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上过药后已经不再流血,疼痛也有所减轻。伏黑甚尔已经被五条悟带到地下室,和夜蛾老师一起负责看管。

    我看了看医务室窗外的天空,还没有日落。还来得及,天内的‘星浆体’身份还有效果。

    在看清我试图下床的动作后,夏油杰已经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他按住我的肩头,面无表情地命令我:“躺回去。”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用我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冷漠:“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天元面前。”

    良久的对峙后,他松开了禁锢住我的手。

    我和天内跟在夏油杰后面,大家都没有说话。他们应该已经提前跟天内说过了,所以在和我单独进入薨星宫地道的时候天内没有任何惊讶。

    地道幽深漫长,只有我们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天内终于按捺不住,带着颤抖的哭腔开口:“为了我,大家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值得的吗?”

    “明明,那是我应该承担的使命。”

    “没有什么应该承担的使命。”我忍住胳臂的疼痛,慢慢回答她:“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我和夏油他们不一样。我不在乎你的生命,我也不是为了救你而努力的。所以,我失去手臂也和你没有关系。”

    “相反,你还帮助我实现了我的愿望。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可以顺应心意活下去,五条和夏油他们的目的也实现了。”

    “这场战斗,是我们赢了。所以,是值得的。”

    路走到了尽头,我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梯:“电梯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待会儿我大概率会用小刀挟持你威胁天元,可能会流点血。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推开我。”

    天内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果然,我们被天元拒绝了。或者说是我被拒绝了。

    所以我按照计划,掏出匕首摁在天内脖子上。匕首割破天内的皮肤,她痛得“嘶”了一声。

    我没有反应,也没有减轻手上的力度,继续缓慢地将匕首推进她已经被刺破的皮肤。

    片刻后,天元终于开门了。

    我放下匕首,上前一步站在天内身前,看着天元对天内开口:“天内小姐你可以回去了。脖子上的伤可以找硝子医治,不会留伤疤。”

    “夏油还在门口等你,有他把守,你回去的路程很安全。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吧?”

    天内发颤的声音响起:“嗯。”

    天元对我们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转身领着我进入结界内。

    坐下后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叹息着开口:“你这么肯定我会开门。”

    我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没有情绪地回复她:“你怎么会让自己有道德瑕疵。”

    天元带着回忆的声音响起:“被眷顾的旅人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以,你来找我什么事呢?就你放走天内来看,我的想法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我摇摇头,否定她:“我放走天内不是因为支持你那傲慢的理论。而是因为答应了夏油他们。”

    “至于我为什么来找你,”我笑起来看向她:“你应该知道吧?你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份吗?”

    天元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身份是因为你进入了薨星宫的结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书上说的特别的标记。”

    “在你进入前,我都以为那个传说是假的。我只能从你身上读到你是‘被眷顾的旅人’,我无法读取你内心的想法。”

    “这样啊。”我耸耸肩觉得无所谓。被眷顾的到底是谁已经无所谓了。

    我又喝了一口茶水,直截了当地开口:“绢索现在在哪里?他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他的咒力在替换身体后会被隐藏,我无法察觉到他的动向。”

    “那他的目的呢?”

    “应该和你知道的一样。”

    “咒力的最优化?”

    “就他以前跟我说过的信息来说,我知道的也是这个。”

    “绢索以前有没有封印成功过六眼?”

    “没有。”

    “关于他有没有什么情报?”

    “没有。”

    “你会被绢索杀死。”

    “泄露会影响走向的情报是会有代价的。”

    “所以我的手臂无法用反转术式治疗也是这样吗?”

