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充满疑虑,但心里对张大立还算信任,跟着他来到无人途径的一个僻静角落。

    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打算要去请示鲁王吗,怎么还不去?这会儿伤兵已处置得差不多,你可以放心带着其他人去搜救王统领了,时间紧迫呀!”

    张大立沉着嗓门说:“咱们的队伍一回营,已有人立即向鲁王回禀军情去了,想必鲁王早已派人去寻找王统领的下落。”

    “虽是这样,好歹人多力量大,你们是直属于王统领带领的,与其干着急,不如加入搜救人马也许能更快些找到他。”

    他语气中略有迟疑,“这会儿瑄郡王应该还在鲁王的营帐里,我……我还是晚些再过去吧!”

    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晚些,救人的时间关系着那人的性命,怎能耽搁?“瑄郡王在不在,与你们救不救人有何关系呢?”

    张大立此时面露难色,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才说:“伍姑娘……有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急得直跺脚,“什么事有救人重要?你快说呀!”

    他额头渗出汗珠,磕磕巴巴地说:“其实昨夜……有人看到,飞向王统领的那一箭……是瑄郡王射出的!”

    伍永和听后像个木头一样,呆了半晌。

    既然说了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军队内部出现这样耻辱的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伍永和虽然是个外来女子,但曾经帮过他们许多,除了对她,他再也想不出该对谁说了。

    见她呆立在原地,他又道:“昨晚大战正酣,本来两方高下未分,王统领在马上奋勇拼杀,谁知突如其来的一箭从咱们阵营的方向射过来,王统领始料未及,难以防备才中箭倒地的!”

    伍永和的手紧攥着胸口的衣衫,声音略略颤抖,“你也看到是瑄郡王射的箭吗?”

    “当时战事混乱,夜色又黑,看到王统领中箭已经乱了神,根本没注意是谁射的箭,也没想得太多,后来在回营的路上,有一个叫言川生的小兵偷偷对我说,他亲眼看见瑄郡王拉满了弓对准王统领把箭射去的!”

    她听到这个消息,难免心神慌乱,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好。王竹君骁勇善战,早已成为瑄郡王的眼中钉,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瑄郡王选择在战斗激烈时刻趁机给他背后一击!

    敌人的明枪再厉害,也不如自己人的暗箭伤得深!

    她忍不住再三询问:“当时夜色那么暗,那个小兵确定看清楚了吗?”

    “千真万确!”张大立瞪着眼睛,如夜里出没的野兽般可怖,“他当时离瑄郡王十分接近,瑄郡王动作虽然快,但他的眼睛却更快更利,确确实实是瑄郡王有意要中伤王统领的!”

    如今鲁王发军反叛,与朝廷抗衡斗争,正是用兵之际,还愁招不到更多的人马,何况是王竹君那样的军事人才?合是应当珍惜爱护才对,瑄郡王倒好,不仅不爱惜还要亲自砍断自己父亲的左膀右臂,可真是孝顺懂事的好儿子!

    想到这层,伍永和甚至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可心情沉重的她只是低着头问:“除了他,还有谁看到了吗?”

    “当时每个人都忙着战斗,估计也没空神注意别的,目前只有他对我说了这个事。”

    她郑重地对他说:“你让那个小兵守着这个秘密,先别对其他人说,事关重大,若是真的,恐怕他会遭人灭口,若是鲁王不信,又被瑄郡王拿住此事,反咬王竹君一口说你们污蔑,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的对!伍姑娘,还是你思虑周到,想得更细一些,否则我们这样五大三粗的人,还会把事情弄得更遭!”

    “你们不立刻禀报鲁王这件事是对的,且不提那个言川生看得真不真,即便是真的,如今王统领生死未卜,若是他真一命呜呼了,人手不足,加之瑄郡王又是鲁王的亲儿子,就算知道是他杀了王统领,也不会太严厉惩治,只会让瑄郡王日后更多添一层理由要杀你们!”

    说到这,他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伍姑娘你说得我的心都乱成一团了!”

    她的心其实比他们更乱,只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瑄郡王向来与王统领不和,总是找机会想要去除他这个心腹大患,人人都忙于战事,恐怕只有他还想着自己的私人恩怨。”

    张大立也忍不住跟着叹气,“言川生当时吓坏了,又不敢出声,后来大家找不到王统领收兵回营时,他才私底下偷偷告诉我的!”

    伍永和现在明白了他一开始的顾虑,“难怪你不肯去见鲁王,若是瑄郡王也在场,定会以军队调遣不均的理由来阻挠你去参与搜救,他巴不得搜救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草草应付即可,即便真找到了王统领,别说救人,说不定还会趁机再补几刀拿了他的命!”

    他无奈地摇头,“是啊,曾经我以为瑄郡王只是个被宠坏了的王孙公子,看谁不顺眼顶多嘲讽你几句,或是强力打压让你永无出头之日,没想到我们都看轻了他的野心,他竟想要置人于死地那样狠毒!”

    她语气里凝着冷峻,“人的嫉妒之心岂是你我能设想的程度?瑄郡王恐怕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彻底铲除他的对手,眼前干干净净,他才安心。”

    “若是找到王统领,还可以跟他商量对策,有个希望。若是找不到,或者他……或者他已经死了,咱们这群人以后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她看着他,“你是担心瑄郡王会对付你们?”

    “我们向来跟随王统领,对他忠心耿耿,瑄郡王对此一直甚为不满,若王统领当真不在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驱逐王统领的人,把整个鲁家军变为自己的天下,到那时,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呢?”

