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霜几乎过上了禁足的日子,每日将自己关在小院子,格挡了姐妹们的探望,当然,她的屋内也就只有那两个人来:尚芸与尚妍。

    这一她见到了父亲老夫人以及崔氏,他们身上都穿了一件鲜亮崭新的衣裳,一点褶子都没有,脸上挂着笑容,而仆人们腰间都挤着一条红丝带,喜庆极了,一大片人看到都是红意,连带着府中的柱子都被挂了一层红,她日子混了,还曾怀疑是不是过年了,脑子几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两日是尚初下场的日子。

    她出来时穿了一件素净的衣服,被崔氏看到打发穿了一件喜庆的衣服,她的衣裳就没有几件喜庆的,大多都是水蓝深蓝的,或者是翠绿等不好看的颜色,箱中的衣服被她翻了一遍,最终在箱底找了一件桃红色衣衫换上,这件衣裳还尚初送给她的。

    尚霜兴致缺缺地跟在崔氏身后随着大部队将父亲和尚初送出去,耳边充斥着吉祥话,听人说了好一会才被放了出来。

    “小姐,今个热闹,别整日闷在院子了。”

    李嬷嬷被张嬷嬷收拾后老实了不少,只是今日是她们夫人的大喜,她们夫人今日被老爷给放了出来,他们自然也敢稍微出来活动,但是也不敢大放肆,夫人自从被禁足了,她们也被老夫人的人打压得紧,日子不好过,等过些日子他们三哥儿中榜,那他们也能够扬眉吐气、

    李嬷嬷一早上就起来了,穿上了枣红色衣裳出门逛了一圈,不想一回来就看五小姐一穿得这么素净,这穿给谁看呢,多招晦气啊,听说前几日五小姐与她们三哥儿吵架了,如今穿得这样也未必不是挑衅,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咒他们三哥儿呢,偏偏她有说不得什么,张嬷嬷在一旁盯着她,她连一句实话都说不得了。

    “小姐这样的好日子确实适合走一走。”张嬷嬷今日也愿意站在李嬷嬷那头。

    尚霜坐在那儿被两人催促之声弄得没办法,最后还是赞同下来了,起身往外走。

    这日的日头很好,她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两道身影,脸色一变,暗叹不幸之余,脚毫不客气地往另一处去,只是天不如人意,两人还是看到了她。

    “好巧啊,五妹没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

    尚霜装作听不见,加快脚步往前走,偏偏两人不愿意放过她,非但跟着疾步走了疾步,还大叫了两声,她再装听不见,那便是瞎了聋了。

    “啊,四姐六妹,是你们在喊我吗?我刚刚一直没有听到,也怪我,这两日病了,耳朵不好使,你们应该大声叫我。”

    尚芸和尚妍的笑容僵住了,尤其是尚芸,刚刚一直是她叫人,后来她顾不得礼仪,叫得这么大声,尚霜还听不见,这是真听不见,还是耳背?

    尚芸极大力气呼吸着空气,都带喘息了,她深呼吸将自己的气性给压下来,须时脸上便有笑,“啊,五妹是不是有耳疾?要不要找大夫看看,这种病可是要好好的治,免得以后生了什么恶疾。”她看着尚霜,“呀!妹妹还听得见吧。”

    尚霜也不气恼,“呀,当然听得见,我这个人好的听得不见,坏的耳朵特别灵,人啊,只能听到坏的东西,不能听到好的东西,我都怀疑我是生了耳疾。”

    说这她还朝着尚芸福了福身子,“再次多谢四姐关心,我得要赶紧去看看这疾病,不然老是听到人家说我坏话,我都觉仇视这了。”

