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瑶并不知晓江梦雪去找陆淮舟之后的事情,只知晓江梦雪最近都没有再来陆府。陆茜也未再提及她的事情。

    年节至,整个京都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

    陆府从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为晚间的暮岁宴做着精心的准备。陆家家大业大,支脉众多,各支脉会在主家参加暮岁宴。

    晚间,在暮岁宴上,方亦瑶被安排与陆淮舟同一桌。

    周围的人忍不住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早已听闻陆家来了一位瑶姑娘,而且是陆淮舟未过门的妻子。但都未曾谋面,也不清楚她的来历。

    方亦瑶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是在谈论她。她便镇定自若的等着接下来陆之谦对她的介绍,她想过了,她与陆淮舟成亲,才能更便于她行事。之前之所以舍近求远,只是不愿意背负拆人姻缘的骂名。既然陆淮舟不心悦江梦雪,那她便欣然接受。只是在成亲之前,她有些话还是需要同陆淮舟说清楚。

    坐在主位上的陆之谦,看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方亦瑶,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宣布道:“今日是团圆的佳节,陆家的众人难得聚在一起。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在此刻宣布一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是亦瑶,她之后将成为我们陆家的一份子。她是我至交好友之女,自幼便与犬子淮舟订下了娃娃亲。如今她家道中落,前来投靠陆家,乃是陆家之幸。考虑到她的处境,我决定将她的婚期定在上元节之后一日,希望各位能够如期赴宴,共同见证他们的幸福时刻。”陆之谦自动忽略了方亦瑶的姓氏,众人变为她姓亦。

    方亦瑶听罢,面上并无明显变化,不过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陆淮舟看在眼里,方家的事情他让人去查过,不过远在渝州,等他的人过去,很多事情都已无从查证,只是不知方亦瑶是不是知晓些什么?不过亦瑶,亦幺,怎么这般相似?他疑惑的盯着方亦瑶看了片刻,遂觉得自己应是认错了人,破庙里的亦幺,明明是个少年。而且他也有让人去寻了,只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刻议论纷纷。纷纷向她投来探寻的目光。而方亦瑶则乖巧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透露出温婉的气质。

    方亦瑶四处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身负官职的人,显然是因为他们需要在宫中陪伴圣上。

    “弟妹,应该不会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一个身姿修长的男子,端着酒杯站在她面前,温和地开口。

    方亦瑶微微愣了愣,还未曾回应,陆淮舟起身回应道:“二哥,这杯应该我跟亦瑶敬您才是。”

    方亦瑶闻言立即回过神来,认出他便是陆家嫡长子陆淮玉。她优雅地起身,欠身道:“大哥哪里话,我怎么会介意呢”?她端起酒杯,微笑道:“愿大哥事业有成,身体康健”。

    陆淮玉愣了几秒爽朗地笑道:“哈哈哈,你二人倒是夫唱妇随”。

    陆淮舟轻笑道:“二哥取笑了”陆淮玉走后,便更多的人前来敬酒祝贺。

    方亦瑶都得体的一一道谢。

    陆淮舟在一旁撇了方亦瑶一眼,微蹙眉头,他适才便留意到,方亦瑶即便每每只是抿了一小口,在众人轮番敬下来,也着实饮得多了些。

    方亦瑶意识到自己今天确实喝得有些多了,为了能够保持清醒,她示意绿意偷偷地把酒换成了水。这一幕被陆淮舟看在眼里,他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心中暗想方亦瑶倒也是懂得如何巧妙地应对这种情况。

    方亦瑶环顾四周,看到众人仍然沉醉在欢声笑语和畅饮之中,她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大族之家,这种盛况确实令人赞叹不已。然而,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她不禁思念起方家来。方家没有这么多繁琐的规矩,每年暮岁宴,都是她和父母一起守岁,欢声笑语,温馨而亲切。即使她常常无法坚持到守岁的最后一刻,母亲也总是在她困倦时,体贴地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回忆涌上心头,方亦瑶的嘴角微微上扬,但这个微笑的背后却带着一丝苦涩。她眼前的画面瞬间转变,回想起那日陆家遭遇的灭门惨剧。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突然,她感到有人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这让她立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拍她的人。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悸。

    原来她刚才手持酒杯,环顾四周的时候,竟然不小心睡着了。尽管只是短暂的片刻,但那个噩梦般的回忆却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清醒过来。

    陆淮舟观察着方亦瑶刚才的反应,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沉声地问道:“在这样的热闹场合,你竟然还能睡着?”

    “自然,更差更热闹的环境我都睡过...”说罢方亦瑶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立即噤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未有人注意他们,她才放心。暗自腹诽陆淮舟,都怪他,近些日子里每每与陆淮舟遇到,都会被他冷言冷语嘲讽几句,她自然不会甘心吃这个亏,所以两人经常斗嘴。

    “若你真的困倦,那就回去休息吧。我自会向父亲解释的。”

    方亦瑶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陆淮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体贴?不过她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回去休息,毕竟她是个外人,如今寄人篱下,怎能那般没有规矩。

    为了提神醒脑,她随手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起来,喝后才觉得不对劲,怎么是酒?她不是早就让绿意换成了水吗?

