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法转瞬即逝。封绝搁下茶壶,另起话题道:“说起来,自那日院主来查那柄“静影”剑之后,我便觉得此事或许与虞家那位姑娘有关,于是立刻令执笔官去查阅平烟渡二十年内的记录。”

    虞家姑娘,自然是指虞清玥。灵昭抬眸道:“可有什么收获?”

    “只查到一条。”封绝缓声,“十二年前,那位姑娘曾来到我平烟渡,询问一样东西。”

    “是什么?”

    封绝放下茶盏,声音有些低:“《南星经》。”

    灵昭一听名字,微微睁大了双眼。

    《南星经》,流传至今最为神秘的道经之一。

    此经早已不存于世,灵昭仅在鉴心院的典籍中翻到过关于这本道经的只言片语。

    传说,三仙之一的抱星真人飞升之前,便是专研毒、咒之术。据传,当年修真界大乱,仙门合力清缴魔穴遇至阻碍时,这位真人曾挺身而出,孤身一人前往北域魔穴汇集地底毒煞,当场挖断其地下魔气,彻底绝了魔族修炼的后路,顺带着屠了当时魔族首领——骄雾。

    她这一战,不费仙门一兵一卒,便永绝后患。北域地气从此枯竭,再无任何魔物能生存下去。

    之后,大雪封境数千年。

    抱星真人预知天数,临飞升之际将毕生本领录入竹简,藏于浮游山中。后与明氏祖师涵清真人、白氏祖师玄悟真人商议后,唯恐此经所录泄露天机,以至于危害后人,便狠心将其中八成内容抹去,替代为救世医术,并亲手写就一道法谕,上书四个字“怀仁济世”,并命虞氏今后每一代嫡传子弟中,须得有一人不修玄术,只传承医道。

    虞府谨遵祖师法谕,在府中另立悬壶殿,专修医道,千年来殿中培育英才无数。传至当年那一代,悬壶殿主乃是虞府掌门之弟虞山远,而如今的殿主,便是他的长子虞清瑛了。

    而那卷抱星真人亲手所录的竹简,却从此失了踪影。虞府先后百年派人往浮游山中找寻,皆是一无所获。

    就在世人为这竹简而暗中哀婉叹息的时候,一名叫封殷的人出现了。

    没有人知晓他从何而来。封殷出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告天下,他手中握有一本《南星经》,乃是万年前抱星真人亲手所录。

    这话在当时看来可谓是可笑至极。全天下谁人不知,抱星真人亲手所录之竹简唯有一卷,现藏于浮游山中,处在虞氏的层层禁制之下。你封殷是个什么东西?毫无来头的小子一个,竟开口便是手持抱星真人亲手所录的道经,还妄自起名叫什么《南星经》,真是好大的口气!

    众仙门都当他是个笑话,只挥了挥手,嘲讽几句,并不放在心上。

    而虞氏仙府向来避世不出,此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态。

    封殷喊了这一声,见无人理会他,便也不再宣扬。众仙门中事务繁多,向来懒得理会这种小打小闹,此事便很快沉寂。

    封绝侧过脸来,温声道:“二十年后,北域地脉出现一处躁动。”

    灵昭回想了一下,微微颔首。

    那时候是有处魔穴忽地挣脱了束缚,现出异常。玄门大派商议过后,认为此地曾是抱星真人以秘术亲手封禁,这禁制自然也只有虞氏后人可动。虞府自觉此是分内之事,便点头应下,派出几名修士前去查看,却不想几日之后,竟传来这些人全部阵亡的消息。

    众人大惊。这一趟死的人可个个都是虞氏亲传子弟,对于虞府而言可是很大一笔损失。惊诧之间,全都默不作声地看向虞府掌门虞水遥。

    虞水遥骤然听闻这噩耗传来,饶是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时也微微怔了一下,闭上眼,抱着拂尘一言不发。

    议事大殿无人敢发出声响,片刻后,她唤来虞清瑛,命他取来照世镜,将诸子弟的死状一一查看后,才淡声道:“此是祖师亲手所下咒法,唯有祖师可解。便是我亲自过去,也是无可奈何。”

    殿下众人俱是不敢说话,白天苍端坐殿右,淡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虞水遥垂着眼帘,轻轻摇头。

    一阵沉默之际,殿左明府府主明俞芷忽地出声道:“虞姐姐,若是有了那本抱星真人所录的道经,可不可以解决此次麻烦?”

    虞水遥眉头一动,抬眸道:“可以。但祖师所传道经,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明俞芷眨了眨眼,“那就是在浮游山里了,虞姐姐把那本道经找出来试试?”

    虞水遥轻轻摇头:“也不在浮游山中。”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白天苍神色不变:“当初抱星真人留下法旨,她将这道经封在浮游山,如今怎么又说不在?”

    虞水遥一摆拂尘:“兴许是被人取走,也未可知。”

    这话一说,殿中登时鸦雀无声。若真是被人取走,那此人竟然有本事绕过虞府的层层封禁,修为究竟有多高深,简直不敢设想。

    明俞芷试探着道:“以前不是有个叫封殷的小子嘛,说他有本《南星经》,是抱星真人亲手所录哪,咱们何不去问问?”

    白天苍想了半天,摇头道:“招摇撞骗,不可信!”

