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他与虞清玥甚至虞府有什么私仇,这么做是为了泄私愤?”师寻哼道,“或者他本来就是那种随心杀人的恶徒,这种人为非作歹纯粹为了愉悦,哪有什么理由?他怕是连虞清玥是何人都不知晓。院主,待会见到他,你真的还是离他远一些,这种恶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

    总归接下来还要对孟随风进行审讯,要揭破真相也不急于一时。灵昭牵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好。”

    二人入了后山,穿过那道禁制,便见怪石嶙峋,流水淙淙,飞鸟不绝,并无一人踪迹。

    师寻抽出三途,持在身前,两指并按在剑锋之上,口中默念法诀,而后大喝一声:“开!”

    言出法随,眼前景象倏然一变,方才的飞鸟流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黄土枯木,一眼望不到尽头。

    孟随风锁链加身,被紧缚于正中一株参天古木旁。

    师寻收剑入鞘,上前一步:“孟随风,抬起头来。”

    委顿在古树之下的孟随风闻声顿了顿,似乎一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待师寻又喝了一声,才费力地抬起头。

    风沙滚滚,满头乱发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他肮脏却清雅的面容。若单论五官,也能瞧得出这人年轻时也是个相貌俊美之人。但他用毒太久,毒气反噬自身,如今他已经面容灰败,双唇干裂,眼神也极为浑浊黯淡,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孟随风嘿嘿笑了两声,又垂下眼帘,摇头虚弱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再问也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师寻冷笑一声:“都说了?哦,那你为何要栽赃虞清玥啊?”

    孟随风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师寻早已不耐烦,二人对视一眼,灵昭眼神示意她暂时安宁,继而试探道:“孟随风,你栽赃虞清玥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

    此言一出,锁链哗啦响动,孟随风忽地抬起头来,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灵昭丝毫没有被他那副憔悴可怖的尊容惊讶到,反而是挑起眉,冲他扯起一抹笑。

    师寻眼见不好,立时便要抽剑相护,灵昭抬手阻止:“他被锁灵链缚住,没力气起来的,不必出手。”

    孟随风呼哧呼哧喘着气,气息粗重地抬起头,打量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

    阵中黄沙漫天,她站立的方寸之地却静得宛如莲池之畔,唯有微风拂起衣摆。她未持剑,双手笼在云雾一般的袖中,明明是青涩的年纪,一双飞扬的眼看过来却叫人心中忍不住发寒。

    他嘶哑道:“你是谁?”

    “鉴心院院主,灵昭。”

    “新任院主便是你?”孟随风音调忽地提高,他奋力挣扎起来,一双浑浊的眼中忽地迸发出偏执的光芒,猖狂大笑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心虚与怯意,“哈哈,你!竟然是你……果然是你!我可是早就听闻你的鼎鼎大名了!你在千钟镇查的好案子,可是牵连了不少人下场啊!”

    灵昭笑意冷冷:“尽职办事而已,谈不上牵连。”

    孟随风眯起眼,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你……是我小瞧你,你继位那天我还当是师心御老得糊涂了,竟把院主之位传给你这小姑娘,看来你果真是有些手段。”

    师寻转头看了她一眼。

    孟随风闷咳了几声,吐出带血的唾沫,气喘道:“听说你还顺手端了那边的一座赌坊是吗?”

    灵昭轻轻颔首:“那座赌坊谋财害命,戕害百姓。我将之铲除,不该吗?”

    孟随风宛如被刺到一般整个人坐直了身体:“该,当然该!所以我残害修士,肆意杀人,也是该死!”

    他脑中早已被毒物侵袭,导致情绪剧烈反复。上一刻还半死不活的,这时已激动得满面红光。

    师寻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你动手杀人前是否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下场?”

    孟随风哼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净问些废话。我杀人之前自然是想过,这种事我心知肚明!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师寻皱起眉头:“那你还这样四处作恶,你脑子被毒坏了吧?你的良心竟也过得去?”

    “良心?哈哈!那当然是过得去,我为何要过不去?这个修真界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我多杀几人又有什么区别!”

    灵昭静静地看着他。

    师寻:“谬论,歪理!”

