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仰慕阿尧?”霍去病扭过头,将身边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言语间似乎颇为曹襄的行径感到不可思议。

    “先前同在北军时,我也曾有幸见过关校尉舞刀,每每回想,只觉得那日英风如在眼前。只可惜我天资不足,虽记下了招式在家中苦练,可依旧只习得了些许皮毛。

    是以这次听闻陛下欲以你二人为主将组建新的军队,我便央着陛下将我也一同调了过来。能跟着关校尉学习刀法,实在是襄梦寐以求之事。”曹襄笑着,轻声回答了霍去病的疑问。

    “可是……平阳长公主竟会同意?”霍去病看着身旁这个文质彬彬,笑的一脸温和的少年,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实在透着些许的诡异。

    曹襄出生显赫,丝毫也不逊于陈直。甚至,单以父族论之,平阳侯府起于曹参,在汉室之中,地位要远高于堂邑侯府。

    曹参不仅与高皇帝交情匪浅,更是第一波追随高皇帝于沛县起兵反秦的几名功臣之一。之后高皇帝定都长安,论功行赏时,曹参更是功居第二,得赐平阳侯。

    只不过曹家的男人虽然大多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但在武艺上却都不甚擅长。曹襄之父更是身体羸弱,已于前年去世。

    如今的曹襄,年纪轻轻便已承袭了爵位,成为了新一代的平阳侯。

    可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平阳长公主,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看的如珠如宝一般,十分的小心。

    先前入北军,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在天子面前多露露脸,不至于淡泊了这甥舅间的情分。

    可如今却不同,入了霍去病与关月尧的麾下,却是实打实的,在为日后出塞与匈奴搏杀做着准备。

    “大抵是看这次连陈直也得了封赏,她心中有些不快。所以我虽然仍是恳求了许久,但她也终于还是松了口,让我来此任了个军司马。”

    说到这,两个人对于两代长公主之间地龃龉都颇为了解,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正此时,忽听沙场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将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吸引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便见一个身形壮硕的少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人群,朝着沙场边立着的单杆走了去。

    “关校尉,您说的引体向上要怎么做啊?”那少年对着沙坑上立着的单杠发了会呆,仍是不懂上官所说的引体向上到底是个什么动作。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乍着胆子出声询问道。

    这时,关月尧才又解决了一个挑战者,听了少年的询问,这才想起来忘了与众人说明。

    她起了身,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沙坑前,挑了个与自己身高相当的单杠,便自顾自地做了起来。

    习武之人,不仅要求下盘稳,上肢的力量训练同样不可小觑。关月尧经年累月地做着这些训练,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虽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做了,如今手才抓住横杆,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再次袭上了心头。她一边讲解着动作的要领,一边演示了几个标准动作。

    “这个动作你们别看简单,却要克服自身体重向上做功,能够很好的锻炼到我们的臂力和腰腹力量。

    你们若想加强自己的上肢力量,这个练习是必须的,日后也会是我们每天必须的项目之一。好了,有人想来试试吗?”

    关月尧双手抱胸环顾四周,果然人群之中开始有不少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你们刚开始做,一次也别做太多啊,不然明天手臂酸痛拿不起刀,那可也是要挨罚的。”关月尧叮嘱了最后一句,脚步轻快地回到了桌案前。

    *

    “哎呀,坏了我在这里和你们掰手腕,谁去帮我监督你们做引体向上啊。”关月尧又掰下了一个少年的手腕,忽然想起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来。

    “我去!”忽然人群之中响起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众人皆让开了道路,将一身戎装的曹襄露了出来。

    “啊,你叫曹襄对吗?”关月尧认出了好友口中的阿襄,冲着他一笑问道。

    “对,我是曹襄,也是您麾下的军司马!”曹襄见关月尧竟然认出了自己,心中正自高兴,就连语气里也透出了几分兴奋来。

    军司马,关月尧歪着脑袋稍稍回忆了一下这几日里霍去病给她恶补过的军队建制,终于似懂非懂地大致明白了自己与曹襄之间地从属关系。

    虽然名义上,校尉与军司马同由大将军管理,但因为她与去病两部,独立于其他部曲,因此成为了这八百人实际上的最高统帅。

    至于军司马,自然也就成了他们副官一般的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帮我记录一下吧。每个挑战失败的人,都必须做满十个啊,一个都不许少!”关月尧对于少年的崇拜浑然未觉,不过匆匆交代了一句,便又再次投入了与旁人的较量中。