    “既有此路,为何不走?”明俞芷一理鬓发,“姐夫,你迂腐。”

    那时明俞蘅才与白天苍成婚不久,两人恩爱之时,在修真界正是人人交口称赞的一对璧人。而明俞芷乃是明俞蘅的胞妹,明府的千金,自小千娇万宠,性格跳脱活泼,平日里便爱拿这夫妇两人打趣,常闹得白天苍哑口无言。如今虽说已经掌管明府,但却仍是不甚稳重。白天苍听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唤这一声称呼,不由得脸现不耐。

    而殿下众人俱是不敢出声,只是忍住笑意。虞水遥不做理会,只轻声道:“明府主既有此想法,倒是可以一试。”

    明俞芷听得她唤自己“府主”,便端坐了身子,点头认真道:“好,此事交由我来办。”

    此后,明俞芷果真不知从何处寻到了封殷,将他本人与那卷《南星经》都带到了虞水遥的面前。

    虞水遥亲手翻开书卷,那上头密密麻麻满是符箓,俱是毒咒之术,并无解决北域封禁之法。众人本就不太相信,看到此处,都不禁一阵失望,有些仙家甚至破口开骂,骂那封殷不识好歹,竟连仙门都敢骗!

    他这一骂,殊不知是连着明俞芷一起骂了进去。若封殷是个不识好歹招摇撞骗的,那找他过来的明俞芷又是什么,引人来此行骗的吗?一旁之人赶忙拉他衣袖,劝他住口,那人骂了几句出了气,忽地反应过来,脸色苍白地转头看向明俞芷,见她竟也正瞧着自己,一双眼中隐隐似有笑意。

    那人吓得再不敢开口乱骂,殿中众人神色各异。唯有殿中虞水遥眉目一派淡然,不慌不忙地翻到最后一页,见是一片空白,思索一瞬,逼出自身精血滴入其中。

    那道经喝饱了她的精血供养,竟突然光华大盛,现出文字!

    此经所加持的法契,果真是抱星真人所留。

    而后的记载便是一笔带过了,说是虞水遥亲身前去北域,根据经中所述方法重又将之封禁。而封殷此时早已将此经前面所留毒咒之术修习至熟稔,凭借虞府的赏识,又得了一处灵机宝地,创设封龙山庄。

    短短十年之后,封龙山庄不知以何种手段,一跃成为仅次于三大姓的玄门世家。

    封绝缓缓道:“之后,虞府也不留《南星经》,干脆将之赠与了封龙山庄。再后来因为那件事,我封龙山庄被玄门百家逼得一夕覆灭,我娘亲和祖父拼命护我,才仅能将我送出封龙山庄,没工夫再在乎那些经籍。所以这本道经也从此不知下落了。”

    灵昭沉思一瞬,不好问那件导致封龙山庄灭门的事究竟是什么,只道:“虞清玥后来又来到平烟渡,也是为了追查这本《南星经》。”

    “是啊,自然是空手而归。”封绝挑了挑眉,“不过嘛,连我都不知晓那本道经现今在哪里,她自小都没接触过那本经,能想到来我平烟渡找寻,已是聪慧了。”

    灵昭道:“她知晓你的身份?”

    封绝哈哈笑道:“她若是知晓我是封龙山庄的人,早就一剑将我杀了解恨了。哪里能心平气和地与我做交易呢。”

    早就一剑将他杀了解恨了……?

    灵昭听得心中起疑,虞府分明是庇护了封龙山庄许多年,为何虞清玥知晓他是封龙山庄的人便要将他杀了?

    莫非后来虞府与封龙山庄又有了什么过节?

    而封绝说到此处,也觉出了不妥,补充道:“她只是听闻我平烟渡有许多隐世法器,来此碰一碰运气而已。”

    灵昭看出他有意回避此事,也不追问,只默默在心中记下此事,颔首道:“这本道经既然先前一直藏在封龙山庄,事后又未曾听闻有人拿到这卷书,想必还在封龙山庄里。虞清玥在平烟渡找不到,后续应当是又去封龙山庄找寻了。”

    她试探着道:“那时的封龙山庄,已经覆灭不存。她即便是去了,也是白走一趟。”

    此时,一旁的明含章忽地道:“对于那时的宗门而言,覆灭的仅仅是‘封龙山庄’这个名头,以及封氏族人而已。”

    灵昭眉间微蹙,忽感一阵不适,心道:一个世家被清缴到这种地步,竟还是“仅仅”?

    但转念一想,对于当时那些玄门世家来说,满门子弟被杀可不就是“仅仅”么!

    因为他们看重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修士,更不是“封龙山庄”这个名号,而是这门中难以计数的经籍。

    只要能拿到那些典籍毒经,哪怕这些修士们再死个十次八次,又有什么关系?又有谁会在意?

    灵昭眉目愈冷,便听明含章道:“封龙山庄覆灭之后,几大玄门为抢夺其门中典籍而明争暗斗,损失了不少弟子。三仙台与鉴心院商议之后,决定将封龙山庄暂时归入三仙台管辖,并更名为拂松道,内中典籍书卷,全部转交由三仙台之人管辖。”

    又是鉴心院。

    看来这封龙山庄的事,鉴心院是有意要抹得一干二净了。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那么这个拂松道,当年是由谁管辖呢?”

    明含章放下茶盏:“闻仁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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