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昨夜失了眠,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关月尧却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方才醒过来。

    “这样也挺好的,不去上课也没人管。”关月尧坐在稻草堆上,一边摸着肚皮,一边从稻草堆的最下面摸出了昨夜被自己藏好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枚铜币来。

    有了这个荷包,最近这段时间她都不愁挨饿了。大概也是因此,她终于有心情好好地来探一探她的这处栖身之所了。

    到底是个孩子,关月尧并不曾想过如今城中乞儿如此之多,为何这么大一处宅院,除了她再无一人来此寄居。

    这其中,自然有一段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的根由在此。

    此家宅主人也曾是随高祖打下天下的功臣之一,只可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后,便做了那抓住兔子的猎狗。

    一家老小,满门皆做了黄泉之下的冤死鬼,功名利禄,鼎食钟鸣就这样成了过眼云烟般风吹雾散尽。

    而在这之后,这处宅子又几经易手,可不论是做官的还是经商的,似乎只要在此居住之人,便都难落得一个好下场。

    在最后一任主人因为得罪了京中贵人,家财散尽不知所踪后,京中诸人都盛传此宅中有厉鬼妨主,极是不祥。

    汉时巫蛊之风极盛,风言风语地流传的久了,这里便成了一处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凶宅。

    别说是下家了,便是最落魄的叫花子,宁肯露宿街头,也是不肯能来此地过夜的。

    当然,除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关月尧。

    她看了两眼荒宅,也许是不知者无畏,也许是此时日头正盛。觉得这处院落虽然破败得可怕,但也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恐怖之处。

    如此想着,她又匆匆环顾了四周片刻,便从围墙的破洞处翻了出去。

    因为心中惦记着昨日与那孩子的约定,关月尧决定在解决了自己的温饱后,便去小巷里等着。

    此时坊间流行的,是今上于建元五年后所命铸造的半两钱。这距离他即位之初,即建元元年春二月命铸三铢钱才过去了短短十年的时光。

    十年之内,换了两种货币,这种货币制度的不稳定多多少少影响了物价。

    因此,虽历经文景两朝治世,号称“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可反应在物价之上,却也称不上十分的便宜。

    关月尧拿着一枚半两钱,也不过从小贩手中换得两张烧饼并一碗稀得有如白水般无味的薄粥。

    只是关月尧的打扮是在太磕碜了些,摊主不许她坐在桌前,怕影响了自己摊子上的生意。大概是饿得很了,她也懒得计较这么多,端了碗拿着炊饼便坐在一旁的路边吃了起来。

    午时的长安街道上,正是一日之中最热闹地时候之一,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地,脸上是生活在太平年岁中的人们常见的闲适表情。

    关月尧吃饱了饭,餍足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晒在暖暖地阳光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自从来到了这里,她对时间便只剩下了一些最基础的概念。看着天色,勉强地估算着自己正处于一天中的哪个阶段里。

    “该去巷子里了。”她一边想着,一边起了身,挤进了人潮之中。

    即便再拥挤的街道,当一个脏兮兮地乞丐向你挤来时,大多数的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此关月尧很轻易地便穿过了这条拥挤地街道,凭借着记忆,向着昨日的那条小巷走了过去。

    *

    这条小巷并不深,在尽头处还堆了不少地杂物。延伸而出的屋檐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在这条有些狭窄的巷子里,只留下了一线的光亮。

    巷子外的喧哗与吵闹,坐在巷子里也能瞧地一清二楚。关月尧站了一会,又觉得无趣。想要离开,却惦记着那小孩口中的钱袋。

    说起来有些可笑,在关月尧还显得浅薄和中二的世界观里,虽然都是些下三滥的勾当。但用暴力的手段抢夺别人的财物,还是要优于偷窃的。

    她宁愿用抢来的钱去小贩那儿换吃的,也不愿意在路过时顺走摊主点东西。

    当然,实际上她也没有那样的手段。何况比起那些被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受害者而言,显然一看都是壮年男子的小摊贩要更难对付得多。

    她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欺软怕硬,以及所行的不义之事,寻找一些借口和心理安慰罢了。

    而现在,一个傻乎乎但似乎并不缺钱的小孩,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若是每天揍他一顿就能换取之后一段时间的衣食无忧。关月尧笑了笑,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可孩子的短视与天真并没有让她想到,这并不是一段能够长久维持的关系。而她在这个时代,实际上除了出卖苦力之外,并没有任何足以谋生的技能。

    她正沾沾自喜,坐在的墙边,等待着昨日的孩子再次光临此地。

    “怎么回事?”日头渐渐西斜,小巷中的那一线光亮也开始变得黯淡。可昨日的孩子却始终不曾出现,关月尧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靠,敢耍我?”她愤愤地想着,心情一时间糟糕到了极点。“下次别让我再逮到他,不然非把他揍的连亲妈都不认识!”