    她还冷冷地瞟了尚芸尚妍,随后又笑了两声。

    尚芸尚妍双双碰到尚霜的目光,吓得寒颤,那双眼睛很黑,黑的融不进什么光,这大太阳射入她的眼睛中,对上这双眼睛,她们的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尚芸想想,不知道哪儿有了气迫使她装了下去,“哈哈,妹妹说笑呢。”她转头跟着身后的人说,“我和妹妹们走走,你们也别跟着了,让我们几个说说体己话。”

    下人们心中跟个明镜似的,几个小姐以前都是岁月静好,大家可以安安稳稳地相处,如今哪儿复从前,每日鸡飞狗跳,四小姐和六小姐经常吵架,五小姐虽然不参与吵架,但也有些不对付,四小姐和六小姐只要看到五小姐,吵架就能够收敛一些,一起对付五小姐。

    小姐们要做什么他们顾不着,况且他们各自都有主子,所以当四小姐让她们下去,他们自然是要遵从小姐的想法的,几乎几息之间下人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对此尚霜无言,这李嬷嬷本就是崔氏的人,巴不得他们有什么动静呢,反正现在三哥下场了,影响不到三哥。

    等人都走之后,尚芸和尚妍一左一右地站在尚霜身侧,尚霜几乎是被人架着走的,别提,提就是一个大震惊,尚霜没有想到这两姐妹的力气这么大,居然能够半架起她一个大活人,果然啊,平时装得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都是屁,两个人毫不费劲地架起一个人才是真面目,她都挣脱不开,那两双手钳制地死死的。

    尚霜面无表情地抬着脚半自动走路,到了地方才被放下,也有空揉自己发酸发疼的肩膀。

    “四姐六妹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小池塘,那池塘水很清,甚至可以看到水底的大鱼晃着尾巴悠悠地晃动。

    已经过了夏,进入秋,天气转凉,树上的叶子黄了一大片,也落了大片,只有三三两两的叶子在树上挂着像在装饰,时不时要被风掀起来,晃着残躯落在了地上,不幸的被人嘎达一声踩到清脆响,四分五裂。

    她用手拍了拍树干,“以前它小的时候...好像是刚种下去的时候吧,好像那时候我在这里被你们‘不小心’撞到湖里了。”

    这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尚霜以前不大走这边,根本没有回忆到原主有这一段回忆,但是到了这里这些记忆突然如同是潮水一般全都往脑海里涌了过去,尚芸摔倒撞在她身上,将她撞到河边,尚妍借力这么踹她下河的,她都回想起来了,她还记得尚妍得意的目光以及在落下的那瞬间,她看到了尚芸眼中的一丝快意。

    那次是原主运气好,被路过的小婢女给救下来了,只是这苦她没办法跟人说,到最后只能咬牙吞下去了,对这两姐妹的害怕也是油然而生,每次遇到这两姐妹她绝对会避着点,生怕再次遭殃,往后两人也没有这么过分,倒是绊子是一个没少用,在这样的打压下也不该怪原主会生出懦弱的性子。

    “怎么会,五妹是怕有误会。”尚芸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情,“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怪我不小心摔倒了,一些小事情咱们也不该提及了,我们都是好姐妹。”

    她想说的意思是只要三哥中榜了,那之前的恩怨都是小事情,未来大家都有很好的前程,更准确的说,因为三哥她们会有好的夫家,好的夫家也能够反哺三哥,也能反哺姐妹,未来谁都说不定。

    可这在尚霜耳中却不一样了,要是她们和谐,这话到也好说,可是偏偏她们关系不和谐,这话说出来没有一个好的感想,另外这两人只怕间接性忘记了,一个惦记着她的未婚夫,甚至狼狈为奸在一起了,另一个念着纪勋琨。

    “我不忧心,反正就这么杵着吧,你们觉得三哥不喜我了,所以我就能够随便让人糟践?”她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吧,就算没有三哥,我也能够好好的,这些年也不是全靠三哥的。”

    三哥不过是在四年前才关注上她,要是都靠着三哥来活着,那么早些年原主受的苦就不算是苦了吗?她现在就算没有三哥,也能过得比他人好。

    “你就吹牛吧,尚霜,这些年三哥对你很好,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你,要是没有三哥,你还不知道多惨,或许你现在就是皮包骨。如今这倒好,都是...”

