里斯,你一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西里斯的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后又带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回过头去,“哈,看来妈妈的乖宝宝雷尔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满是晦气的老宅里去了。”

    索菲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个长相与西里斯有八分像的男巫,她自然也认得对方,那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弟弟,斯莱特林三年级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也是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

    他黑色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服帖,不像他哥哥那样半长不短地垂在颊侧,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十分合乎索菲亚心目中的王子形象。

    她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她很想看看维斯塔和雷古勒斯·布莱克站在一起的样子,那一定会相当……

    索菲亚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联想赶出了自己的大脑。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哥哥身上,在西里斯说出那番堪称挑衅的话之后,脸上也并没有呈现出怒容,索菲亚完全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小布莱克先生似乎比他哥哥还要深不可测。

    在布莱克兄弟对峙的时候,索菲亚隐约感觉小布莱克先生的余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驻过一瞬,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家养小精灵,看向西里斯的目光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怨念,这对于一个家养小精灵来说可并不常见。

    在雷古勒斯沉默的注视中,西里斯轻轻嗤笑了一声,拎起自己的行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他背着身朝佩迪鲁兄妹挥了挥手,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希望这糟糕的假期快些结束,回见,彼得。”

    “回见,圣诞快乐!”彼得朝他挥了挥手,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西里斯此刻或许并不希望听见“圣诞快乐”这样的祝福。

    布莱克兄弟离开了,彼得接过妹妹手里的书包,一起朝站台外走去。

    佩迪鲁夫人这一天还在工作,好在他们住的地方离国王十字车站没多远,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

    佩迪鲁家的圣诞节一向过得比较冷清,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兄妹俩回到家的时候,就见到已经装饰好的圣诞树和差不多打扫完的屋子。

    未成年的小巫师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要不然索菲亚还真想试试阿米莉亚和维斯塔教她的一些家务魔法。

    放下行李之后,他们自觉地按照往年的惯例继续母亲的工作,彼得负责将门窗玻璃擦得透亮,索菲亚则要将屋子里的茶几碗柜等擦拭一番。

    对他们这样生活远称不上富足的人家,这样的大扫除也算是迎接圣诞与新年的仪式感了。

    佩迪鲁夫人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家,索菲亚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一脸疲惫但精神还不错的母亲,得到了一记脸颊吻。

    “妈妈,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彼得说道。

    佩迪鲁夫人扶着腰在沙发上坐下,冲儿子和女儿眨了眨眼:“工作到平安夜前一天晚上九点的报酬,或许我们今年的圣诞晚餐可以吃得更丰盛一些了。”

    索菲亚捧场地欢呼了一声,彼得也一样,只是看起来多少有些兴致缺缺,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妈妈,你知道的,我需要给詹姆他们准备圣诞礼物……”

    佩迪鲁夫人不禁轻轻蹙了蹙眉,“还是需要像往年一样的数目?”

    彼得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索菲亚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的确,你们都需要维护好和朋友们的关系,圣诞礼物的确需要慎重。”佩迪鲁夫人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说给儿女听,还是在劝解自己,“那么明天你自己去对角巷或者霍格莫德选购,可以吗?”

    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索菲亚在学校里也交到朋友了吧?”

    索菲亚正想和她说,自己已经为每个朋友准备好礼物了,但佩迪鲁夫人已经径自说下去了,“女孩子之间的圣诞礼物……我想给她们送些麻瓜界的点心糖果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索菲亚不愿深想,为什么母亲会允许哥哥用掉家里的大部分支出去给他的朋友们准备礼物,可到自己身上,就变成了麻瓜的点心糖果,难道因为她今年只是一年级?可是哥哥一年级的圣诞节……他当时给那几个朋友送的似乎也是魔法界的东西……

    再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差别对待之后,或许因为这段时间和阿米莉亚跟维斯塔的相处的确给她带来了一些改变,索菲亚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想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可在看到她布满皱纹的脸与眼下的乌青时,那些话就只能如鲠在喉,让她难以开口。

    接下来是彼得的例行汇报,尽管佩迪鲁夫人听不懂魔法界各个学科教了哪些知识,但她总是会要求儿子把被老师批改过的作业带回来给她看,并向她叙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进步。

    彼得说完之后便松了口气,索菲亚本以为自己也会被要求这样做,可在她举着满是O的魔药学与草药学论文,还有几个难得被打了O的魔咒学与黑魔法防御课作业聚到母亲面前给她看的时候,却只得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赞扬。

    “做得很棒,索菲亚,不过妈妈今天有点累了,我们早些休息,怎么样?”

    在彼得羡慕的眼光里,索菲亚慢吞吞地收起了自己的作业,迟疑着点了点头。

    但当她躺在自己卧室的小床上时,还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一天的遭遇,并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一个她早就知道的事实——母亲对她和哥哥的期待是不同的。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是因为他们的性别,为什么男孩和女孩应该受到这样不同的对待呢?她想不明白。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佩迪鲁夫人有她自己的一套理念,索菲亚入学前是极少能走出家门到外面逛逛的,但在入学后这种管束似乎就立即被放松了,因为在佩迪鲁夫人看来,现在他们已经是有魔法部管着的小巫师了,而且魔力也已经稳定,在麻瓜界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彼得一早就去了对角巷,索菲亚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问佩迪鲁夫人:“妈妈,学校的教授和学长说我在飞行上很有天赋,希望我可以加入学院的魁地奇队……所以我可能需要买一把扫帚……”

    “扫帚?”佩迪鲁夫人疑惑地问道,随后指了指墙角那把用来扫地的扫帚,问道,“这种不可以吗?”

    索菲亚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妈妈,是飞天扫帚,巫师会使用的一种交通工具,骑上去可以在空中飞行……”

    “哦,天呐,骑着扫帚在空中飞行?不不不,索菲亚,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而且魁地奇——我记得彼得说过那是种危险的运动,一不小心就会从好几英尺的天上掉下来,只有像波特家那孩子一样天赋异禀的才能做到,而且你还是个女巫。”

    “不是的,妈妈,有很多女巫也会参加魁地奇球队的,甚至还有只招收女巫的俱乐部。而且比赛中可能受到伤都有对应的治疗措施,魔法很神奇……”

    “你也说了那样有可能受伤,总之我不会同意的——而且,一把飞天扫帚需要多少钱?”

    索菲亚沉默了,如果是光轮公司最新出品的哪种型号,大概要上百金加隆,即便是最廉价的,或许也得花上几个金加隆……

    佩迪鲁夫人叹了口气,“你也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就当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受伤,别惦记这件事了,我的傻姑娘。你是不是很久没去集市上逛过了?带上这些零钱去给你的朋友们买圣诞礼物吧——我今天还要去一户人家帮忙打扫卫生,午饭你自己解决哦——”

    她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家门,索菲亚望着母亲单薄瘦小的身影,攥着手里干瘪的钱包,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她一向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是这次,她却不想照母亲说的那样做了。

    她渴望飞行,喜欢骑着扫帚漫游天际的感觉,她喜欢旷野的风和天边的云,喜欢成群结队飞过天空的鸟儿——

    她想给自己买一把飞天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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