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清?你怎么站着?我不是让你帮我替秦兄包扎一下的吗?”

    徐贺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山,他身上的伤仍旧跟他出去的时候一样。包扎了一半,剩下的白纱布还在旁边放着,显然没有动过的样子。

    “不是我不想给他包扎,只是他不让。”宋铃清撇了下嘴,有些委屈地走到徐贺煜身边。

    她看了一眼徐贺煜手上拿的药瓶,“你拿这个白香玉髓膏过来做什么?他身上的伤口这么深,就算你给他涂这个也一时半会好不了。”

    这白香玉髓膏是一种极为名贵的外伤药,里面添加了至少十余种珍惜药材,而每一种药材的价格都不低于上百两。细小的伤口只需要涂上一点,不出三天就能看不出痕迹。

    徐贺煜开的这家医馆,也就只有他手上的这一瓶。平日里遇到的一些家里有钱的受伤的病人,都没人舍得买下这一瓶药来。

    宋铃清见他拿药过来,第一反应自然是给躺在床上的秦山用。

    “反而还浪费。”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徐贺煜没有听清她后面嘟囔的这句话,“既然秦兄不愿让你帮忙,那你就先出去吧。今天的药可要记得喝。”

    他走到穆纭身边,执起她的手,打算替她涂药。穆纭却突然把手抽出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我自己来吧,你去帮床上的伤患包扎。”

    徐贺煜没有顺从她的意见,执着地牵起她的手,细细地给她涂着药,“你手腕受伤,自己不方便涂,还是我来的好。”

    他如此坚定,穆纭自然不好再拒绝。

    宋铃清没想到那药居然是给穆纭用的,还见两人贴这么近,心中的嫉妒就愈发强烈起来。她没有出去,仍旧执着地站在屋子里,看着他们。

    徐贺煜给穆纭涂好药,见她还在旁边站着,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重新把手清洗干净,走到床边继续给秦山包扎。

    秦山身上的伤口敞了一会,外翻的皮肉微微有些发白。干涸的血迹被擦干净后,就露出里面微粉的血肉。

    穆纭在旁边无意间扫了他身上的伤,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好险没叫出来。

    方才给他擦汗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都被血糊住了,根本看不清伤口有多深,现在看到了只觉得触目惊心。

    那伤口简直深可见骨,从她这个角度甚至都能隐约看到他胸腔里红色的、还在跳动的内脏。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是也没有勇气再去确认一遍。

    她也庆幸之前离得近的时候没看清楚,不然她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失态了。

    秦山见是徐贺煜过来给他包扎,不知道是不是失望,闭上了眼。同时心里也对屋里这三个人的关系,隐约有了思索和考量。

    他不想去管三人之间的龃龉,但是他刚才看中的女子,偏偏就是这徐大夫的妻子。

    如果她不是......伤口的疼痛让他的思绪又收了回来,他也无暇再去想这些毫无边际的事情。

    等徐贺煜处理好秦山身上的伤,已经到了午时。他喊了一名小厮过来照看秦山的情况,然后就带着穆纭和宋铃清一起出了门。

    “阿纭,等会跟我一起用午膳?”徐贺煜看向身侧的穆纭,眉眼温和。

    穆纭余光扫了一眼满脸不快的宋铃清,微笑着点头,“好,正好我还没试过医馆里的吃食呢。”

    徐贺煜同样笑了笑,“都是铃清做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穆纭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快柔和下来。医馆里这么多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宋铃清居然会亲自下厨。

    看样子,徐贺煜在这里吃的东西,应该都是她做的。

    一时间,穆纭的内心顿时就有些复杂。

    早知道她还是不答应的好。

    吃饭的时候,穆纭看到了医馆的另一位宋大夫,也就是宋铃清的爹。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礼貌地点头打了声招呼。

    宋大夫看到她,先是一怔,看到徐贺煜对她的态度,心中也有了猜想,同样客气地点头。

    宋大夫看着年纪有些大了,额头眼角都堆满了皱纹,头发也有些花白。看着不像是宋铃清的爹,倒像是爷爷一辈。

    穆纭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缓缓动了筷子夹了桌上的菜。

    不得不说,宋铃清做饭确实不错,就连向来十分挑嘴的她,都忍不住想称赞一番。

    她每种菜都试了试,若不是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她都想跟宋铃清好好结识一下,毕竟还很少有人能做出这么合她口味的东西。

    桌上的菜不多,但他们四个人,吃下来也正好。

    宋铃清从头到尾都臭着脸,似乎极不待见穆纭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吃的是她亲手做出来的饭。

    徐贺煜像是没看到这些,时不时地给穆纭碗中添一点菜。

    一场午膳用下来,气氛诡异又和谐。

    饭后,医馆里打杂的小厮过来收拾碗筷,宋大夫随口问:“徐大夫,昨晚过来的那个伤患现在怎么样了?”