    孟随风再次大笑起来:“无知小丫头,傲慢又愚蠢!根本不懂世间大道究竟为何。这世上天才地宝总共只有这么些,我不抢自然有大把人去抢。可是靠宝物修炼太慢了,慢到我难以忍受!我想达到的,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是站立在世人之巅!我本资质不算上佳,若是没有修士的供养那我还要耗费多少光阴!可笑!区区天才地宝算得什么,也值得这世间修士拼死抢夺?待我修成之后,要得到这些死物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师寻皱着眉:“你真是……令人恶心。”

    孟随风笑过之后,就有些精疲力尽。他忽地放轻了嗓音:“你们不必苛责我,我说过这个修真界杀人者被杀者早已不计其数。修道一途,本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我不杀你,明日你便有可能来杀我。三仙台何以称首,又何以屹立至今不倒?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早一步将对手杀光了而已。世间大道,不外乎此。院主聪慧,这种话不必我多说。”

    灵昭平静道:“所以你欺师灭祖、滥杀修士,就是为了铲除对手,从而有朝一日自己能坐上大位?”

    孟随风沉声道:“是!我上头这么多师兄师姐,人人都比我修为更高!我不杀他们怎么闯出名头?!”

    灵昭盯着他神色,忽地笑道:“你这是何时编出来的胡言乱语?”

    孟随风双眼大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说修道一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是给你自己随意杀人寻找借口罢了。如今各派掌门掌院,有哪个是肆意滥杀之人?各门派弟子又有谁不是潜心修炼?若如你所说,杀光所有对手好叫自己称首,这修真界怕是早已在无穷无尽的杀戮中自行覆灭了,才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孟随风听了这话,心绪忽地激动起来,他抬手按住自己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继而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灵昭的目光下移,落在他衣袖未能掩盖住的手腕。那上头旧伤疤痕纵横交错,甚至有几处还在渗出红血丝,叫人看了又厌烦又止不住恐惧。

    这疤痕笔直锐利,绝不是毒术的后遗症,反倒像是锐器划开。她思索一瞬,继续添柴加火:“你身为一门弟子,这些浅显道理不会不懂,你只是有意逃避罢了。我也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良善弟子,会忽然心性大变滥杀无辜。你若是还有什么隐情,这诸天阵中并无外人,你可以一并说出。”

    孟随风忍住咳嗽,大口喘气,闻言眼神瞬时变得十分复杂:“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我是这般想,也是这样做。你以为还能有什么隐情?”

    灵昭淡淡道:“你既认为杀掉门中同修是理所当然,那事后又何必多此一举为他们立下衣冠冢,又花了大力气去安抚他们的俗世亲眷?”

    孟随风一怔,当即道:“好歹同门一场,他们或多或少都帮助过我,我是动手残忍了些,可我又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灵昭盯了他许久,忽地笑了:“孟随风,这与你先前的说辞相悖啊。”

    “……怎么?”

    灵昭扬眉道:“你既动手杀掉你的同修都毫不手软,反复宣称自己不知良心为何物,又怎会事后暗中前去接济他们的家人,还特意解释自己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孟随风紧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你前后矛盾,颠倒反复,这场谈话毫无重点,或者说是你刻意掩盖住了重点。你表面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其实每句话都在告诉我你有隐情。你说你杀害修士是为了攫取灵力,但事实却是被你杀的修士有将近一半都灵力未损。你刻意在俗世留下挑衅的话去栽赃虞清玥,而事实是虞清玥早已在十年前便镇守浮游山,你既认识虞清玥是谁,便不会不知晓她身处何处。”

    “所以,你是故意留下这些破绽。”

    孟随风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灵昭不理会他:“锁寒林向来以邪术闻名,邪术嘛,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东西。你说你是锁寒林的弟子,又屠尽师门,那么你的修为必定不低,不说超过你的师门同修,至少可以达到杀人的程度。但是根据灵书所报,被你杀害的修士身上却没有可以置人于死地的邪招,他们的死因反倒是刀剑伤。”

    孟随风摇头道:“邪术杀人一点都不快活,哪有刀剑来得痛快?”

    灵昭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你当我鉴心院是摆设吗?半个留招便可以看出动手之人的修为。孟随风,你的修为高低早在第一具修士的尸体被发现时便已暴露无遗了,你的邪术根本要不了人命。你只是以邪术迷惑修士的心智,然后用剑将之刺死,再伪造出你邪术杀人的假象。”

    孟随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所以,你根本杀不了你的师门同修。”

    灵昭淡淡陈述:“你虽修为不高,做事却很谨慎,既然猜不准我会如何做,便绝不会将真相说出口,只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试探我的立场。同时,你说得越多,暴露得也就越多。”

    她缓声道:“在我们观察你的同时,你也在暗中观察着我。”

    孟随风道:“若照你所言,我这样折腾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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