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唤这一声“姐夫”,实际是因为她的胞姐明俞蘅,正是白天苍的结发妻子。

    当初明俞蘅还在世时,明俞芷就常看白天苍不顺眼,嫌他配不上自家姐姐。各宗门开法会时,便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偏偏白天苍那时太疼爱明俞蘅,连带着也不敢招惹她,一来二去,这二人每次见面,少不了一场唇枪舌剑,旁边至少得有十来人是专程看热闹的。

    白天苍一听她说的话,就忍不住开始皱眉:“你不是早已隐遁,再不参与宗门事务了吗?现在又来这里做什么?”

    明俞芷歪头一笑:“姐夫,你老糊涂了。谁说我要管宗门的事来着?你们成日里除了内斗便是到处找茬,我才懒得搭理呢。”

    白天苍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听她几次开口都是唤自己“姐夫”,而并非是“白掌门”,想必是有家事要谈,于是道:“有事回去私下谈论即可,现在没空。”

    在场有位老道也说:“明姑娘,我们与白掌门另有要事相商,关乎天下地气变动。姑娘可否稍后再谈?”

    不料,明俞芷断然拒绝:“不行!你们的事紧急,我的事也很紧急。姐夫,我的小外甥要找爹爹,怎么办?”

    白天苍有些不耐烦,“你的好外甥早已叛出三仙台,他自己非要走,如今又找我干什么?”

    他不知白君照此时正在外围等候,因此言语间也有诸多冷漠。

    “我说的不是君照。”

    白天苍皱着眉看她一眼,有些疑惑。然而,这份疑惑很快便转变为了惊讶。

    明俞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灵昭心想,不是君照,那么便是白君竹了?只是君竹这段时间都好好待在平烟渡,由拂雨和挽枝两姐妹照顾着,明俞芷怎么会知道他的存在?

    她心中一惊,忽地抬起眼来,先是看向明俞芷,又去看身旁的明含章。

    明含章望过来,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惊讶。

    众人也听出明俞芷所说的是白君竹,只是心里疑惑。白君竹早在许多年前就走丢了,如今生死难料,八成已经死了,明俞芷现在又说他要找爹爹,什么意思?

    莫非白君竹还活着?

    明俞芷的手指轻轻点着石桌,染了丹寇的指尖宛如一滴血。

    白天苍臂挽拂尘,道:“明俞芷,今日是各宗门商讨正事的时候,你非要提这个做什么?”

    明俞芷当即反问:“为何不能提?你的宗门大业是正事,骨肉亲情就不是吗?”

    白天苍道:“我从来都将骨肉亲情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当年君竹走丢确实是我的过错,多年来,我也因此一直自责、悔恨,这始终都是我不愿回想起来的痛苦。”

    明俞芷冷笑一声:“你此言当真?”

    白天苍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道:“他是我与阿蘅的亲生骨肉,舐犊情深,这种事我又何必弄虚作假?”

    众人纷纷点头。当初白天苍与明俞蘅确实十分恩爱,二人结伴出行,降魔除妖,留下不少佳话。如今俗世还流传许多二人的往事。

    并且,白天苍即便再盛气凌人,也毕竟是为人之父。白君竹那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巨大,他当时甚至不惜代价,闯进平烟渡寻仇了。此时,明俞芷却一直以此事刺激、嘲讽他,倒是有些不妥了。

    明俞芷哼道:“你身为堂堂掌门,修为顶天,护住几百人的性命都不在话下。而那时你们去的,也不过是一场凡俗灯会而已,并没有任何危险。君竹竟能在你的眼皮底下走丢,而你事后都发动宗门子弟找了一夜,竟也找不到他?”

    灵昭静静听着,心道:明含章一直向各方隐瞒君竹的事,原来就是为了此刻的一击致命。

    他早就算到今天。

    白天苍叹了口气道:“这些话,想必在场诸位也有许多疑问。你们责怪我、斥骂我,我都接受,此事本就是我办事不利。掳走君竹那人修为极高,刚一脱出我的视线,立刻便施法隐去了他们的气息和行踪,我无论如何都探寻不到。”

    明俞芷道:“这修真界修为如此高的人,可是寥寥无几啊!你可怀疑过谁?”

    白天苍皱眉道:“此是宗门内部的事,恕我不能说。”

    明俞芷觉得十分可笑:“这种时候了还死要面子,你的面子可比孩子还重要吗?你们三仙台内斗几千年,丢过的脸面还少吗?如今可不差一桩!”