    少年一声轻轻的遵命,被淹没在了周围士兵们的呐喊助威声中,似乎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曾听见。

    *

    “哎呦,今天可累死我了,真是后悔不该把话说的那么满的。今天少说也和一百个人掰了手腕个。还好你寻了个借口把我拉走了,不然我这胳膊明天可真得废了。”

    傍晚下了操,关月尧与霍去病骑马正往着家中的方向走。关月尧一边一只手离了缰绳,龇牙咧嘴地揉着另一只发酸地胳膊,一边与好友抱怨道。

    “哦?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啊,我去喊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副舍不得走的模样。”哪知霍去病听了好友的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

    “我哪有?!去病,明日先让士兵们学骑射吧,我真得缓缓。”关月尧没有理会好友话语间的阴阳怪气,一张脸全皱在了一处哀求道。

    霍去病也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在不痛快些什么,先前不论是在北军还是在居庸关中,关月尧总是能够凭借自己的这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快速的与营中的士兵们打成一片。

    如今也不过是如以往的许多时候一样,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让他这样的难以忍受呢?

    霍去病想了一路,却怎么也想不通此间的关节。他今日本不想再理阿尧的,可是却架不住好友耍赖似地哀求,再强撑了半路后,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明日先习骑射!”

    “好耶!”

    “哼!”霍去病没理会好友的欢呼,而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不知是在与好友赌气,还是在为自己就这样轻易答允了好友的请求而生气。

    关月尧直到此时才终于回过味来,她侧头看向了好友,看他仍是臭着张脸,一副心情不虞地模样。

    “去病你在生气吗?”关月尧有些小心地问道。

    “我没生气。”霍去病看也不曾看好友,回答的也十分言简意赅。

    那就是真的生气了。关月尧在心中暗道,去病到底是在气什么呢?

    “是因为这样的安排打乱了你本来的计划吗?”关月尧也不理会好友的言不由衷,自顾自地猜测道。

    “不是。”

    “那是因为我一下午都没空找你玩吗?”

    “不是。”

    两个人一个猜一个否认,看似生疏,可却又透着一股隐秘的亲密与默契。在好友一句句有些心虚地揣测中,霍去病的心情渐渐好转了回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似乎只是本能地,不喜欢曹襄对于好友过于仰慕与热络地态度。

    霍去病不敢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中在害怕,害怕好友会被忽然冒出来的曹襄给抢走。

    阿尧会吗?霍去病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好友,却见他也正笑望着自己,眼睛里透着些心虚和关切。

    可也不过是这样区区一个笑容,便轻易地抚平了霍去病心中隐隐的不安。

    自己终究是拿阿尧没有一点办法。

    “我就是气你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了!”霍去病放软了声音,解释道。

    霍去病看着好友因为自己的话,脸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快活模样,心中也忍不住悄悄雀跃了起来。

    可他偏不愿让好友就这样轻易地再次得意了起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努力保存着一脸地严肃之色。

    也许是害怕让好友察觉到自己的异状,霍去病夹了夹马腹,奔霄开始小跑了起来,本来并列而行的两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去病你跑什么呀,等等我!”身后传来好友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有本事你就追上来。”霍去病没有回头,反而驾驭着奔霄,跑得越发快了起来。少年的衣袍在金红色的黄昏之中翻飞,渐渐变得遥不可及了起来。

    关月尧一咬牙,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夹紧了马腹也迎头追了上去。

    好在此时距离卫府距离已经不远,跑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关月尧便看见了大门前,正等着自己的好友。

    “去病,你真是的,干嘛跑那么快啊!”关月尧抱怨着走近了他,却看见大门之前的空地上,正停着一辆有些熟悉地马车。

    “咦?是李家的马车,难道是李家的小娘子又来了?”关月尧想着,原本轻快的心情忽然间又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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