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露重,又下了些小雨,滴滴答答,似洗刷着一切痕迹。

    梁深出宫后一路快马赶回来,马都还没停稳,便揪住梁堂的衣领子问:“人呢?”

    梁堂满面羞愧,“不见了,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让兄弟们都出去找……”

    “我不是让你看住她!”梁深怒吼,揪住梁堂衣领的手持续用力。

    梁堂自觉失误,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我中途是出去一趟,那是因为老夫人叫我,我……”

    衣领猛地被松开,再见梁深已经大步踏进府里,看样子是要去梁老夫人那。

    “祖母……”梁深直接闯进他祖母所住的东安堂。

    梁老夫人正坐在西北角窗前的蒲团上,手里还拨动着一串佛珠。她看到梁深这副急匆匆失去稳重的模样,满脸失望。

    “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梁深自觉冒失,可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拱手行礼后,便急急开口:“祖母,你可知……”

    梁老夫人打断他,“深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人不见了,你不该来找祖母。”

    “可是……”梁深还想再说些什么。

    “深儿!”老夫人提高些音量,有些气短,接着平复心情许久。

    一旁青兰为她拍着背给她顺气,顾不得尊卑,“少将军,你快别说了,你看给老夫人气得!”

    梁深自觉失言,也怕祖母有什么闪失没敢多言。

    梁老夫人缓了许久才缓过来,看着一向让自己骄傲的孙子因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失去雄心,她更觉荒唐。

    她是老了,偌大的梁家只能靠他一人,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你自己看看你还有半分少将军的样子在吗?”梁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青兰不必再帮她顺气。

    她看着眼前的梁深似有几分冷静下来,这才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人不愿意,祖母难道会拿绳子将她捆走?”

    祖母不会的。

    几乎是立刻,梁深就想明白了。

    人是他带回来的,姜素素从始至终就不想来梁府。

    是他多管闲事,也是他……以为他能看住。

    原来一切不过是所谓的他以为罢了。

    “少将军。”门口,梁堂一直在等梁深,此刻见他出来立马迎上去。

    梁深:“人不必找了。”

    “……是。”梁堂服从命令。

    “让你查的事也不必查了。”

    “……是。”

    既然她那么想与他撇清关系,那就一切如她所愿。

    五天后,下朝后的梁深走在人流末端,漫不经心听着前方两个小官交谈。

    “听说了吗?流芳楼来了位素雅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笆,难得今日下朝早,你我去听听?”

    “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那可不是,这素雅娘子是前不久刚来京城的,风姿绰约,比那原先的花魁娘子还要貌美几分。”说着那人朝同僚拱了拱,“你去见见就知道了。”

    梁深落后他们两三步,看着他们朝宫门方向走,不知是不是去找素雅娘子。

    “少将军。”

    梁深回身,来人穿着一身玄色蟒龙纹锦袍,气质华贵,他忙行礼,“昶王殿下。”

    “不必多礼。”竹煊拂了拂手,他只是想与他说说话。

    “少将军回京已有多日,可有到处逛逛?”显然,他也听见了刚才两个小官的话。

    梁深微不可查皱眉,不知他这番试探是打趣更多还是有深意。

    他道:“回昶王殿下,军务繁忙还未来得及。”

    竹煊笑了笑。他生得温文尔雅,难免会给人亲近之感。只是生在皇家,有几人是心智单纯的。就算是平日里低调的竹煊,那也是个不可小觑的。

    “刚在朝上,说起沿海的倭寇屡屡再犯,听少将军的意思是又要出征?”

    梁深沉吟道:“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竹煊看着梁深一字一句道:“我以为少将军走前该将亲事定下,也算了却表妹一桩心事。”

    梁深顿了下,“大敌当前,儿女情长实属不是最重要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一只手臂吊儿郎当地攀附在梁深肩上。

    竹煊笑着颔首,梁深忙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竹郅摆了摆手,问竹煊,“表兄,你们说什么呢?”

    竹煊娓娓道来,竹郅一听是朝堂上的事,就不愿多听。

    他道:“正好碰见,咱们一同出宫去玩玩?”

    竹煊推拒:“我就不去了。”

    竹郅点点头,推着梁深就走。

    他表兄日常惯是严于律已,成日里埋头苦学,不懂得适当放松。有他跟着也是拘谨。

    可是梁深不一样,这个估计以后是自己妹夫的人,他还没打过什么交道,趁这个机会,替永乐掌掌眼。

    梁深站在媚俗红色的牌匾前,迟迟不肯进去。

    竹郅拉了他许久拉不动,他只好道:“你放松点,我们就是来玩的。”

    梁深全然不为所动,竹郅没办法,最后下猛料,“你放心,我不告诉我妹,再说了男人太板正不行。”

    竹郅压低声线,“听说这里刚来了个美娇人,朝中多半大臣都来瞧过,你不想瞧瞧?”