    陆淮舟眼神微微颤动,方亦瑶竟然如此自然地端起他的酒杯喝了起来。

    方亦瑶看着陆淮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才发觉自己拿了陆淮舟的杯子,一时耳尖隐隐发热,悄然染上绯红,她觉得有些羞耻,强装淡定地把杯子放了回去,轻声道:“我就是想试探一下...你有没有做小动作”,后面几个字她是用口型轻轻带过的。

    陆淮舟瞥见她泛红的耳尖,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找补的过于牵强,刚欲开口作弄她一下,却被一个侍女打断。

    侍女走了过来,向陆淮舟行礼道:“四公子,家主让您过去一趟。”

    陆淮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方亦瑶,开口道:“你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儿。”

    方亦瑶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一幕被侍女看在眼里,不禁让她觉得两人十分恩爱,外形也极为般配。她忍不住多看了方亦瑶几眼,在她目光交汇时,侍女立即欠身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离开了。

    其实方亦瑶之所以这般乖巧,是因为在不打发走陆淮舟,她都想找个洞钻进去了。竟能做出拿错杯子这种事情。

    一众女眷见陆淮舟离开,纷纷前来与方亦瑶攀谈。

    陆淮舟被陆之谦叫去与陆家男丁一起前去陆家祠堂祭拜先祖,这是陆家每年暮岁宴后的必有环节。

    待到陆家男丁祭拜过先祖,暮岁宴基本可以结束了。

    陆淮舟回到堂厅,发现方亦瑶一手支撑着脑袋,安静的坐着。若不是仔细打量,定然发觉不了她竟然喝醉了。

    他看向一旁的绿意,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方亦瑶听到陆淮舟的质问,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她抬头看着他,道:“怎么?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陆淮舟无语,不肖与醉鬼论是非。

    绿意小声道:“四公子走后,女眷们又来敬酒,起初还无事,后来便请姑娘品尝品尝果酒,之后便这样了”说罢她无奈的摊摊手。

    陆淮舟无奈扶额,没想到还是个馋鬼,只好示意绿意扶着她回去。

    绿意艰难的扶着方亦瑶,跟在陆淮舟身后朝清雅苑走去。沁儿今日留在院子里,并未与她们一起。

    快到清雅苑时,方亦瑶突然发难道:“喂,陆淮舟,你知道嘛,你现在一点都不可爱,完全没了儿时的乖巧模样。那时你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在我后面,乖的不得了,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白瞎你生那么一张好看的脸...却整日里跟我作对,哼,要不是...我才不乐意看你这张臭脸...”

    陆淮舟暗笑,原来方亦瑶对自己有这么多怨言啊。在一旁的星乾不明就里,自家主子也喝醉了嘛,这都被骂了怎么还高兴上了。要知道上一个骂他的人,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当然这有些夸张。不过自家主子这个笑着实让人瘆得慌,不禁为方亦瑶捏了一把汗。

    “哎呀!”方亦瑶见陆淮舟没有停下还在继续走,想伸手去抓他,由于步子过快,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绿意力气本就小,这时更是不太能够扶得住她。

    陆淮舟闻声脚步一顿,遂转身返回走向方亦瑶,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陆淮舟,你干什么?”方亦瑶突然腾空,感到十分惊恐,她紧紧地环抱着陆淮舟的脖子,害怕自己被扔下去。

    陆淮舟抱着方亦瑶,大步走向清雅苑。他不笑时的眼神略显冷淡,紧抿着的唇角透露出一种严肃的气息。

    方亦瑶看到他这副表情,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张了张口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她一直盯着陆淮舟的脸看,还暗叹这张脸生的真是好看啊,不知不觉她感觉脑袋昏沉,眼睛酸涩,动了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了过去。

    陆淮舟低头却发现方亦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抿了抿唇,暗笑还真是没有半点防备之心。他将方亦瑶抱回清雅苑,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转身离开时,却被方亦瑶拉住了衣袖。

    陆淮舟轻轻的拽了拽,没有拽动,便弯下腰准备去掰开她的手。

    “不要,阿娘你不能不要瑶儿...阿爹,瑶儿错了,瑶儿不该捉弄刘彪...你们不要走,沁儿...你在哪...”

    “我想回家,阿爹,阿娘,瑶儿想回家...瑶儿想吃阿娘做的糯米糕...”

    “瑶儿没有家了...陆淮舟,我没有家了...”

    陆淮舟皱着眉头,对方亦瑶低低的呢喃声听得断断续续,只能依稀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句。看着她脸颊滑过的泪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帮其拂掉眼角的泪痕,轻声在她耳边道:“其实你可以试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是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方亦瑶已然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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