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就被自己的胳膊麻醒。我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场梦境。只是那梦境对我来说也太真实了,就好像我真的经历了那些。尤其是那句话“尝尽凡间六苦,再魂飞魄散。”更像是梦境里的诅咒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额头上。伸手一摸,满脸的汗水。

    直到传来的紧促的敲门声,才将我从梦境拉回现实里来。“哟,今天倒是起的早,知道要干早活。”“要不是你爸妈不在,我也不用照顾你这个倒霉孩子。”

    没错,就从这话也不难看出,是我那矫情的姑姑又来叫我起床做早饭了。就此我的身份也清晰可见了,烂大街的“留守儿童”。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便只能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而我那讨厌的姑姑自然更是躲也躲不过了。

    姑姑大约40多岁出头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中年女人不太一样,她有着纤细的身材,微长的卷发,她喜欢穿绣花样的长裙。她给人的感觉就和她的职业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婉而有涵养,又是那么的富有诗书气质华。我一直相信,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格,一个人会同时拥有善恶等多种面孔。而我是多么幸运,看到了我姑姑身上的两种影子。

    “你姐姐想吃米粉了,你去街上买两碗。”

    “她怎么自己不去?”

    “她还在睡觉。”

    “那我也想睡觉,我也想起床吃现成的。”

    “这是我家,睡在床上是我亲女儿,你姐有资格睡懒觉。”

    “你姐多优秀的一个孩子,从小成绩就满分,又读的市里最好的中学。人又漂亮又有才艺。你再看看你,脸也破了相,成绩也不如她,等你什么时候比她优秀了,再谈资格。”

    要不是当时的我太年幼,被所谓的大人威严所震慑,不然放到现在,真想抽她两个大耳刮子。然后事实是,我还是乖乖听话地跑了二里地去买了我姐姐爱吃的那碗米粉,只是可惜送到嘴边的吃食也不过被人浅尝两口,就被扔进了垃圾桶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痛恨攀比之心。但我从未表现出那份痛恨,相反用尽力气去做大人眼中的逆来顺受的“乖乖女”。不是不恨,只是浮于表面的自卑盖住了内心的觉醒。曾经听到句话,“从小缺爱的孩子,长大后会一直寻找爱。”而对于我,从小就自卑的孩子,长大后也在一直寻找自信。

    家庭的平凡,样貌的平凡,经历的平凡,就算做了再多的时间去填满那无聊空闲的时间,自信也是没法建立的。骨子里的自卑早已融为血液,早已慢慢腐蚀你的心灵。

    后来我发现这世上活着是多么不遂心意,好像做什么都开心不起来,都觉得毫无意义。我开始了幻想,我脑中存在一个小世界,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小世界,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我建了座城,有着高高的城墙,那墙又厚又寒冷,无人可以进入城。这种情况直到我成年离家后才渐渐好转,摆脱了我那爱女如命的姑姑和所谓倾国倾城的姐姐。

    小时候曾不幸走丢,后恰遇到一和尚,他仔细端着我的面相,后又翻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嘴里说着,“沧桑洗尽华章,醉极弹歌一场。莫要轻言亘古,离散终看荒凉。散尽浮云落尽花,到头明月是生涯。天垂六幕千山外,何处清风不旧家?”只是那时候我太年幼,听不懂这和尚嘴里说的词藻。

    “所以呢?”我一脸呆滞地望着那老和尚。

    “不可说。不可说。”没曾想他就句不可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想什么呢?”我还沉浸在过去,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隔壁家的小孩魏雨暄。魏雨暄比我大一岁,也不知道是这一岁的差距还是她所经历的事情,让她比我成熟不少。在魏雨暄看来,我的自卑完全不值一提。

    “你说说你,才十几岁的人,一天到晚活得像个深闺怨妇一样。那有那么多发愁的。”

    “你不懂。”

    “我不懂?也是,我自小父母离异,自然想不到你这父母双全人儿的心思。”

    “但是你看我,还不照样每天吃吃喝喝,大人们的事我怎么能说了算。我只知道,除了我自己,其他人都是不靠谱的。这辈子,你能相信吗,你连你父母都依靠不了,还怎么敢妄想依赖别人?来这一遭,注定是要自力更生的。”

    “哦,对了,我今天看到你妈了。”我低着头嘟囔道

    “我知道,我昨儿也看到了她了,和一大叔逛街。我当时也没管那么多,上去就打招呼。但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挽着那男的走了。”她转身对我笑笑,“你妈总没有不认你吧。所以你烦恼的那些事其实都不是事儿。”

    我拍了拍她的背,人跟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她应该也理解不到我的烦恼吧。

    “走吧,别想那么多了,隔壁山头的樱桃红了,走去摘樱桃吃。”

    我们差不多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终于来到了镇上最大的樱桃树下。看着树上挂着的琳琅满目的樱桃,颗颗鲜红娇嫩,珠圆玉润,虽然线下樱桃的个头不大,但在小孩面前可是毫无抵抗力。魏雨暄麻溜地就爬上了数。而我四处看看看,找到了个破旧的酒瓶。“你看,就这酒瓶装吧。”“行,你把瓶子举着啊。”

    魏雨暄在树上摘,我边吃边装,“嘶,可真酸。”酸的我眉头紧皱,感觉自己刚新欢的牙又要掉了。

    “两小孩,又来偷樱桃吃。”忽然身后传来雄厚的年迈的男人声音,吓得我瓶子掉在了地上,也是在不经意之间,原本有缺口的瓶子划伤了我的手指。瞬间我感觉看见红色的血液迸出,染红了我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是错觉,是树上鲜红的樱桃被我捏碎了流出来的汁液。我将手放如嘴中,刺鼻的血腥味填满了整个口腔,咸咸的带点苦涩,这时候我才相信这红色的液体确是血液。双眼一闭,就倒了下去。没错,我晕血。

    这一晕倒,又好像自己回到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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