    “对,甚尔是特别的存在。轮回外的他和轮回内的六眼对上,他试图扰乱轮回,世界行进的齿轮遭到破坏。但是你这个特别的、轮回外的人以手臂为代价修正了他造成的偏移。所以世界不会被影响,而你的手臂无法被反转术式恢复。”

    我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我的谨慎是正确的。我没有办法把一切都告诉夏油他们。

    “那绢索的信息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我只知道他在找通灵术式。”

    “那你答应我几个条件吧。”

    “为什么?我不认为我们是对等的。”

    “绢索会杀很多人,加上那些人应该足够对等了。”

    “我说过了,提前泄露这些东西是会有代价的。”

    “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代价。”

    “可能是你的术式能力,也可能是你的咒力能力,也可能是你生命的长度。还有可能是其他未曾记载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

    见我无所谓,天元突然露出不自觉的微笑,很短,但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正疑惑,就听到她用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清冷声音开口:“那你说吧,我会考虑。”

    “1、在总督会的信息库里隐藏夏油杰的术式情报。”

    “可以。”

    “2、增加我的封印术式介绍:对咒物的封印仅限于用符咒文字封印,会因为我的原因加强符咒效果,但是无法用自身咒力封印。”

    “这一点我有提前跟夜蛾说过,但是你出面会更为保险。”

    “可以。”

    “3、狱门疆里由我保管。”

    天元皱皱眉,摇摇头拒绝了我:“我不认为你的封印术式比我的结界术更可靠。”

    “好,”我不再纠缠:“免除伏黑甚尔的死刑,让他可以以体术老师的身份在高专入职。”

    “我会跟他立下束缚,保证他不会做出背离咒术界的事情。”

    天元点点头,答应我:“他本身也很有才能。如果他愿意留在高专的话,没有问题。”

    “4、甚尔以10亿的价格卖掉了惠,我和甚尔后面会赖掉这笔账,所以需要你出面周旋”

    天元皱了皱眉,停顿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好。”

    “最后:如果后续五条悟需要你时,你要站在五条悟那边。”

    “如果他是在站普通人类这边的话,这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得到她的回答后,我不再言语,坐在原地不动等待她的动作。

    她明目张胆地笑了一下:“啊,被发现了。”

    我拿起水杯在眼前端详,很普通的茶具,甚至算的上简朴。她看似无欲无求但一定会忍不住问我那个问题。

    不然她不会配合我,也不会在我短暂的逼迫下就似乎毫无办法地打开门。

    “那场战斗,是谁赢了。”

    “我和绢索,很激烈吗?”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报复天元。不告诉她这件事的结果:永远得不到的答案比确定的答案更折磨人。也曾想过要不要直接了当告诉她:因为她的错误判断,人类受到难以挽回的伤害。

    但我还是忍住了,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水,没有情绪地开口:“因为对战策略的错误,你及你的护卫很快落败了。”

    “两个护卫都是特级,所以绢索也很狼狈。”

    “但最后,还是咒术师胜利了。”

    天元点点头,似乎有些失望,但这丝失望很快消失:“这样吗?”

    我放下杯子,起身离开。跨出大门的时候,夏油杰还在那里等我。我快步跑过去,拍了拍下夏油杰的肩膀,笑着说:“走吧,天内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悟是不是在地下室?”

    夏油杰没动,我走到他正前方看着他的神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对不起,杰,我……”

    他打断我:“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好吗?”

    我低下头,自觉愧疚,不知道该怎么接过他的话茬。

    他克制的声音在空荡的操场响起:“我们究竟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如果小次选择旁观,不想着按下按钮。”

    “你应该不会变成这样吧?”

    “你已经尽力地提醒过我们了,不要分开,不要轻易进入他的攻击范围。”

    “但我们还是失败了。”

    我急急开口:“那是因为我的失误,如果我没有被他发现,如果我选择了更完善的策略…………”

    我无法再开口继续说下去,因为夏油杰脸上的神情太过悲伤。

    也因为,我想到了天元。刚刚在薨星宫我还趾高气扬地指责她的失误,但是我犯了和她一样的错误。

    夏油杰忽略我的沉默,抬脚离开,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淡淡地留下一句:“哪怕是再恶劣的结局,我也接受。请不要再这样牺牲自己了,我很讨厌现在的状况。”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我眼眶里涌出,我的使命被我最不想被否定的人否定了。除此之外,我还被我的使命诅咒了。

    这就是和天元谈话的代价吗?

