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个孟随风提议她来此处,难道因为这封堂主就是封龙山庄的遗孤?

    不及细思,封绝便抬手唤了人来上茶,请二人坐,道:“难得二位大驾光临我平烟渡,有幸、有幸啊。”

    目光移至灵昭面上,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前头点茶堂拍卖的一块竹牌,似乎是院主的物件?”

    灵昭毫不恼怒:“正是,不知贵处是从何得来?”

    “点茶堂的东西,自是有客官送来出手交换的。客官既不愿留下姓名,我们也不会强求。”封绝细细观她神色,“不过,想必那竹牌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院主竟丝毫不心急。”

    灵昭轻轻颔首:“一件玩物,不值得费心。”

    重要的是什么人有能耐潜入鉴心院,将这竹牌自她身边带出来。只是如今这封绝不愿开口,她也不好强问,只能今后寻找机会查证。

    封绝闻言低低笑了一声:“好吧,那我们长话短说,请院主来此,是我欲与院主做一笔交易。”

    灵昭“嗯”了一声,下意识朝身旁看去,明含章持着茶盏,氤氲的茶雾笼住了他的眉眼,唯见袖口暗纹涌动。

    “请说。”

    封绝收回目光,方才他似乎也是瞧了明含章一眼,她不敢肯定。便听封绝问道:“虞清玦来此是为了拿到他姐姐的佩剑,那院主呢,院主又是为了什么?”

    灵昭思索一瞬,委婉道:“我院中有位好友不小心被人下了咒术,寻遍院中典籍,均未找到解咒之法,更可惜如今这世上精通咒术之人实在甚少,想要托人解救也没有门路。后来幸好院中有一人提点,说这平烟渡向来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可前去打探。所以我特来此一问,看看是否有人能为好友解咒。”

    “七杀咒,”自袖中拿出那幅小蛇图置于桌面,她唇角扬了扬,“虽罕见,但对于封龙山庄的嫡系传人来讲,应当不难。”

    封绝饶有兴味看她一眼,“院主找对人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不知院主是否可以接受。”他指尖沾了茶水,一笔一划在木桌面写下四个字,指尖一点,“我旁的不要,只求院主一句承诺而已。这天底下能解此咒的,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院主可要想好。”

    灵昭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稍微有些诧异。

    封绝轻轻一笑,起身踱至绢帘前,拂开一角向远处望去,南方点茶堂的灯火依旧通明,正是热闹时候。

    她翻手化出一枚玉符,“你确定要这个?”

    “是。”

    灵昭划破指尖,滴了一滴精血上去,“旁人都说十年前那白君竹莫名被杀是你们的人下的手,还引得白天苍亲上平烟渡讨要说法,如今看来倒是另有隐情了?”

    那玉符吸收了她的精血,登时光亮莹莹。封绝接过玉符,收入袖中,笑道:“我门中人手腕再狠,也不至于对一小孩下手。况且,若是真的杀了那白君竹,白天苍又怎可能轻易放过我们了?”

    灵昭抬眼道:“轻易放过?”

    “是啊,院主想必听闻过这种说法,说当年白天苍亲自来我平烟渡讨要说法,可是不知为何,又并未采取任何行动,轻而易举便将此时翻了篇。那时都说是他与我平烟渡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嗯,你们点茶堂中的执役便是这样说。”

    封绝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实则是白君竹确实并非我门人所杀,那白天苍来此找不到证据,自然没有理由对我们出手。只是此事一出,便教我们平白受了许多误会,这些年来,那些玄门世家也对平烟渡多有无端仇恨。可那白天苍任由谣言发酵,从不开口解释,我身为封龙山庄的后人,本就是戴罪之身,即便澄清了也无人相信。”

    灵昭点头道:“所以,你要这玉符,便是希望我来替你澄清?”