    他不想。

    来这看美人,还不如练几套拳来得实在。

    梁深还是不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竹郅有些怒了,他叫上随从,“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抬进来!”

    “少将军!”

    梁堂都为他着急,真要被抬进去,他们少将军以后还怎么在军中立威?

    不就是看美人么,就与太子虚与委蛇片刻工夫,反正也不吃亏,到时候再找个借口离开。

    估计梁深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情不愿走进楼里。

    身边有两女想来拉他,被他狠厉的眼神逼退,最后一人扯着竹郅一条胳膊,将竹郅给拽进去。梁深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竹郅早包下一间雅室,刚想轻车熟路叫几个姑娘的名字,忽而转变一想问:“你们这是不是新来了个美人?”

    女子轻轻拂起袖子盖住竹郅的脸,然后自上往下滑过,“讨厌,官人也是为了素娘来的?”

    竹郅轻轻捧住美人衣袖嗅了嗅,脸上荡起□□,“对,就是素娘,把她给我叫过来!哦不,是请过来。”

    “讨厌!”那女子扯过自己的衣袖,“素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竹郅深谙这一行,满不在乎说:“你就说吧,要多少钱才可以见到素娘?”

    女子却避而不答,转而坐在竹郅腿上,整个身子都贴过去,“官人是嫌奴家照顾不够好么?”

    话一出,竹郅突然发怒,一把推开那女子,直接打碎一个茶盏,“老鸨呢,把你们妈妈叫过来!”

    女子被吓到,仓皇离去。

    不一会,一位比她年长但尚且还有些姿色的女人过来,站在竹郅跟前满脸堆笑,“官人指名叫我,是我们这的姑娘有哪点照顾不周?”

    竹郅懒得多说废话,“把素娘叫过来。”

    老鸨面有难色,“素娘,她……她不是我们这的姑娘,见不见人的全凭她自己心意。”

    “我不管,叫她过来,不然我掀翻你这座小楼!”竹郅踢了一脚桌凳。

    老鸨往后退了退,眼前这两位客人明显非富即贵,她怕是得罪不起。

    “官人,你等一下。”然后施施然离去。

    过了会,只见一女子人还未到声却先行,“是哪位官人要见我啊?”

    竹郅蓦然看去,淡黄色裙摆摇曳,脚下步步生莲。再往上,女子虽带着面纱,一双妩媚眼却暗含多情。

    素娘微微笑了下,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另一抹视线,比竹郅的更浓烈也更紧盯。

    她看过去,是梁深。

    梁深的目光死死咬住她,看她的眼眸里却没有温情。

    素娘?他早该想到的就是姜素素。

    梁深指尖握成拳,青筋直泛。要不是碍于是在竹郅面前,他一定冲上去毫不犹豫亲自将她送回扬州。

    但细想,在这见到她,未免不是姜素素有预谋的举动。

    他眼神警告她:别乱来。

    姜素素不为所动,事实上,她只看过梁深一眼后,便移开目光,反而对着竹郅笑意吟吟。

    美人总归是赏心悦目的,竹郅招手,让姜素素坐在他身边。

    姜素素坐下。

    竹郅将大半身子凑过去,“美人可将面纱摘下,让我看看你完整的脸?”说着就想动手。

    姜素素灵巧躲过,“官人别急嘛,你陪我玩个游戏,我就给你看。”

    竹郅一听兴趣很足。

    自古美人很多,有趣的美人却很少见。

    “行啊。”美人相邀,他乐得给美人这个面子。

    一旁梁深似再忍无可忍般起身,对着竹郅恭敬拱手,“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打扰公子兴致。”

    竹郅点点头,可眼神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姜素素。

    梁深退下,竹郅这才轻嗤,“无趣。”说着眼波含情,手掌覆在姜素素的小手上,“还是美人有趣。”

    姜素素神色僵了下,忍住将手抽出的冲动,继续甜着嗓子,“官人,刚刚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是谁啊?”

    “不足为道之人。”竹郅端详着美人的纤纤玉手,这般说道。

    但他也是个男人,听见姜素素公然在他面前谈论起别的男人,面露不喜,手也离开。

    他挑着浓眉问她,“怎么,看上他了?”

    “没有。”姜素素适时将手收到桌下,“怎么会,官人是没看到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是对我有多厌恶!”

    这倒是,竹郅看梁深的面色确实不太好。

    呵,矫情。

    男人么,要不是像他这样潇洒不拘小节的,要么就是像梁深那般蔫坏,深藏不露的。

    竹郅:“老实告诉你,他是我妹夫!你就别想了,好好伺候我就好,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姜素素柔顺地点点头。

    竹郅看着姜素素貌美的上半张脸,他心里又开始痒痒起来。直接一个胳膊将姜素素揽进怀里,“美人,我们来玩点什么?”

    姜素素僵着笑,与他虚与委蛇,趁他不备,身体灵巧躲开,嗓音却依旧甜美,“官人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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