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梁深率兵马在京城南郊的一处破败庄子上仔细搜寻。

    “报!”

    副官马轲上前,“禀少将军,庄子已搜过,无人。”

    看来是事先得到消息,跑了。

    梁深道:“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搜那边的密林。”

    马柯:“是。”

    “少将军!”

    忽有士兵领着个太监模样的人过来。

    梁深认出这太监是在御前伺候的,忙客气道:“公公,有何吩咐?”

    太监恭敬行礼道:“少将军,圣上有请。”

    因着梁深说要来,所以姜素素他们并未提前离开,这么等着便等到了用饭时间。

    林维不知从哪听说姜素素要走的消息,命丫鬟前来请她去饭厅用饭。

    姜素素说不去,便源源不断有丫鬟来请。

    她烦不胜烦,干脆关了屋门。

    永和正殿内,竹煊坐于上首,隐隐动着怒气。

    “抓了这么久,次次都能让他逃脱掉,朕不知是他太过狡猾还是你们太无能?”

    下首跪着梁深与王免。

    圣上发怒,两人皆低头听着。

    竹煊:“给朕个准话,究竟何时能将他捉到?”

    王免踌躇着不说话,又看向一旁梁深。

    梁深道:“启禀陛下,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竹煊眼眸微亮了亮,“你确定?”

    梁深:“确定,是臣亲自射的箭。”

    “好好,命人在各个大小医馆门口守着,只要他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

    竹煊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王免趁机告退,梁深也要起身。

    便听竹煊道:“你留下。”

    梁深便继续跪着。

    竹煊盯着梁深看了好一会,忽然叹息。

    “我知你觉得我赶尽杀绝,可自古成王败寇,我若留他一命,便是给自己留后患,且永乐在宫中也不安分,天天叫嚣着他哥哥总有一日会杀回来,杀了我这乱臣贼子,以示正统!”

    竹煊这番话,梁深听着像是在与他诉苦。

    过了半晌,梁深抬头问:“若是他肯伏诛,陛下会饶他一命吗?”

    “绝无可能。”竹煊面色冷冽,眼里是无尽的恨意。“他欠着朕一条命,朕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梁深姗姗来迟。

    姜素素顾不得问他怎么才来,只忙叫上梁堂与阿缇娜要走。

    梁深:“先等等……”

    姜素素着急:“还等什么!”

    梁深看向梁堂问:“外面站成一排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姜素素赶紧递眼色给他。

    梁堂犹豫了。

    还是阿缇娜解释道:“那位不知从哪听说小姐要走,此刻等着她吃团圆饭呢!”

    梁深了然道:“你们先下去!”

    阿缇娜又看了看姜素素,终是退下。

    梁堂自不必说,早已退下。

    姜素素坐于一旁,冷着脸道:“你若是要劝我,便不必多说。”

    梁深站着,只朝她走近一步。

    “他们等了你一个时辰。”

    “我早已说过不去。”说着她声音忽然低了一瞬,“不是我要他们等的。”

    梁深顿了顿,接着道:“你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最讲团圆二字。你果真不能满足他这个愿望吗?”

    姜素素固执地偏开眼,不去看他。

    “你为何总替他说话?你如今是彻底站在他那边了吗?”

    “不是我要替他说话,而是……而是不管你承不承认,他们都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梁深慢慢握住她的双手,带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接着道:“而我不过是希望多些人来爱你。”

    爱她?他们会爱她吗?

    正厅正中间,林维命人放了只大圆桌。他早早就吩咐下去,今日团圆宴,所有人到正厅吃饭不得迟到。

    林清凝还有林耀赵玥所有人都到了,只林维对面的座位空着。派去的丫鬟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等到人。

    赵玥其实早就饿了。她是双身子,本来就饿得快。此时久久不进食,胃绞着一阵阵地疼。

    林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林维知道姜素素不愿来,却还是再三派人请。他只想看一看,若他执意如此,她会不会过来,哪怕只是露个面。

    又等了片刻,林维坚持道:“再去请!”

    丫鬟领命,刚转身便微微诧异道:“老爷,他们来了!”

    一桌的人都向后看去。

    林维站起,他们跟着站起身。

    姜素素与梁深携手过来。

    梁深看着众人行礼赔罪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实在是宫里有事耽误了!”

    他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林维命丫鬟再添一张凳子,笑着道:“少将军为国为民忙碌至此,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林……老爷此话是折煞晚辈了!”

