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尧带着霍去病在这破落的宅邸中转悠了一圈,眼见得天光便要彻底黯淡下来。

    “我得回去了,不然家人又要大张旗鼓的出来寻我,实在烦人。”霍去病一边说着,一边又走回了那段破墙处。

    关月尧倒是无甚所谓,仍是那副吊儿郎当地模样跟在霍去病的身后。

    “你不必送我,我识得路。”霍去病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关月尧,面上竟露出了些许依依不舍地神色来。

    “谁送你啊?我要出去买点吃的,饿死了。”关月尧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

    话音才落,便见少年面上一红,露出了些许窘迫地神色。他快速转过了身,只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寻你”,便见身影一闪,身形极是轻快地越过了断墙。

    关月尧摇了摇头,这两日因为新收了这个名叫霍去病的有钱小弟,她的手头也便宽裕了起来。除了饱腹之外,尚且还有余钱能够买些生活必需品用来改善生活。

    许久不曾吃过肉,关月尧不管旁的,出了栖身的院子,便直奔大街上地食摊而去。长安的街上,也有那专门料理羊肉、狗肉等的小摊。

    关月尧寻了一家羊肉摊便坐了下来,摊主是个面善的老人家,见一个衣裳不整的小乞儿在自家摊前坐了下来,也不驱赶。

    “咱这儿蒸羊肉,炙羊肉、羊肉羹、羊杂汤等皆有,不知这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曾经生活的日本,关月尧早便受惯了冷眼。忽有人对她这般友善,竟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我要一斤炙羊肉,还要一碗羊肉羹。”她有些结结巴巴地,有些不太自然地放软了声调,态度客气地说道。

    她的心中有些忐忑,手里紧紧攥着霍去病留下的那个钱袋。若是这个慈眉善目地老人质疑她是否付得起饭钱,她也能拿的出来。

    只是不知道……荷包里这些钱够不够付这一顿饭了。关月尧想着,面上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想着索性吃了这顿饭,不够便不够了,反正霸王餐,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可是看着这个须发皆白,身形都有些佝偻地背影,她不知为何,又心虚了起来。

    “老人家,您看我这些钱够吃吗?不够的话,便算了……”终于,关月尧叫住了正走到灶前的摊主,摊开手倒出了荷包中的数十枚半两钱,伸到了摊主面前。

    “够了够了,你先收回去。”老人仍是那副慈蔼地模样摆了摆手,自顾自转身忙活去了。很快一阵一阵诱人地肉香便钻进了关月尧的鼻中,也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

    此时天色渐晚,长安的大街上满是行色匆匆地行人。

    因为施行宵禁,虽然不时有人停在摊前打包些许羊肉带走。但坐在摊里用餐的,却只有关月尧一人,因此显得颇为冷清。

    不多时,摊主折了回来,手上还端着热腾腾地一盘炙羊肉并羊羹。烧烤后产生地肉香让关月尧咽了咽口水,伸手便抓起一支插了羊肉的竹签便送进了口中。

    “可怜见的,许久没吃过肉了吧。”大概是已经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打了烊,摊主并不急着离开,而是擦了擦手,坐在了关月尧地对面,目露怜惜之色地看着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便将那碗羊肉羹送进了口中。

    “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着。羊肉羹还剩了些,我再给你打来。”摊主叹了口气,拿起那只陶碗又起了身。

    关月尧好久不曾这般痛快地大快朵颐过了,她餍足地摸了摸肚子,解下了那个被她小心保存好的钱袋,难得乖巧地询问道。

    “老人家,这顿饭多少钱?”

    谁知,摊主却摇了摇头将她那准备付钱的手推了回去:“这顿饭不值几个钱,便算是小老儿请的。只是……”摊主略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唉,你年纪还轻,有手有脚的何不做些营生糊口自立?如今你得了他人的钱财,管得这一两日温饱,可来日呢?不义之财,终有耗尽之时,小老儿看你面善得紧,不该就这样自甘堕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

    原来这位面容慈蔼地老者将关月尧手中的钱财误以为是她偷盗而来,这才有了劝她向善之意。

    若是放在寻常,关月尧听得如此说教,早便掀了桌子扬长而去了。

    可今日,不知是不是老人家的语气关切,又带着些许痛惜,让她想起了已经许久不见的外公与外婆。

    关月尧竟然耐下了性子向老者解释道:“老人家,您误会了,这钱袋不是我偷来的,是我打架打赢了,那孩子自愿给我的。”

    小孩子家说话,少经斟酌,解释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却似有越描越黑之嫌。

    果然,那老者面色一僵:“少年郎,若是如此更是不可。古圣人渴死不饮盗泉之水,何况是持强凌弱,夺取他人钱财呢?”

