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你妈妈也有她的苦衷吧……”关月尧看着身旁地少年,半晌后,才轻轻地说道。“即便没有苦衷,她又没结婚,也有谈恋爱的自由啊。”

    自从来到了这里,与母亲几乎失去了再见面的可能。也许是因为记忆的美化,也许是距离产出的美感。

    似乎如今会想起来,妈妈在关月尧的记忆里,始终是一副温柔地模样,能够被想起的也是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的快乐时光。

    那些争吵、青春期的叛逆都被她下意识地从记忆里抹去了。

    也因此,她越发地能够体谅,妈妈带着她在异国他乡生活的不容易了。

    若说曾经她对于母亲找新的男友还颇有微词,那么如今想来,她发自真心地希望妈妈能够找到一个爱她疼惜她的人。

    好好地,忘记她这个女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什么是谈恋爱?”霍去病却对于这些时不时从关月尧的口中蹦出来的新名字十分地不解。

    “额……”关月尧被问住了,她在现代时,虽然见周围的同学恋爱的多的,但自己却不曾谈过。何况这个词对于她而言,似乎不必太多的解释便能心领神会。

    她从未想过,要如何与一个古人解释,什么是谈恋爱。

    “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但是还没有结婚的那个阶段?”关月尧有些拿不定主意地说道。

    这个解释却让霍去病听得眉头一皱,听关月尧地描述,让他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她的情人陈掌。

    难道这就是关月尧所说地,谈恋爱?

    “在你之前生活的时代,男女之间谈恋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婚姻大事,难道不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霍去病不太认同地看向关月尧。

    “对啊,谁结婚之前不谈几段恋爱啊,就算是相亲也得相处一段时间吧?相处都不相处,你知道自己要嫁要娶的人,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关月尧却答得理直气壮。

    霍去病被关月尧噎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听她如此说,却又觉得虽然于礼不合,但似乎也颇有道理。

    最重要的是,似乎被关月尧如此一说,卫少儿的行径也便不再显得那么惊世骇俗了。

    这个想法令霍去病的心中舒坦了不少,想起母亲时,那种别扭的劲头也稍稍褪去。

    “可是要是谈了那什么……什么恋爱之后发现两个人不合适,那该怎么办?”霍去病的脑海里一时间想起陈掌的脸,不由得又替母亲担忧了起来。

    “‘男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歌里可都是这么唱的。”霍去病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地担忧来。

    他其实并非不愿母亲再嫁,实在是那个名叫陈掌的男人,首鼠两端,与母亲纠缠了多年却始终不曾松口要娶她过门。

    或许关月尧不了解,但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在这个时代,一名私生子、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女人,即便家世再显赫,掌握再重的权柄,也终究难以逃过流言蜚语的诋毁。

    母亲与舅舅那些不堪回首地往事,至今仍是政敌们攻讦他们的最好把柄。似乎不论你再如何优秀,只因为你的出生,便注定了要低人一等。

    对于这样的言论,霍去病并不服气,在他眼中,他的舅舅就是最了不起的将领。而他,他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梦想。

    他想要驰骋疆场,驱逐那些时来叩边的匈奴人。他想要建功立业,像世人证明,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

    这只是此时仍旧幼小的霍去病心中,一颗小小地火苗,在狂风中摇曳,却坚韧地从未曾被风吹息。

    而终有一天,他会将这阵风踩在脚底,乘着它们扶摇直上,直令世人唯有仰首方才能望见他的风姿。

    *

    关月尧并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早就已经因为这个话题,思绪引申到了遥远的地方。

    这让霍去病此时再没有平日里常见的那种,飞扬跋扈地骄矜之色,漂亮地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几不可见地脆弱。

    而关月尧敏锐地察觉到了,此时的霍去病似乎与她熟悉的那个有着细微地差别,他似乎需要她的鼓励。

    “可是他们诋毁你是因为他们不爱你,甚至讨厌你。但是你的妈妈,就算也许有时候会让你觉得厌烦,但是她一定是爱你的吧?”

    关月尧歪着头看向坐在身边兀自苦恼地小少爷,怎么看,他也不像是那种在被父母厌弃地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霍去病点了点头,他可以对母亲平日里的做派有诸多的不满,可只有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在卫少儿的心中,霍去病永远被摆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哪怕是那个与她纠缠了数年的陈掌,若是霍去病与他起了龃龉,他也毫不怀疑母亲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关月尧见霍去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笑了起来:“所以啊你的妈妈,她的幸福和快乐难道不比那些讨厌你的人的风言冷语要重要得多吗?”

