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通地宣泄,又因为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她本人其实并不十分抵触。

    也不用睡一觉,再回到卫府之前,她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好心情。

    只是,饱餐之后又这样激烈地运动一番,两个人此时都觉得腹部疼的难受,终于受不了,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阿尧,你跑什么,住在那种地方的,想来也只是一个普通民妇罢了。不过踢她几堆杂物,大不了赔她几个钱了事,又岂容她在你我面前造次。”霍去病回过味来,有些不满地问道。

    但不可否认,刚刚奔跑所带来的快意,此时仍旧萦绕他的心头不去,只让人觉得畅快不已。

    “哈哈,我忘了。以前跑习惯了,刚刚听到大人喝骂,下意识地就跑起来了。”这时关月尧也反应了过来,以自己此时的身份,寻常大人并不敢刁难自己,顶多道个歉赔些钱就能解决,又哪里还需要像以前那般,落荒而逃呢。

    还跑习惯了?怎么听起来阿尧以前还是这样干的惯犯?霍去病将好友的话听在耳中,心中忍不住想到。

    不过管他呢,只要能让阿尧出了这口气,心情好起来,不过踢他一点杂物而已。即便是踢坏一堆琉璃玉器,他也不是赔不起。

    想到这,霍去病心中稍稍释了怀,看着渐晚的天色,不由催促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说不定真要回不去了。”

    两人不敢再作耽搁,强忍着腹痛,一路有说有笑地朝着家的放下奔去。

    可才入得府门,等待他们的却并不是卫少儿的殷殷问候,而是卫青身边长随的通禀。

    两人不必多想也知道,卫青究竟是为何时要将两人喊去书房,都偷偷吐了吐舌头,不必长随的引导,便往卫青的书房去了。

    “你们两,真是好大的胆子,陛下如此越级提拔重用,你们竟也敢就这样接下来!如今我卫家正是烈火烹油,众人侧目之时,你们怎么还敢这样高调行事!”

    两人前脚才踏进书房的门,后脚卫青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便随之而来。

    关月尧心中暗暗着恼,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她可不是她求来的,却要因此与去病一块儿挨卫大人的训。

    她索性闭上了嘴巴,一副乖乖受训地模样,好将卫青的火力全都吸引霍去病一人身上。

    “尤其是你,去病!要不是你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陛下又岂会一时兴起,将你与月尧提作校尉?!”

    卫青吹着并不存在的胡子瞪着眼,看着外甥,估摸着陛下的旨意此时恐怕已经传遍的长安,还不知朝堂市井,又该如何议论卫家了。

    “舅舅真的相信,陛下是一时兴起吗?”霍去病听了舅舅地诘问,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仰头迎上了舅舅的目光,反问道。

    卫青被外甥的问话一呛,微微一怔,先是因为气愤和对于卫家担忧而冲昏的头脑,此时暂且恢复了冷静,一点灵光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被他很快抓住。

    是啊,当今天子并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即便是自己再如何看重的人,只要是他不想给的东西,便是你说破了嘴皮,使尽了解数,他也未必肯给。

    想到这,他又瞪了一眼外甥,见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凡事过犹不及,何况如今未央宫、长安城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清凉殿呢?事情尘埃落定前,你们都给我老实些,不许给卫美人寻麻烦,听到没?”

    *

    回到院子里,关月尧却并不急着回屋,而是跟去了好友的屋中。

    两人才走进内室,关月尧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卫大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将我们放走了,我看刚刚进去那架势,分明是想和我们促膝长谈呢?”

    霍去病对于好友的反应早有预料,这倒不是因为关月尧的见识浅薄,不过是因为她初来乍到,对于此时朝中与军中官制了解不够,所以无法像卫青那般飞快地联想起二者的关联罢了。

    霍去病在回来的路上便已经做好了打算,既然两人已经正式入朝为官,那么有些事情,便不能不叫阿尧知道。

    “阿尧,你坐下来,我与你慢慢分说。”霍去病指了指一旁的案几,说道。

    看起来,是有许多的事情要说了。关月尧想着,乖乖坐到了案前,便见好友取出竹简,拿了毛笔,似乎打算给自己好好的算上一课。

    “阿尧你看如今朝中,设有三公九卿。所谓三公,皆是承秦而置,位最尊者,为丞相,秩万石,掌承天子,助理万机。每岁州郡听长吏臧否,民所疾苦,还条奏之,是为举谣言者也。

    丞相之下,则为太尉,分工专管军事,但因丞相无所不统,并不常置,譬如如今朝中,便无太尉。

    再下则是御史大夫,秩中二千石,银印青绶。执掌监察职权,堪为丞相副手,如今民间也常将御史大夫与丞相并称为二府。”