    她挑眉道:“你不说,那么我来替你说。当年,奉命带走君竹的那个人,正是你的好师弟,三仙台的副掌门,秦修!”

    在场众宗门一片哗然。众人虽然知晓白天苍与秦修早已不合,明争暗斗许多年,但这两人即便有天大的仇恨,却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孩童出手!

    有人忍不住问道:“亲生骨肉被秦修掳走杀害,你竟还能忍?你为什么不杀了秦修!他做出这种事,你竟还要留他在三仙台!”

    一旁之人怒道:“可见这秦修果真是修真界的一颗毒瘤!处心积虑杀了老院主师心御,还不悔改!竟对一个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他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此时,灵昭轻声道:“白天苍,若不是前段时间,我与明府主联手诛杀了秦修,你是不是还要当做无事发生,任由他高居副掌门之位,继续打压修士?”

    正如秦修当年设计围剿封龙山庄,又害死师心御一般。

    他犯下滔天的罪过,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白天苍移过目光,并不回答。

    他的眉心微蹙,似乎回想起秦修被一剑割喉的惨状,心头有些难过。良久才道:“秦修乃是前任掌门亲点,我不好动他。况且,他即便犯下天大的过错,也终究是我的师弟,百年同门情谊仍在……”

    明俞芷出声打断道:“亲生儿子比不上你口中所谓的‘同门情谊’?我姐姐的性命也比不得你们前任掌门的一道法令?既然如此,你当年何必非要与姐姐结为道侣?!”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有些颤抖:“若非你办下的这些事,我姐姐又何至于在最好的年纪,被你们……活活气死在床榻上!”

    明含章上前几步,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明俞芷咳了两声,咬牙道:“白天苍,你这个人虚伪至极、矛盾至极!若真的如你所说,你那么看重同门之谊,当年又怎么舍得动手杀害你上头那几位师兄?!”

    白天苍忽地眼中现出凶狠:“白某说过,师兄之死,与我无关。”

    明俞芷不理会他,继续道:“你不是厚此薄彼之人,同门师兄弟被你这样差别待遇,说到底原因只有一个:秦修与你之间,早就有着数不清的利益牵连!”

    她冷笑道:“你看重他,因为只有他肯为你做事,只有他狠得下心来,去欺压各宗门的后起之秀,去为你铲除一个又一个隐患,去为你搜刮那些本不该归属三仙台的天才地宝,只有他愿意推你走上修真界之巅!”

    “什么正副掌门内斗、水火不容?都不过是你们二人有意制造的,用来混淆视听的把戏罢了!连当初秦仪被扫地出门,也只是因他笨得出奇,多次破坏你们的安排。”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内幕,在场众人惊讶之余,竟一时缕不清前因后果,只是怔怔听着。

    白天苍依旧抱着拂尘,唇角带一抹冷笑。

    明含章与灵昭本就这般推测,因此并不讶异。

    倒是虞清瑛,他终年忙得足不沾地,按理来说他才应当对这些宗门内务一无所知。可是看他双手负在身后,眉目间依旧冷傲的模样,倒像是早已预料到今日。

    明俞芷哼了一声,低声道:“秦修,他自始至终都是你手中的一柄利剑。他只为你所用,因此太危险。”

    “但也正因如此,你从来都没想过杀他。”她挑眉冷笑,“白天苍,我说得对不对?”

    围观众人一齐投去质问的目光。

    白天苍深吸了一口气,袖边的仙鹤纹样反射了月光,熠熠生辉。

    他怒极反笑,眼中杀意尽显:“你说了这么多,却没有半点证据。怎么?明二小姐何时也学会了红口白牙地污蔑人?这与我儿君竹又有何关系?”

    明俞芷自执掌明府以来,对外的称呼早变成了“明府主”或是“二仙姑”,平辈之人都不敢再唤她一声“明二小姐”,如今白天苍忽地这么叫她,显然只有轻视的意思。

    她压下心头的不悦,皱眉道:“自然有关。当初你命秦修将君竹送至锁寒林,逼提灯毒老炼制法器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么一个稚童,连一向以残忍闻名的提灯,也会心生不忍、留他一命呢?”

    白天苍道:“你想说,是我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儿?”

    明俞芷哼道:“提灯一生杀人无数,况且不忍对稚子下手。白天苍,你却狠得下心来,竟妄想以亲生儿子的性命作为交易,换你自己修为大增!”

    “一派胡言!”白天苍怒火难忍,掌中蓄力,飞身过去就要杀了明俞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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