    伍永和深以为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人人一旦有了更大的权力,只会铲除异己,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把自己推向更高的山峰。张大立早已把未来的一切形势都看得明明白白,在瑄郡王那样阴险小人的手底下做事,是非常艰难险阻的,根本没有一点可期盼的光明。

    她安慰他,“眼下担心得再多再远也是无用,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王统领,正如你所说,即便他真的死了,也得把尸首带回来再另做打算。”

    他点点头,“这个时候也许瑄郡王已经不在鲁王那了,我过去看看,如果能顺利请示鲁王让我们去搜救,怎么也得在瑄郡王的人之前找到王统领才好!”

    “你快去吧!”

    张大立很快得到鲁王的批准,带着另一批人马出发去搜寻王竹君的下落。

    伍永和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只好更勤力做事,片刻也不肯停下手中的活,担心自己一旦歇息下来,心就止不住地噗噗乱跳,眼皮也跟着瞎动,总有大难即将临头的焦灼感。

    一天又过去了一天,无论是瑄郡王派出去的人手还是张大立那群人,都没有发现王竹君的行迹,仿佛他跌落悬崖后变成飞烟飘走了一般,谁也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只凭空消失了。

    军营里表面上一如往常,可人人心里都隐隐感觉到一切即将变得不同,王竹君不在,一旦鲁王有要事离开,整个鲁家军队就只剩下瑄郡王来掌控了!

    伍永和不敢想未来的事,自从被掳来那天起,未来对她只是一个不可实现不可幻想的明日而已。现在不过是一天过一天,熬日子罢了。

    这天,她正在炮制药材,帘外忽然进来一个士兵,对她说:“伍大夫,鲁王召见你,跟我走吧!”

    她隐约觉得不是好兆头,“请问是什么事呢?”

    “问我做什么?你去了便知!”

    这位士兵明知道她是军营里的大夫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可见她的预感没有错。

    她来到鲁王的营帐里,磕头行礼过后,抬头见到瑄郡王也在一旁站着,依旧是那股尖锐骄傲的神情,细看他嘴角还带着一撇轻慢笑意,坏人一笑,好人就要哭,她暗自垂叹,恐怕这次又得糟心了!

    她猜想,他也许已经把马嫂嫂那件事告知给鲁王了,之前没有答应与他狼狈为奸陷害王竹君,他那样气量狭小的人怎么会不记恨?今日就是他要算账的时候,一个一个,先是一箭解决了王竹君,这次又轮到解决她。凡是王竹君的人,只要不是任他摆布的,通通都要剿灭!

    当时她既然坚定立场,也就不怕他报复,可遭就遭在如今王竹君下落不明,她孤军奋战,力量薄弱,怎么与他对抗?

    也难怪他笑得那样嚣张。

    鲁王坐在红木椅上,开口问道:“伍永和,今日本王召你来,你可知是何事?”

    她紧张得喉头都有些打结,“鲁王恕罪,民女不知。”事到如今,马嫂嫂的事也只有据实禀告,希望鲁王大发心慈,念她救人心切可以饶她一条小命。

    回话的同时,她悄悄观察了一下鲁王的神情,与平日庄严肃穆的他并无分别,王竹君这个得力助手生死不明,人人心里各有盘算,他却雷打不动,静坐安然。说的好听些是沉稳大气,不为旁事所扰,说的难听些就是冷漠无情,不关怀下属安危了。

    伍永和回话后,鲁王未曾动气,只缓缓说道:“前两日,我军遭敌军突袭,导致受伤将士不少,其中有一些是否经过你的手诊治?”

    她脑袋里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不是盘问马嫂嫂的事么?跟那些受伤将士有什么关系?她警惕自己守住嘴,回道:“回鲁王,民女的确参与诊治过一些回营的将士,只是人数不少,需翻查诊疗记事方才明确,不知鲁王说的是哪些将士?”

    鲁王看了一眼瑄郡王,瑄郡王对身旁的一名手下低声说了一句,那人立刻出去,跟几个人合力把几位受伤的士兵一个个抬了进来,那几个士兵躺在担架上叫苦不迭,表情痛苦难忍。

    伍永和认得这几个人,对他们有印象,记得都是她治疗的,有的伤了肩背,有的伤了手臂,有的则伤在腿上,皆为外伤的多。

    待这些人抬进来后,鲁王才蹙眉问道:“这几个人是不是你诊治的?你若记不清,本王便叫人帮你把记事簿拿来,好让你仔细翻查!”

    她听得出鲁王语气中的怒意,心有疑虑,却不知原因。又看着那几个人,当时抬到她面前已是这个伤痛模样,经过止血包扎这两天应该好多了才对,怎么如今还是这幅样子?

    她怀着忐忑的心思回道:“民女记得,这几人的确是民女亲自治疗的,只是不知为何被抬到这来?”

    瑄郡王走上前一步斥责道:“你还明知故问?”

    她虽是寄人篱下,可对瑄郡王这样的人实在不愿意曲迎,于是谦恭地反问道:“民女不知瑄郡王何意?”

    “你不知?”瑄郡王音调比平日更高了些,“你在他们的药里都放了什么?”

    她自问对任何一个病患都问心无愧,当然不会怕别人的责问,“这几位将士多为外伤,民女用的药自然都是止血疗伤,促进愈合的药物!”

    瑄郡王即刻露出狰狞的面容,“哼!促进愈合?你偷偷给他们下毒,也是替他们止血疗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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