    霍去病一边说一边写,尽可能用简明的话语来为好友理清至少中央朝廷中的这些官职之间的关系与高低上下或是从属关系。

    关月尧对于好友忽然说起这些好似不相干的话,却显得有些云里雾里。

    她只是想知道今日卫大人为何忽然便收起了已经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将两人放了出来。可为什么去病要与自己说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东西呢?

    “阿尧,凡事既要知其然,便要知其所以然。你若不了解此时朝中官制,便会不知道为何舅舅会做出如此反应。

    何况如今你也算是在朝为官,了解这些也是应有之义。否则哪日怠慢了比你高位之人还不自知,恐怕有一人会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亦未可知啊。”

    “好吧好吧,你继续说罢。”

    关月尧被好友出言一下,渐渐老实了下来,也终于舍得耐下性子来理解这些在此时她看来,简直和在学校里上历史课一样枯燥无聊的内容。

    “三公之下,便是九卿。所谓九卿,则是指奉常、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大行令、宗正、大农令、少府。除此之外,尚有中尉卿一职,亦属中两千石,时人有时也将起与九卿混为一谈。”

    “当然,这些你暂时只需要有所了解便是。你还要知道,军中武官亦有区分,一为武官,一为武散官。

    武官首脑,乃是大将军,位比太尉,下辖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定员六人。

    武散官则以骠骑将军为首,骠骑将军虽是杂号,地位却与大将军相当。但杂号将军无定员,又常常受辖于大将军之下的六将军。且多是战伐而设,战罢即废,权益之制,故不常设。”

    “杂号将军之下更有无号将军,但地位已是大不了前二者。诸将军之下,便是我们如今所任的校尉。但我们二人所令的校尉封号亦非常设。

    常设校尉,有如中壘、吞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并称七校尉,分属北军,皆由卫将军统领。”

    “哦……那就是说,我们也是杂号校尉,那岂不是哪天皇帝说裁员就裁员了。”关月尧听罢,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

    裁员?霍去病稍稍反应了片刻,还是理解了这个陌生但十分形象的词汇,不由又笑了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你怎么不想想,陛下允我们独自掌兵之权,足可见对我们能力的信任。何况,何谓票姚,劲急之貌。何谓武威,武功隆盛之意。

    陛下对我们有如此期许,只要来年训练好的军队,再上沙场对阵匈奴,立下不世战功,封侯亦是指日可待,又岂会终身困踬,呆在一个小小的校尉之上便举步不前?”

    霍去病说得慷慨激昂,可好友却颇不给他面子,仍是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问道:“可是去病,你说的那么多,最初的那个问题,你还是没有回答我。

    你们说话老是这样弯弯绕绕地,我问一,你答个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还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呢?我差点连我问的一是什么都忘了。“

    霍去病身形一顿,对于好友直来直往的简单头脑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些许失态这才道:“笨蛋,既是不常置的杂号校尉,又是如此大手笔,哪里是朝夕之间便能准备妥当的。

    一定是陛下在初听见战报时,便已经动了这样的念头,说不定连封号都已经是早早想好的了。这才会我一说,他便一股脑地统统说了出来。

    朝政不是儿戏,认命朝中官员更是关乎国体。陛下又不是那种任人唯亲的昏庸之君,想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有了此举的。舅舅肯定也是想通了这点,才放我们回来的。”

    听了好友的最后这一段解说,再联系上先前的那一大段说明在关月尧脑子形成地朦胧印象,她终于明白了此中的缘由。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弄明白了心中的疑惑,关月尧心中一松,开始琢磨起了封号。

    “去病,我怎么觉得,我这武威校尉,比你的票姚校尉听起来威风多了呀!”半晌后,她忽然看着霍去病笑到。

    “胡说!陛下给我的称号是票姚,说明我骑射好,肯定是因为你骑射不行,才又费劲给你想了个武威的称号的。”霍去病不甘心地回击道。

    内室里原本略显严肃的气氛被一扫而空,两人之间所聊的话题也渐渐变得幼稚了起来。

    可或许,也正是这个年纪才能独享的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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