    “老人家,我这些钱确实不是不义之财。您若是不信,明日我将那孩子带至你面前,让他同您说!”

    话到此处,关月尧的心中以起了些许焦躁,语气也渐渐差了起来。但看到面前老者一脸关切之色,竟又耐下了性子,再次解释道。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许是以前坏事做的多了,如今明明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钱,反倒无人可信了。

    可她的心中,仍不愿就这样任由这个善良地老人误会了自己。虽然故作坚强,可到底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心中仍旧渴求着旁人的善意和理解。

    “好好好,咱们有手有脚,凭自己的本事与力气吃饭,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老者听罢关月尧地话,大抵是释了怀,面上的担忧之色渐消,又露出了笑影。

    夜幕深处,渐渐到了掌灯时分,距离宵禁仅剩下一个时辰。长安的街道上只余下稀稀落落地行人,这个不大地羊肉摊上也彻底没了生意。

    为了感谢老者的晚饭,关月尧吃完了饭,并不着急着离开,而是起身帮着老者收拾起了摊子。她的手脚颇为勤快,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将桌椅板凳叠作了一摞。

    又过了片刻,老者熄了灶头,收拢了今日卖得的财物,笑着向关月尧道了别。

    *

    “谢谢啦,今日多亏了你小老儿才能这般早便收好了摊子。明日若是不嫌弃,还可来我这儿吃羊肉啊。”

    夜晚,关月尧躺在茅草堆作的“床”上,回忆着老人临别钱的话,心头仍是一暖。她想,她愿意在老人家的面前做一个好孩子,并不是为了那几口羊肉。

    只是……只是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得到过旁人的关心了。

    明天等那个名叫霍去病的孩子来了,她一定得拉着他去老人家的面前好好澄清一番。她手中的那几枚钱币,可不是来路不正的不义之财。

    关月尧正想着,眼皮渐沉,混混沌沌地,便要坠入梦乡之中。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

    什么动静?!关月尧眉头一皱,实际上她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世间唯有一条弱点。

    她怕老鼠。

    这样荒僻落魄地所在,有老鼠出没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她一旁的破几上,还放着临分别时,老者赠与他的几两羊蝎子呢。

    那东西在现代时是何等的美味,可在此时,确实无人问津地边角料。

    关月尧本想着明日起床时点把火支了摆在庭中那口破锅加加热,又是一餐美味。可不想,先还不曾吃上,便引来了鼠类的觊觎。

    今夜漫天的乌云蔽月,天光黯淡,视线并不好。关月尧的目力尚可,朝着发出声响地方向努力辨认,也只能勉强看到是一团毛茸茸地东西正朝着羊蝎子的方向挪动着。

    那团物什大如小狗,行动看起来颇有些笨拙。关月尧想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许是有一只小狗大的老鼠,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是眼见得那黑夜与那包羊蝎子越来越近,再容不得她多想,再不赶走那只大老鼠,明日的早餐可就泡汤了!

    她咬了咬呀,抄起手边一支倒在地上的细长铜灯柱便朝着那团黑影戳了过去。

    “嗷嗷嗷!”几声稚嫩的犬吠在下一秒响了起来。

    不是老鼠?!关月尧一怔,抢步上前蹲下身来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只小狗大小的老鼠,却果然是只小狗。

    那狗受了惊,此事飞快地翻过了身,想要远离这个看起来十分危险地高大生物。可惜大抵是年纪尚幼,走路尚且摇摇摆摆地不利索,何况是躲开有意抓它的人类。

    很快,关月尧便逮住了这只企图偷吃自己早餐的“始作俑者”。

    她双手抱着毛茸茸地小家伙凑到眼前看了看,只感觉小狗在手中努力地缩作了一团瑟瑟发着抖,并不断地发出奶声奶气地呜呜声。

    关月尧被这狗的模样逗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真是舒服啊……她想着,便顾不得小狗的挣扎,又再次上下其手地摸了起来。

    奶狗身上特有的胎毛,十分柔软,手感分外的好。此时关月尧早已没了睡意,就这样将小狗搂在怀中摸了许久,这才餍足地松开了它。

    那小狗竟也不认生,大抵是看这人并不伤害自己,被关月尧放回了地上后也不走,反而摇着尾巴靠了过来,张开嘴亲亲地啃咬着关月尧伸出来的手指。

    忽然想到这狗许不是饿了?

    关月尧想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拨开了用荷叶包好的羊蝎子,挑了一支肉最多的出来递到了小狗的面前。

    “只需吃这一支啊,剩下的可都是我的。”关月尧将羊蝎子放在了小狗面前的地上,认真叮嘱道,就仿佛它能听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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