    “我怎么了?”她们想要将狼心狗肺的罪名加在她身上,做梦吧!“我做错事情了,三哥不喜欢我,我无怨,怎么的?六妹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就这么按罪,嘲讽我?”

    尚霜态度突然一转,不同之前那么嚣张跋扈,低声细语的话让两姐妹都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又在整什么,只是这态度让尚芸察觉有些不对劲,尚芸四处观察,却没有察觉有什么人,可心底的疑惑还是没有打消。

    但是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什么人,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妹妹,四下无人,你这个样子也没有人怜惜啊,今日三哥肯定是护不住你了,他都不在这里了,你这样没人看。”

    “四姐何必给她好脸色,还和声细语说话,这里没人,她在装,尚霜,没有人会怜惜你的。”尚妍也懒得装,平时装是装给勋琨哥看,是装给祖母看,才不是装给尚霜这个讨厌鬼看的,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抱胸,双目凌冽地看尚霜,“我说尚霜,你也太假了吧,三哥帮你真是亏了,对了,我看你做了什么事情三哥不原谅你,心中生了不好的念想,现在说不定咒三哥落榜。”

    尚霜眼中闪过一丝笑,随后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四姐六妹说笑,我是真心为三哥好的,你们这么说...难道你们将念想加在...”

    怎么会没人呢?没人她装什么!要是没人,她就会怼上去,毕竟三哥以前对她好,就算以后关系不好了,她现在也没必要落井下石,况且这不算真的落井下石,要是她想落井下石,必定是要使法子让这个人下不了台面,要是仇恨更大,她非得要他的科举一举败了。

    只能说这两姐妹很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的狠厉,她这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够动手的决不动口。

    “尚芸、尚妍,你们的教养哪儿去了?”一棵偌大的树没办法隐匿老夫人以及身嬷嬷的身影,但那棵树附近交错着好几颗树,三姐们这个方向刚好挡住了老太太与嬷嬷溢出来的身形,正是如此她们才能够听到这么精彩的话,“居心叵测的人我看是你们两人,都是一家子的人,居然将人带到这里折辱,还恶意揣测,你们三哥待你们不薄......”

    尚霜嘴皮子直哆嗦,看向老夫人的目光如同看到了浮木一般亮了一下,身子直冲冲地往老夫人那儿去,又忌惮尚芸尚妍,短短几步不知道回头望了多少眼,到了老夫人的身侧腿都软了一下,幸得嬷嬷拉了一下。

    嬷嬷怜惜地拍了拍尚霜的手,“可怜见的,这笑脸怎么这么白,这都秋日了,居然还一脸的汗,来,让老奴给小姐擦擦。”

    尚霜感谢地冲着嬷嬷笑了笑,看到尚芸尚妍的神色,又瑟瑟地往老夫人身后缩了缩,“祖母,我害怕,我不想在这里。”

    在这里欺负过尚霜的事情早就遗忘在两姐妹的记忆中,哪想这段记忆被尚霜给扒出来,在旁人跟前展示,这也就罢了,偏这么巧这旁人中有祖母,还让祖母听到了这段。

    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够偏僻,祖母平日都不来这边,今日突然来这边,还恰巧听了这话,一切都太巧了,而另外的一点便是尚霜突然变了的态度,难道尚霜就是那时候知道祖母来的?

