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直难得起了个大早,早早地便进了宫。

    他那在未央宫中当皇后的姑姑又不知私下里在与祖母谋划些什么,一大早祖母便将他喊住,神神秘秘地要他将一包事物带进宫中给他姑姑。

    堂邑侯府虽也是汉初时延续至今的列侯之一,可要论及府中真正当家做主说了算的,却仍是陈直地亲祖母,馆陶大长公主。

    家里的男人,不论是他的祖父,父亲,还是几个嫡亲的叔父,包括陈直自己,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大长公主发憷。

    不过今日入宫去见姑姑,陈直的心中倒也颇为期待,最好能在姑姑的宫中见到陛下。

    他昨日在郊外猎了不少的猎物,又久待霍去病不至。陈直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一定是那小子自知猎的猎物远不及我,因此才假意避开。

    他对于陛下摆在明面上的,对于卫青与霍去病甥舅二人地偏爱十分地不满。明明不论是血缘亲疏,还是地位高低,他陈直以及整个堂邑侯府,都远在卫霍之上。

    如今虽已入了期门军中,可能够见到陛下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想到这里,陈直忽地忆起霍去病那小子,可是日日进宫,入宣室伴读。

    虽不是正式的官身,这可比他整日跟着程不识将军一起戍卫宫室,要得意地多了。

    “等会见到陛下,可得好好地奚落一番霍去病这私生子!”陈直“恶狠狠”地想到。

    *

    椒房殿中,一派的金碧辉煌就如同此时正住在其中的女主人一般,煊赫堂皇到了极致。

    平心而论,陈阿娇长得很美,与卫子夫的温婉顺从不同,陈阿娇美得十分张扬,几乎到了让人只消一眼便难以忘怀的程度。

    此时的阿娇正闲闲地坐在堂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殿外氤氲的秋景。

    在她心中,这里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冷宫,而唯一能够让它再次温暖起来的男人,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踏足此地了。

    男人看腻了牡丹的天香国色,富贵逼人。也便转而迷恋上莲花的温婉沉静,清香怡人。

    “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孩提时的诺言言犹在耳,可回头看去,原来只有自己当了真。

    女子的美好年华转瞬即逝,世人都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可在陈阿娇看来,身为女子,最可悲的是色未衰而爱已驰。

    她不想承认,她这样的豪门贵女,竟也会沦落到羡慕卫子夫那样一介歌女的一天。

    “娘娘,陈直公子来了。”身后一个侍女低声禀报道。

    陈阿娇收起了脸上的恹恹之色,强打起精神:“去把他带上来吧。”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陈直便被领了进来。

    陈阿娇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许久不见,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不少。陈阿娇几乎有些认不出来眼前的少年了,实际上,除了母亲之外,阿娇对于家中的这些亲人并不十分亲近。

    在她的幼年以及少女时期,似乎在这座未央宫中所停驻的时间,都要多于在家中。

    在阿娇的潜意识里,这座未央宫才是她的家,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姑母。”对面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阿直,坐。难为休沐日里一大早将召进宫中,你饿不饿,可要用些点心?”

    说罢还不待陈直有所表示,陈阿娇已经转头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宫女道:“还不快去当御膳房做些公子素日里爱吃的点心来。”

    “这样强势,难怪陛下这些时日都只往清凉殿去了。”还来不及表达自己意愿的陈直,在心中小小地腹诽道。

    “阿直,阿直……想什么这样出神呢?”忽然姑姑略带些许责备地话语传入耳中。

    “姑姑,怎么了?”陈直眨巴着眼睛,陈直回过神来,仍有些愣怔地看着阿娇。

    “你祖母让你带的东西呢?你可带来了?”陈阿娇有些不耐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接着便看到陈直急忙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了过来。

    陈阿娇如释重负,面上终于有了些真实地笑影,她小心地将这小小地包裹收进一旁的妆匣里。这才重又转过头来,与侄儿闲话了起来。

    陈直一边回答着姑姑地问话,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态。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殿门地方向,似乎在等待着谁。

    是陛下吗?陈直忍不住猜测到。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事,闲话了半日,陈阿娇的脸色越来越沉,态度也越发敷衍了起来。

    就在陈直硬着头皮,想要说些家中发生的趣事来缓解殿中沉闷的气氛时,陈阿娇却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与你的父亲叔叔,倘若能有卫青霍去病那两个私生子一半得圣心,陛下又何至于一个多月了,竟是半步也不肯踏进我的椒房殿。”