    林维:“坐吧。”

    姜素素与梁深相邻坐下。

    她左侧便是赵玥,此刻看着她眼里有几分感激。

    待林维宣布开席后,便飞快拾起筷子。

    姜素素看着,心里有些愧疚,主动承担起照顾赵玥的责任,一时间她碗里堆起许多山珍海味,弄得她正儿八经的夫君林耀都无从下手。

    相安无事吃完团圆饭。

    姜素素与梁深要走。

    林维叫住他们。

    他道:“天色已晚,不妨在府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姜素素微皱了皱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维看出她的警惕,再三道:“你放心,就住一晚。”

    她将信将疑。

    倒是梁深道:“就听林老爷的。”

    回雪无阁的路上,姜素素不免问梁深:“你为何要答应他,梁府离这并不是很远……”

    “你想留吗?”

    姜素素噤声。

    “你若是不想留,刚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拒绝。”

    梁深本不想将话说明白,奈何她在与林维关系处理上实在是别扭。

    “谁说的?”

    梁深笑了笑,她不光别扭还很嘴硬。

    “好了,不过一晚而已。”

    “总之,你就是不许向着他!”

    梁深哭笑不得,直呼冤枉。

    “我为何要向着他?明明你才是我妻。”

    姜素素下意识嘴硬,“谁是你妻?”

    梁深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眼眸在她脸上来回穿梭,似要看清她每个表情。

    “你莫不是忘了,十日之后是什么日子?”

    十日?竟只剩十日了,时间过得果真很快。

    姜素素忽然主动抱住梁深。

    梁深呼吸一颤,竟有些不踏实。

    “怎么了?”

    姜素素摇头,“就是没想到经历那么多事,三月还能如期嫁给你。”

    梁深听她如此言,也陷入些许回忆。

    他的手覆在她手上,两相交握。

    “这说明你就该成为我的妻。”

    姜素素笑容逐渐放大,“梁深,真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一天。我以为我……那时退了亲,你会恨我一辈子!”

    “我确实恨过你。”姜素素的手微微颤了颤,梁深却更加紧地与她交缠。“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何不愿信任我。”

    姜素素道:“我那时不愿耽误你,就想先自己找证据,等找到证据再去找你。”

    “找我?”梁深眉眼挑了挑,“我可还记得有人利用完我后便想把我一脚踢开。”

    姜素素自知怎么都说不过他,干脆耍起赖来。

    “那你想怎么样?”

    梁深眼眸直看着姜素素,伸出手来慢慢描绘着她的眉眼鼻。

    月色柔和朦胧,姜素素只觉得要醉在他温柔的眼眸中。

    他喉结滚了滚,微凉的手最后抚住她的下巴,哑着声道:“乖乖做我的新娘,别再跑了。”

    次日一早,阿缇娜便告知姜素素,林清凝来了。

    姜素素只觉得林维老谋深算,说什么绝对不会阻拦她。

    自己是没阻拦,却派了大女儿前来。

    “不见!”

    话音刚落,门口的丽人脚步微停,随即神态自若走进去,“妹妹就这般不愿见我?”

    姜素素微诧,心里有些恼火。她不是说了不见吗,怎么就让林清凝进来了。她后来一想门口守着的都是林府的丫鬟,人家忠心侍主,何错之有。

    这么想着气便消了。

    她道:“杨夫人有何事找我?”

    林清凝开口道:“妹妹……”

    姜素素:“谁是你妹妹,杨夫人莫要错认!”

    见她态度依旧强硬,林清凝倒是半点不意外。

    “我们能否单独聊聊?”

    说罢,她看向姜素素身旁垂手而站的阿缇娜。

    阿缇娜想了想还是退下。

    姜素素生硬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昨日父亲的一番苦心,其用意想必府内上下都知道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妹妹!”

    姜素素不为所动,“杨夫人来此就为说这个?”

    林清凝:“当然不是。”

    她缓缓看了姜素素一眼道:“你现如今住的地方叫雪无阁,你就没怀疑过为何要叫这个名字?”

    雪无阁。

    她母亲名字里有个雪字。

    “此处从未有人住进来,你是第一个。这里父亲一直叫人看顾得很好,自己却从来不来。记得小时候,我因为贪玩躲进这里,父亲找到我,当众训斥我一通。我是他第一个女儿,她一向疼爱我。我被他训斥后不死心,偷偷跑回去,便看到他对着这宅院在抹眼泪。”

    “南边那块地本来寸草不生,母亲要盖宅院,被父亲拦下。他亲手耕种,这才有了如今的橘林。而谁爱吃橘子,想必你心里很清楚。”

    她顿了顿,又道:“从我记事起,我便知道我父母亲不同于别人家的父母,他们对彼此敬重,却也只有敬重。自我成婚后,我便明白他们之间远和情爱无关,想必都是为了家族。父亲……父亲心中是有你母亲的。”

    “父亲与我说你曾问他后不后悔,他自己说不后悔,可你看他做的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在说后悔?你母亲去世是在冬日里吧!”