    那又怎样,我擦干眼泪,收起情绪。我的使命和我选择的人生意义没有被我自己否定。

    就因为他们难过,所以我才要继续我的道路。

    我转身快步跟上夏油杰的步伐,一路沉默着到了关押着伏黑甚尔的地下室。我们到的时候,夜蛾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五条悟一个人。他看出了我们的沉默,没有追问结果。

    指了指审讯室的伏黑甚尔:“人已经醒了,我和夜蛾老师已经问过了。他承认了他是盘星教派来的,上层已经明确了他的死刑,但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达。夜蛾老师被我支走了暂时不会回来。”

    我点点头向他致谢,五条悟在我推开门前用没什么情绪的嗓音补充:“他好像,并不乐意接受你的提议。”

    我顿了顿,没说话,推开门走进去。伏黑甚尔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

    “天元已经给了我免死金牌…………”

    他打断我:“你烟呢?给我一根。”

    “我已经戒烟了……”不对,他怎么知道我抽烟?我已经戒烟了。

    我抬头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你调查过我?什么时候?”

    他无所谓地说:“你的跟踪技术太不高明,很容易就被我发现了。”

    “所以,”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地问他:“这么多年你都知道我在找你,而你反过来查到我和佳织的事情。”

    “你掐断了我找到你的一切途径。”

    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起身抓住他的手腕,绝望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既然知道我的事情,那你应该知道我是很想找到你……”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抱住自己的脑袋,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明明可以皆大欢喜,明明每个人都可以不受到伤害,明明可以轻易地happy ending。

    为什么会这样。

    伏黑甚尔笑起来:“啊嘞,你不应该感谢我没有杀你吗?”

    忽略他的挑衅,我尽全力收拾好情绪: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无法挽回过去,但是可以改变将来。

    我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看向他:“那我这么多年花费的积蓄也算是报酬了。”

    “不说这个了,”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以及他背后正看着审讯室的视线,盯住他被束缚住的双手,镇定地开口:“天元已经给了我免死金牌,只要你留在咒术高专,接受我的看管,你之前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怎么样,很不错吧?惠也会拥有术式,他也会入学高专,你不止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老师。10亿的事情我也…………”

    伏黑甚尔打断我滔滔不绝的话语:“烟呢?”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脸上浮现了笑容。

    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10亿的事情我也解决了……”

    他再次打断我:“小姐,我的烟呢?”

    闻言,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跌跌撞撞地离开审讯室。

    我们三个人沉默着,夏油杰主动离开去找烟。我盯着地板,控制不住地向五条悟开口:“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五条悟没有回答我,在我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

    我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对不起。我撤回刚刚的问题。”

    五条悟依旧没有反应。夏油杰拿来香烟点燃递给伏黑甚尔。

    香烟的长度一点点缩短,甚尔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我的期望也逐渐消散。

    五条悟执行死刑后就离开了,夏油杰也想离开。我想拽住他的衣角,但还是放弃了。

    他似乎察觉我的动作,叹了口气,扶着我在角落坐下。

    我看着审讯室里伏黑甚尔的背影,想起了佳织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我又失败了。惠的母亲因为我的放弃而失去生命,他的父亲因为我的无能也失去了生命。

    “不是哦,小次。”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佳织的声音,她温柔地否定了我:“不是哦,小次。”

    我明白过来,拽紧了自己的衣角,豆大的泪珠滴落:伏黑甚尔最后选择成为了佳织的丈夫。曾经舍弃了一切的他,在最后没有舍弃一切。他面对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懦弱,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毫无意义。

    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选择自己想要的。

    我笑起来看向夏油杰:“是我赢了呢。”

    “是我们赢了呢。”

    夏油杰不懂我的意思,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转头看向伏黑甚尔的尸体,内心觉得愉悦:是我赢了,我们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甚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五条和夏油完成了对天内的保护,我也获得了我想要的东西。

    甚尔对抗了令他窒息的咒术界,五条他们反抗了封建的统治,我得到了必要的助力。

    虽然被这场雨淋得湿漉漉的,但是胜者是我们。

    夏油杰冰冷的声音响起:“只是你觉得赢了。”

    我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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