    又是这样,不论是祖母还是姑姑,甚至是陛下,似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霍去病那个私生子要远比自己这个侯门公子要有能力得多。

    这让坐在一旁的陈直心中颇不爽快,他终于忍不住,将昨日遇见霍去病之事和盘托了出来。

    “姑姑,那霍去病也不过是个草包罢了。昨日我去城郊游猎遇到了他,本来相约比试谁猎到的猎物多。谁知他却临阵脱逃……“陈直面上露出自得之色,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可谁知话才说道一半,陈阿娇却站了起来,面露喜色到近乎失态地奔向了殿门口。

    “陛下,您今日如何来了?”陈阿娇笑着迎了上去,几乎是扑进了刘彻地怀中。

    刘彻看着怀中娇颜,心中稍稍快意,任由阿娇拉着自己走进了殿中。

    “阿直难得,今日怎地入宫来了?”走进殿中,刘彻有些诧异地看着端坐在殿中,神色稍有些拘谨地陈直。

    “阿直昨日去郊外游猎,猎了不少猎物,今日特地送了不少来宫中孝敬陛下呢。”阿娇说着,一双美眸横向了自己的侄儿,似乎在警告陈直,不许乱说话。

    “是,是,臣今日是特地入宫来送野物的。”

    陈直有意在刘彻面前夸耀自己的武功,也好将霍去病比下去,他数起了昨日猎到的猎到:“臣昨日猎到了一只鹿,昨日便送回了家中让下人们料理好了,取了鹿茸鹿血以及两条后腿肉送进宫里。“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送这些东西入宫是真的,可时间却是假的。

    刘彻听罢,却露出了些许地兴致:“哦?阿直昨日也去郊外游猎了?真是巧,去病和阿尧两个小子昨日进山,杀了头害人的猛虎。”

    说到这里,刘彻摸了摸下巴,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说起来,也确实到了秋猎的好时候,不如下次朕也举办一次秋狩,邀上群臣好好快活快活。”

    而此时,陈直正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之中,并没有将刘彻的话听进耳中。

    霍去病杀了一只猛虎?!

    他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地面,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沾沾自喜,就仿佛是一场没有观众地笑话一般。

    *

    此时,“打虎英雄”霍去病与关月尧正在院中休息。

    昨天的连惊带吓加上一日的颠簸,让两个少年即便休息了一夜,肌肉也酸疼地几乎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不过万幸之中,两人都没有受伤。

    而能够虎口逃生,这多亏了霍去病当机立断地那两箭,视力与听力是老虎在林中猎杀人畜最重要的两项能力。

    何况两人一起训练了数月的时间,有了一定地默契,常常不必诉诸于口,只一个手势或是眼神,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当然,这次的事,也闹出了颇大的动静。

    卫青见过了宵禁也不见两个孩子回来,顾不得旁的,便先入宫向皇帝说明了缘由,得到了准许后这才出城寻找下落不明地两个少年。

    卫青至今也不太敢回忆,当自己在林中找到了一身是血的关月尧和同样狼狈不堪地外甥时,那种恐惧到了极点了感觉,还有在确认两人无恙之后的那种愤怒。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看看这两个少年如此莽撞冒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卫青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向来温和的卫青将两个少年拎回了家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就连卫少儿在得知霍去病在林中遭遇了猛虎后,也吓得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卫青的府上又是好一通忙活。

    为此,愤怒地卫青下令,禁了霍去病的足,好好在家反省。而关月尧却因为有职务在身,免于了此难。

    “舅舅,我还要入宫伴读呢。您这样禁了我的足,陛下若是问起来,您也不好交代不是。”霍去病凑到过了一夜仍未消气地舅舅身旁伏小做低地讨着饶。

    “何况我都听说了,那是一只食人虎,常常下山,已经伤了十几条人命了。我和阿尧这也是为民除害嘛。”

    “是啊是啊,卫大人,我们做的这不是好事嘛!”关月尧也在一旁搭着腔,希望能为好友争取来宽大处分。

    哪知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个,卫青好不容易渐消地火气又冒了出来。他拍案而起,在霍去病与关月尧错愕地目光中站了起来。

    “看来你们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这个惩罚我看还是不取消的好。”说罢他不再两个孩子,就这样摔门离开了这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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