    “正是,院主一言,重逾千金。我说话分量不够,但院主你既开了口,这世上没人敢不信。”封绝眼中笑意又现,“我已查出,当年曾有人无意间在北域边境锁寒林中看到白君竹的身影,院主过后可前往一看。”

    “好,这玉符既然归你所有,只要查出真相,我定会在文书中写明此事,广发天下,还你清白。”灵昭微微颔首,接着移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这人目光太过阴冷,笑意从来只流连在唇角,不达眼底,哪怕笑意盈盈,一双眉目也如刀剑般带着攻击之意。

    “那封某便先谢过院主,”封绝放下绢帘,笑着走过来,“好了,现在我便为院主解开这七杀咒。”

    灵昭端坐好,微微颔首:“有劳。”

    封绝取了一块巾帕覆在她手上,继而手掌运劲,一掌拍在她掌心。灵昭只觉一阵暖意传入,沿着经脉逆流回心口,紧接着胸中猛然一阵剧痛,似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她尚来不及蹙眉,这剧痛便当即消失不见,唯余心口舒畅,体内灵力运转也再无阻碍。

    “这便结束了?”

    封绝收回手,道:“此咒难解,院主切记这段时间不要太过耗费灵力。九日后请院主再来一趟,我为院主将余下咒印清除干净。”

    灵昭若有所思地收回手,静静运转体内灵力,心口也确实不再感受到闷痛,只是后心咒印处仍旧火辣辣的。她站起身,笑着冲封绝颔首道:“劳烦。”

    封绝笑道:“本不过是桩交易,院主客气。”

    灵昭笑了笑,不置可否。既能真正助她,她便从来不吝言谢,这是她向来的礼节。

    正在此时,一旁闲闲喝茶的明含章忽然开口道:“那把‘静影’剑,你是从何得来的?”

    “哦,这个啊,三天前,有位客官亲自送到我面前,”封绝的指节点了点桌面,“他说这把剑是他从师门盗出来的,他怕被追杀,急着出手,我便收下了。”

    明含章眉心微蹙,“这种已有主人的法剑,你就这么收入囊中是不是有些不妥?”

    “平烟渡的东西只看价值,不问来历。既连随身灵器都被人掳走,那便是他自己无能废物而已,怪不得旁人。谁若是对此有意见,尽管亲自来取。”封绝笑意不减,“况且,他师门的人早都死光了,谁胆敢来多管闲事?”

    她的心头猛然一跳:“这位客官,可是叫孟随风?”

    “恕在下不能告知。”封绝手腕一挥,那笔墨淋漓的绢帘铺天盖地落下来,隔着雨雾,南方点茶堂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

    此时似乎是热闹极了,满堂宾客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什么,而在大堂正中,一柄靛青法剑插在红台之上,琉璃剑穗正不住摇动。

    “这把剑实在是上品。虽本有主人,但只要持剑之人修为足够强大,易主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负手立在朱栏前,“我费了将近三天的时间,才勉强驯服了这柄剑,此时正是它重新认主的好时机。接下来,谁的修为能与我持平,谁便是这‘静影’的新主人。”

    灵昭仔细瞧了几眼,见那法剑寒光如水,平滑似镜,剑脊处隐约金光闪动,似是被打入了一道法契,不由问道:“这把剑中可是封印了什么?”

    “嗯,院主好眼力,当初客官将此剑送来之时,我便察觉这剑冰冷彻骨,杀气冲天,且持剑时常有反抗之意。经过探查,才知晓这里头是封住了一道飘忽人影。我推测,应当是此剑前任主人的魂灵。”

    灵昭轻轻颔首。所以寻仙镜才会显示出,虞清玥的魂灵出现在这平烟渡。最初她还当是虞清玥是受困在此,没想到竟是魂灵被封印到了剑中。

    只是单有魂灵远远不够,她须得找到虞清玥本人身处何处才是。

    灵昭道:“同一人的魂灵即便被斩作两段,只要有足够的灵力,也是可以相互召唤的。你可有试过将封印解开,将那魂灵唤出?”

    封绝轻笑道:“此法可行,但却有些难了。不知这位前任主人遭受了什么不测,这剑中魂灵竟极为虚弱,我多次相唤,都得不到半点回应。若不是有剑身相护,怕是早就碎了。”

    他缓步踱至窗边:“我猜院主是想救出剑中封印之人,我有一法,但非得她本人精血滴入,待那剑灵喝够了血,攒足了灵气,才有相唤的可能。只是这剑中之人生死不明,如今又哪里去寻她精血呢?”

    灵昭点头道:“也不必非得她本人才可行。血亲之人,在剑灵看来,同样作数。”

    封绝挑眉,有些讶异:“莫非院主是……?”