    穆纭听到这极为生分的称呼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宋大夫跟宋铃清一样,跟徐贺煜的关系都是极为亲近的。

    “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早上的时候人也醒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徐贺煜的语气也很随意,看样子两人平时在医馆也都是这么相处的。

    宋大夫闻言点了下头,没有继续多问,转而起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穆纭不仅奇怪两人之间的相处,还奇怪宋大夫居然都没去看过那个伤患。宋大夫就住在医馆,而且医术高超,为什么那个病人偏偏是徐贺煜来治?

    这个问题,她从昨天晚上徐贺煜被喊走的时候就有了。原本她以为是宋铃清故意这么做的,现在看来或许是有其他的原因。

    “阿纭?你在想什么?”徐贺煜出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嗯?怎么了?”穆纭歉意地笑了下,她也察觉到自己想得过分投入了,居然连徐贺煜刚刚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没什么。”徐贺煜见她回神,温柔地询问,“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等会我可能要忙起来了,怕顾不上你。”

    医馆现在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宋大夫已经到前厅忙去了。

    “好。”穆纭原本是打算来看看情况的,现在见到了也没打算多留,就带着小竺离开了医馆。

    两人回到徐府的时候,又碰见了徐夫人身边的丫鬟,看样子是朝她们来的。

    穆纭等她过来,主动问:“是母亲找我?”

    丫鬟朝她行礼,“是,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穆纭点头,没再多语,跟着她一起去了徐夫人的院子。

    最近的气候已经入秋,院子里的早菊开了一批。一丛丛粉、黄、白的花堆挤在一起,倒也十分亮眼。

    徐夫人拿着剪刀,俯身带枝剪了几朵花,放在身侧的篮中。

    穆纭还是第一见她这么随意的状态。平时她都是端着的,坐在高位上,永远维持着那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母亲。”穆纭走过去给她行礼。

    徐夫人站直了身子,把手上的剪刀放进篮中。丫鬟给她递了帕子擦手,然后她才看向穆纭,“你来了。”

    她依旧跟平常一样待穆纭十分平和,只不过这次,似乎又多了几分怜惜的意味。

    “母亲今日怎么有心情来院子里剪花?”穆纭随意地搭话道。

    “在屋里待久了,觉得无聊便出来了。”徐夫人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往院中的石桌走去,“我今天找你过来,也是想同你说说贺煜的事。”

    穆纭跟徐夫人一起坐下后,主动问道:“母亲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我听人说,贺煜他似乎在医馆有了其他亲近的女子?你这两天去医馆,可有瞧见?”徐夫人问。

    “瞧见了。”穆纭并不意外徐夫人会知道这事。

    “那你觉得那女子如何?”徐夫人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旁边的丫鬟给两人都倒了热茶,淡淡的茶叶清香飘散在鼻尖。徐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穆纭回话。

    穆纭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着自然一点,“长相尚可,确实是惹人喜爱的。不过我跟她也才见了两面,其他方面就不得而知了。”

    “哦?才见了两面,你就觉得她惹人喜爱了?”徐夫人见她始终反应平平,直接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若是贺煜想要娶她进门,你又当如何?”

    穆纭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母亲说笑了,那女子再好,也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还没有家世的普通人罢了。就算是我肯,也配不上夫君这门第。”

    “你说的也是。”徐夫人点头,认可了她的话,“我徐府自然不会娶这样的女子。”

    穆纭知道徐夫人这话也是在让她安心,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徐夫人话锋稍转,“不过话虽这么说,贺煜他想在外面做点什么,我在府中也是管不着的,你可要好好看着他些。”

    “母亲说的是,我最近也正打算多去医馆看看夫君。”

    徐夫人见她这么上道,便又同她聊了几句别的话,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院子后,小竺也认知到了什么,忍不住问:“小姐,徐少爷他不会真的在外面养人吧?”

    “不知道。”穆纭揉了下额头,这件事已经让她十分劳神,她现在除了尽力去阻止,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小竺听她这话,忍不住有些抱怨,“想不到少爷他看着温温和和的,也会做这种事,早知道......”

    “小竺!”穆纭抬高声音喝止了她。

    小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闭了嘴,不过仍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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