    林清凝仿佛只是问一下姜素素,没指望她会回答般。接着便又道:“难怪,难怪父亲那日回来便不对劲,将自己关在雪无阁一下午。此后还病了半个多月,母亲说父亲的病来得突然,恐是邪祟入侵,带我和清禾去寺中祈福,因此我记得格外清楚。”

    姜素素面色不显,淡然看着林清凝,只指尖紧握。

    “夫人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林清凝看着她半晌,终是无可奈何般叹气。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不肯原谅父亲?”

    姜素素并不回答。

    “你从小不在林府里过活,也未曾接触过世家大族。像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将名声面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百年的世家,我们这些人享受世家的荣耀,便只能以自身供养世家。”

    “到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为家族的荣耀,却也渐渐忘了自己的本心。”林清凝不管姜素素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听进去,她只管说着。

    “我这次回京,一则已有许久未曾回来,加上小妹的事,心中挂怀。二则……为我夫婿,他被贬扬州,少不得得靠父亲打点,又碰上新帝登基,对世家多有打压,父亲为后计,不得不辞官。”

    “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帮衬或是有所图谋。只为将实情告知,父亲……他有许多不得已之处。”

    姜素素仍旧面色淡淡,林清凝不得已又道:“你在林府这些日子,可曾看过我母亲还有兄长?”

    姜素素皱了皱眉,倒是真的未曾见到。

    林清凝道:“他们一个被父亲禁足,一个被送去遥远的书院读书,几年都不得回来一次。父亲虽未曾明说,但我知道是你让他下定了决心。我不日便要回扬州,你住得近,只愿你时不时常来看看父亲即可。”

    姜素素看向林清凝:“说完了?”

    林清凝不知她何意,可还是点了点头。

    姜素素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我不知你特地来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何居心。”

    林清凝脸色微变。

    “诚然你所清楚的那样,我不会帮你什么,也断没有什么可帮得上你的。你说你……父亲后悔,在我看来,一旦错过,之后无论再怎样弥补都不过是无用功。况且听你此前言语间含意,我觉得他最看重的依旧是林家的荣耀。”

    姜素素始终在想,若她不曾出现在林维眼前,若她没有今日这般光景,林维是否依旧会对她这么好。

    他明知扬州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却还忍心放她在外自生自灭。五年啊,整整五年,或许更久。

    临走前,林家众人都到门口送姜素素与梁深。

    姜素素走到赵玥面前。

    林耀微微往旁边走了一步,给她们让出说话的位子,不过到底没离开多远。

    赵玥一脸依依不舍。

    姜素素笑道:“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她这话没避着其他人。

    林维听着,本落寞的瞳孔里浮现抹喜色。

    赵玥也笑着道:“那一言为定。”

    姜素素点点头,又冲她眨了眨眼。

    林清凝这时道:“妹妹。”

    姜素素看向她。

    林清凝道:“我不日便要离京,恐不能去喝你的喜酒,但礼不能少。”说话间,身后丫鬟双手捧着礼物过来。

    姜素素瞧着,是两对金丝绒翠玉头面,两对头面各有千秋,却同样华贵万丈。

    姜素素不欲接,林清凝已亲拿过,将木匣塞入阿缇娜手中。

    她看向阿缇娜,阿缇娜对她摇了摇头,姜素素只得受礼,“多谢杨夫人。虽杨夫人不能来观礼,但若三月初五那日林府众人有空,皆可来观礼。”

    姜素素话既出,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不过林维还是怕她反悔,忙一口答应下来。

    姜素素随意瞥过,心里有些动容,可只是一瞬。

    她看向林清凝微微挑了挑眼,仿若在问她,此番她可满意了。

    可林清凝的眼眸温柔,并无半点其余之意,她不免又想莫非是自己猜错了。

    直到马车驶动,她依旧未曾想通。

    缓缓有只胳膊伸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随即响起梁深温润的嗓音。

    “我很意外。”

    “嗯?”

    她轻声问。水眸中还有些迷茫,未缓过神来。

    梁深将她往怀中带,搂紧了她。

    姜素素顺势过去,心里明白了几分。

    “不是你说的吗?希望多些人来爱我。而我……我就要嫁给了你了,身后没两三个娘家人撑腰那怎么行?”

    “娘家人?”

    梁深的眼眸微弯了弯。

    姜素素撇了撇嘴角,嘴硬道:“算是吧。”

    是就是,什么叫算是?

    不过梁深心知承认这点对姜素素来说有多么不容易,他没再接着说下去,倒是提起另一件事。

    “那时,我刚从牢里出来,四处遍寻不得你。实在没办法去了林府,是他给我指了路,我才知道你在南坞。我看他对去南坞,哪里有瘴气,要避开哪条路都了如指掌,想必是曾去过。”

    “素素……”

    梁深停顿住,只因他看到姜素素眼眶中微微湿润,他只有更用力抱紧她,用体温来传达她并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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