    关月尧一边想着,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不甘心地往巷子外走去。

    她走路的模样着实有些嚣张,还带着在日本上学时养成的不良习气,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太好惹。广阔地主路上,路人们纷纷避让了开。

    这样的态度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感受着路人们异样地目光。

    “嘿孙子,敢让你爷爷等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逃了呢!”忽然迎面一个仍然略显稚嫩地男童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如此响亮,以此自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关月尧的身上。

    身边传来了窃笑声,关月尧看向了声音地方向。竟然正是那个今日爽了约的臭小鬼,此时正双手抱臂,仰着头,挑衅地看着自己。

    “你他妈还敢在我面前蹦跶!”关月尧看着这个臭小鬼,暂时被抛诸脑后的怒火霎时间便又冲上了脑门。她一个健步冲到了小孩面前,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便要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你知不知道老子等了你多久?”关月尧看着小孩恶狠狠地说道,说着便打算把他就近拖到个小巷子里揍一顿。

    “明明是你爽了我的约,你怎么贼喊捉贼,孙子!”那小孩梗着脖子,扯着嗓子理直气壮地嚷嚷道。

    “我在那条巷子里都坐了一个下午了,也没见你人影,你还敢狡辩!”

    她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条依旧没有人出路地小巷,再转头,却看到臭小鬼以一种十分鄙夷地目光正看着她。

    “你走错地方了,你没发现么?”小孩语气欠扁地取笑道。

    关月尧一怔,但没有多思考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肯定是你自己走错了地方,还赖到我身上。不过无所谓,说吧,你想在哪里挨打?”毕竟把他身上的钱袋搞到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去那里。”

    关月尧不疑有他,松开了小孩的领子,随着他向着另一条小巷走了去。越走,眼前的景色便越是熟悉,关月尧终于反应了过来,这里正是昨日她与小孩打架的地方。

    可情知是自己记错了地方白等了一下午的时光,但少年的面子要大过天去,关月尧佯装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待两人站定,她看着这个才长到自己肩膀的家伙,若无其事地问道。

    “开打?”

    没有出手偷袭,她还是讲武德的。

    很快,两个人便排开了架势,并且很快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地斗殴,关月尧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年纪、体格、体能乃至武术的训练和打架的经验上都要远甚于面前的小孩。

    这与她之前的任何一次索要保护费,几乎都没有区别。

    “拿去!”再次被打服,小孩坐在了地上。这一次,他十分主动地解下了腰间的钱袋,递了过去。

    “承让。”关月尧也并没有做丝毫地推辞,嘴上下意识地说着这句已经说习惯了谦辞,接过了钱袋。打开一看,却见里面正装着几颗被粗暴绞碎的散碎金子。

    “你很厉害,教我打架!”小孩坐在地上,依旧梗着脖子皱着脸,看着关月尧说道。

    “你要做我小弟啊?”关月尧看着小孩,随口问道。这样的事,她先前经历地多了,便不如何放在心上。

    “谁要做你小弟?!我让你教我打架!”那小孩听了关月尧的话,却仿佛气急了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她手中的钱袋说道。

    “你教我打架,这样的金子我还能再付你一袋!”

    “行啊。”听了这句话,关月尧不再多做犹豫,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这有何难的,教上一些基础的技巧,剩下地便是要拿出不怕死的气势了。

    就像江湖上始终流传的那句话说的一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两拨不良少年打架,只要在气势和嗓门上压过了对方,这场约架,便已经嬴了大半了。

    “你叫什么?”关月尧看着小孩,问道。既然收了他的保护费,总得知道知道冤种的名字才好。

    “霍去病!”小孩说道。

    “行,霍去病,既然我拿了你的保护费,我不仅教你打架,你要是被人打了,就报你大哥我关月尧的大名,以后我罩着你!”

    关月尧伸出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的自信,却全然忘了这里可不是任由她称王称霸的日本校园。

    霍去病听了关月尧地话,脸上一僵,过了半晌才恢复了原先的从容道:“谁要你罩着,我会自己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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