    “我不是,”灵昭眼中含笑,“点茶堂中那位才是。”

    *

    点茶堂中,满座客官屏息凝神,目光紧紧盯着正中那方幻境。

    这压轴法剑的获取可不仅仅是以物易物这般简单了,据那青袍老道说,凡竞争者,须得进入那试灵幻境中,以掌击山,若山壁现出灵光,方可通过考验。方才短短半刻,已有四五人进入幻境,数道磅礴掌气打入山壁,那山岿然不动,毫无反应,几人志气昂扬地进去,灰头土脸地退出,引得在场众人皆是惊惧不已,议论纷纷。

    而此刻,等候试验的唯有三人了。

    当先一人头戴银冠,长须及胸,看来是修为不低。他面带微笑环视一周,似乎是志在必得了,眼见得满场目光皆聚与他身上,立时运气于胸腹之中,大喝一声,一道雄浑掌气猛然劈出,轰然一声砸在那陡峭山壁之上,那试灵山头登时草木摧折、沙石俱下,一阵呛人黄烟过后,如镜山壁之上隐隐显露出一个字:“上”。

    那青袍老道笑道:“上等修为。”

    满场寂然之后,如潮欢呼声骤然响起!

    这是试灵山首次现出字样,而且直接便是一个上等修为。众客官纷纷点头称赞,都认为这佩剑必是这人的囊中之物了。

    这人收了掌气,调息吐纳几次之后,面含微笑退到一边。

    有他珠玉在前,接下来此人便有些泄气,他朝那人笑笑,轻微摇头道:“前辈,这柄剑应当是你的了。”

    那长胡子道人谦逊笑笑,指了他身后最后一人,道:“你修为未必便在我之下,况且还有这位公子尚未出手,这柄法剑落入谁手还不好说哪!”

    虞清玦不言不动,只扯了唇角似笑非笑,面带嘲讽。

    那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运劲一掌打出,那山壁上只是草木微摇,不见任何字样。

    看官们登时发出一片泄气之声,纷纷说这最后结果简直毫无悬念。

    那青袍老道手指一弹,悠悠钟磬之声响彻大堂,安抚道:“诸位莫急,有位客官尚未出手。”

    虞清玦在山下竹林中负手而立,清瘦身影比那丛修竹还要挺拔三分。堂下客官看不清他面容,只瞧得一人锦衣华服,发束玉冠,相貌极为清隽,便不由得先存了轻视之意,更有一人座位靠前,看到虞清玦的脸容之后,便不由得低声笑道:“好一个漂亮的小白脸。”

    他本将声音压得极低,奈何此时堂中寂静无声,这句话竟叫不少人听入耳中。众人本不如何在意,毕竟这修真界中俊俏修士多了去了。然而,待看清虞清玦的相貌之后,却纷纷笑了起来,一时之间,众人愈笑愈吵,愈笑愈闹。满堂之中嘻嘻哈哈的调笑声此起彼伏,更有许多女修面红过耳,捂着脸打听起他的身份来。

    虞清玦听得心中极为恼火,一双眉目满是凛冽寒意,认准了那几名笑得最大声的,指尖一点:“你们等死便是!”

    话音刚落,抽剑出鞘,剑锋泛出冷冷寒光。那青袍老道见状,忙出言提醒:“小公子,幻境中只许出掌,不许用剑。”

    谁知虞清玦只是持剑在手,冷声道:“这把剑名为‘沉璧’,与你们所求那柄‘静影’本就是一对姊妹剑。你们一个个贪得无厌,竟还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且睁大眼睛瞧好,待会我是怎么把这座山打废的!”

    语毕,随手将沉璧掷去,那剑削铁如泥,极为锋利,竟毫无阻碍地插入了一块大石之中。虞清玦右手一挥,衣袖立即随周身灵力无风自舞起来,众人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听得“轰!”的一声爆响,一道掌气狠狠打入那山壁之中,紧接着,山壁之上竟现出几道裂缝来。

    堂中寂静无声,均未料到他小小年纪竟这般修为!

    那青袍老道却是眉头一皱,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禁暗叫不好。沉声道:“众人快退出幻境!”继而拂尘一挥,当即闪身回到大堂。

    此时,那山壁忽地扭曲变形起来,并且传来飞沙走石的簌簌声响。

    虞清玦唇角一弯,冷笑着收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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