    尚芸对上尚霜的目光,心一惊,她几乎可以确定尚霜知道了祖母的到了,甚至可以怀疑这是尚霜引来的。

    “祖母,尚霜之前还嚣张跋扈,定是见到你来了,才装作这么柔弱可欺的样子,祖母你要信我啊,平日里你说我最是单纯不会说谎的。”

    尚妍慌了,她跟尚芸来到这里不过是听信了尚芸那句让尚霜成为她们的助力,偏偏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顺利,半途杀出了祖母,好事没办成,坏事先来了。

    她脑海里想起了对错,要不是尚芸,她才不会来,都怪尚芸。

    尚芸心中暗道了一句‘蠢货’,尚妍这么说了,那事情在祖母心中有了一定的定论,祖母偏向尚霜,到了这个时候,尚妍什么都是差的,那口直心快成了不知轻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偏偏她自己不知道,尚妍没有那丫鬟,脑子是被人踢了一脚,什么话都说。

    她现在更怕的是尚妍再说下去,将她都给抖出去,不,她这次找尚霜来不过是分说一下要是尚霜有了好前程,别忘了她们这些姐妹,至于其他的,她可没说什么,那都是尚妍的事情,与她无关。

    “单纯?也能够变的,你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老夫人拍了拍尚霜的手臂,“刚刚难道不是你开口的?”

    这点确实没办法否认。

    “可是祖母,本就是尚霜居心叵测,你不知道尚霜这人有两面面孔,在我们面前是这样的,在祖母您面前便是乖顺。”

    她说得极其委屈,可当看向尚霜的时候,目光就充斥了仇恨,这一幕刚好被老夫人给捕捉到了。

    “五姐儿是最乖顺不过的。”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和芸儿姐这次嚣张跋扈倒是真的。”

    “祖母,这次我和六妹不过是想要劝劝五妹团结,只是六妹被五妹激得恼火了,这才说了些不得体的话,祖母六妹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这是变相的承认了尚妍说话说错了,只是这是最好的法子,毕竟尚妍自己亲口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没办法悔改,偏偏的尚妍不懂她的好心啊。

    “四姐,我才没有居心叵测,尚霜怎么样,你我最清楚不过,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四姐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么临脚却装了起来。”

    “我装了什么?是我说五妹居心叵测?还是我说五妹心思不纯?六妹,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没有便是没有。”

    早知道不帮这个蠢货了,说起来奇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尚妍这么蠢呢!是不是她姨娘怀她的时候营养没有给足?这倒是可能,不然怎么这么蠢,倒是尚霜,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印象。

    尚霜没有参与他们的话,反而默默地听了两嘴,喏诺地喊一句,“祖母,霜儿没事。”说话间的哭泣声十分重,哽咽声也十分响亮,“霜儿不希望四姐和六妹吵起来,大家都是一家子,应当是和和气气的,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过往而烦忧,都过去了,霜儿也不记在心生,你们也莫要放在心上,免得乱了我们姐妹的情谊。”

    她顺势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你也不要怪四姐和六妹,是霜儿的错,霜儿不该现提起这件事情,只是霜儿控制不住,我在这里总能想到以前的事情,祖母,是霜儿的错,要罚就罚霜儿吧。”

    这话听得老夫人直心疼,她抱着小姑娘轻轻地拍着,“你个傻孩子,以前受委屈了,怎么不跟祖母说,以后有人欺负你可要好好的跟祖母说说,祖母帮你讨回公道。”

    啧!讨回公道?这就是个笑话,老夫人一年前都是不怎么搭理她,连她的请安都摒弃在外,见都见不上一面,怎么讨公道诉苦?还说不定会听信了尚芸尚妍这两人的胡诌,她们想要怎么泼脏水就怎么泼,她见不上面也说不得辩解的话,时间久了,这些再深究不起来,比如现在虽说是提及了,可过去了这么久了,再有错也会被轻拿轻放,小惩大诫。

    多说无益,这事情唯一的利益是让她立人设,看着祖母的表情,不管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祖母的表情都是心疼,愿意面上装一装,她也得到了这丝心疼。

    “谢谢祖母,祖母我想回院子休息。”

    老夫人没有为难她,“好孩子,你先回去吧,祖母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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