    从霍去病的角度看过去,此时友人的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地,带着温暖地笑意,煞是好看。

    他向来是个固执的孩子,认准的事情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是圣人,也对于他的这个性格又爱又恨。

    可偏偏今天,他觉得自己就这样,被这个才认识没两天的少年轻易地说服了。

    是因为两个人有些相似地经历吗?霍去病的嘴角扯出一个笑,一定是这样!

    这个自称来自千年之后的奇怪家伙,他可以理解自己,自己家人在世人眼中并不体面的出身在他眼中似乎也都不成问题。

    “你这家伙,也不算太讨厌……”黑夜之中,关月尧听到身旁地少年忽然背过了身,别别扭扭地说道。

    切,口是心非的家伙,关月尧在心中暗暗腹诽着,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并不舒服,她也转过身,换了个更加舒适地姿势,准备进入梦乡。

    正此时,一阵夜风穿堂而过,没有被褥也没有遮挡,春日的夜晚的寒风让两个少年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渐渐地,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靠近了彼此。

    背上传来了一阵一阵温暖地感觉,关月尧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热。

    这是一种久违的心安,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亲人。可原来,她的内心,始终都渴望着,得到旁人的善意与肯定。

    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同样生长于以社会的眼观看,并不健全的家庭。

    看似态度强硬而叛逆,实则内心惶惶不安着,在这个世界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虽然成长的过程道阻且长,但至少此时,他们都在彼此的身边,寻觅到了自己的位置。

    *

    “霍去病……”暗夜之中,关月尧忽然出声道:“你睡了吗?”

    “怎么了?”过了好一会,身后才传来少年地回应。他的声音清明,显然并非刚从梦中惊醒地模样。

    “我和你说个故事吧。”关月尧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霍去病再次翻过了身,迟疑地看向关月尧。

    虽不明白关月尧的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但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姑且听听他想说些什么故事呢?

    霍去病如此想着,也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着。

    关月尧则猜想以霍去病的个性,若是不同意,早便出言拒绝了她的提议,因此他不出声,想必就是默许了她的想法。

    黑夜中,关月尧坏心眼地一笑。刚刚被他吓了个半死,看这下她不吓回来。

    关月尧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起了《咒怨》的故事。当初自己一个人在家时,被这部恐怖片吓得不轻。后来因为恐怖片看的多了,对于那些恐怖的场面渐渐脱了敏。

    才又敢看了第二遍,虽然再次看,那种恐惧的感觉几乎消散殆尽,但却也因此对于里面地场景和剧情印象越发深刻了。

    今日忽地想起来,她决定吓一吓她新交地这位好朋友。

    关月尧讲得很卖力,尤其仔细地描述了伽椰子与俊雄恐怖地模样和出场方式。外面是黑洞洞地院落,也呜呜咽咽的风声仍旧时不时地灌入耳中。

    关月尧说着说着,不知道吓没吓到霍去病,但她自己的心中却又开始打起了鼓。

    “你知道为什么这栋宅子,地处闹市却久无人居吗?”

    哪知关月尧说完了故事,霍去病却忽地语气平静地反问道。

    关月尧并不傻,在自己讲完鬼故事后,霍去病忽然接口的话,分明是说这栋宅子里也有些古怪。

    可刚才自己还表现地如此大胆,现在若是露了怯,岂非要被对方笑话了去。

    “不知道啊,为什么?”关月尧梗着脖子,逞强似的回应道,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

    “这栋宅子死过数十口人,我听我舅舅说,当初主家被抄家时,这里血流了一地,都淌到外面去了。

    后来这栋宅子又被迁居来的豪商买下,结果家中常有下人不明不白地死在宅子里。那豪商后来也破了产,不知所踪了。

    都中都传,这宅中有厉鬼作祟,所以才无人敢住也无人敢接手。”

    霍去病说得认真,关月尧却想到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自己一人孤身住在此处,头皮一阵发麻。

    正这时,一阵怪异地触感从脚底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脚边蠕动着。

    关月尧再也忍不住,尖叫着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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