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识身上的伤半月后便痊愈的差不多了,期间无涯派了一位婢女照顾她,而那位救下她的青焱太子并未见他身影,似是骨城中有魂奴出没,这位青焱太子近日混迹游走于整个骨城查探魂奴踪迹,魂奴现身也带来了蛊毒,无涯亦忙于此事无法抽身,便派了春锦照顾她。

    这日陌识起身,推开门,阳光略有些刺眼,清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痴望着高墙外的蓝天白云,鼻间嗅到了饭菜香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感受过清风拂面、鼻间烟火气,上扬的嘴角昭示着她愉悦的心情。

    春锦看着站在廊檐下闭着双眼,似是感受着什么的女子,开心极了,燕夫人已能起身了,当是好极了。于是走近陌识,极为欢喜说“燕夫人,看来你身子已好多了,那今日我便带你熟悉熟悉这青焱馆。”

    陌识睁开眼,点了点头,衣袖下的双手却有些发抖,面上却不显紧张,跟着春锦踏出这座小院。

    “那是青竹院,是青焱执安卫之所,执安卫乃天子之师,护天子之安全,这青焱馆便是由执安卫日日盯梢。”春锦指着靠近青焱馆门口的右边大庭院说道,“那是青湖院,是婢女公公们之所,穿过青湖院是青石院,那是青焱民间各灵师之所,之后便是青稷院,是青焱四大世家之季家之所,这季家主修束缚之法之木系法术,是以院中树木繁茂、常有百鸟宿之。”

    陌识站在青稷院门口,鼻间浓郁的草木及花草之香,这地方却不适合她,太过勃勃生机,倒易令体内浊气紊乱,那时魂奴身份难以隐藏。提步往前而行,春锦跟上,继续说“青稷院之后便是青启院,四大世家之一的齐家之所,齐家主修风系法术,与青启院相隔一莲池的是青霈院,乃裴家之所,裴家主修强攻之法,习枪法,裴家家主乃今上之师,今上少时便拜师裴家主,当今世上,再无人枪法能及上今上。”

    陌识脑海中仿佛浮现了一少年执枪而立,手微微收紧,春锦继续往前,穿过一座石桥,“那是青柳院,是青焱世家之首的柳家之所,皇后娘娘便出自柳家,柳家主修剑法,皇后娘娘少时一把棠霜剑,名震青焱。”提起这位青焱皇后,春锦语气中带着崇拜之意,却未发现陌识眼中暗淡无光,周身似有些哀伤。

    “前头是青鸾亭,青鸾亭处日月湖旁,可观日月湖之景色,皇后娘娘最爱来这观景。”春锦看着亭上二人,有些震惊,然后有些雀跃着说“那便是我们青焱帝后,娘娘爱美景,陛下偶尔会陪娘娘散心,陛下对娘娘珍爱万千,虽娘娘膝下无所出。”

    陌识慢慢抬起头,心中诸多复杂感情,那亭上立着两人,高大男子手中举着一罐鱼饵,安静站着,另一只手将鱼饵递给那略身形娇小的女子,女子温柔一笑,接过鱼饵撒向湖中聚集着等待喂食的一众湖鱼,男子眼神含柔意看着女子,重复着递饵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厌烦。眼中已分辨不出虚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见那喂着鱼的二人已注意到她奇怪的眼神,向她二人走去,春锦赶忙拉着脸色苍白的陌识跪拜在地。

    “参见陛下,娘娘。”春锦恭敬跪拜在地,陌识猝不及防回神,呆呆看着那一对俪人走近,双手紧紧握住,终于看清那二人,如清松般清冷俊朗的帝王和如莲般纯净温柔的皇后,是那般相配。陌识感觉到了自己有些艰难的呼吸,心口发涩,终是低下头,岁月终是善待于他们二人。

    “起身吧。”皇后柳见思走上前,扶起春锦和陌识,一脸疑惑看着陌识,向春锦询问道“这位是?”

    春锦起身,想起陌识身上有上,扶着陌识起来,并回道“回娘娘,这是半月前殿下救下命神医好好照顾的燕夫人陌识。”

    柳见思笑着扫视了陌识全身上下,满意地点头,“你便是燕夫人,想来身上已大好。”心中却好奇这燕夫人面具遮面,而此面具精致又独鲜活,一看便是耗费众多心思所制,然燕夫人周身却死气萦绕。

    陌识低着头感受到了那股锐利的目光,来自那位青焱陛下,身体紧绷着,片刻后那目光方移开,陌识才稳定心神回“谢娘娘关心。”

    柳见思叮嘱了一番陌识,便和青焱陛下一同离去,陌识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喉间滚动,感觉到了双手上的润湿,方知晓疼,原是她刚刚抓破手心,但心疼却更甚,眨了眨眼,才把即将涌出的泪意散开。

    哪怕前方身影已消失,陌识依旧久久未移开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直感叹真好,真好,面具下的面容因笑意大幅度扭曲,春锦在一旁看着相携而去的帝后,颇为感慨道“帝后之情,世间难有。”

    面具下,一滴泪流至鼻间,无人可窥视其中,亦无人知她悲伤。

    庆历二零五年无花城,无花城有一歌舞坊--灵坊,灵坊前些日子已发生好几起怪事,好几个勋贵子弟入灵坊吃酒玩乐后,皆不知所踪,许多常客心有惧意,不大光顾灵坊,灵坊主为招回顾客,在坊前贴出招舞姬的告示,一浅绿色衣裳少女揭下告示,走进灵坊。

    第二日无花城中皆知灵坊中新来了一位一舞足以倾城的舞姬,身姿缥缈如仙女,一双明眸如月般纯净,容貌绝色。当晚众多男子慕名而来,只为瞧瞧这舞姬是否当真容姿双绝。

    喧闹中,着红色舞衣的少女右手牵着红绸从上方飘落在舞台中央,红巾遮住了她半张脸,一双眼娇媚,肤凝如雪,身姿轻盈,腰肢柔软,转身回眸间如妖媚般引人痴笑,一舞完了,台下众人回味无穷。

    却见两把刀从上方落下,少女轻跃起双手握住双刀,台下众人皆愕然,有人惶恐而出,少女明媚一笑,身姿一跃,双刀一丢,刺中二人胸口,那二人口中喷出绿色血液,有人瞧见了,恐惧大喊“这里有魂奴,快跑。”

    少女手一转,双刀回到女子双手,抓着吊在天窗上的红绸一跃到楼上,适才弹琴的歌姬双眼赤红如血,龇牙裂目,周身浊气浓郁,少女使着双刀飞向歌姬,歌姬身姿敏捷,避开女子的致命攻击。正痴斗间,青衣少年执枪挑开歌姬,一个马回枪,一枪击中歌姬,歌姬不可置信死死盯着面如冠玉的少年,随后倒在地上,不一会身躯消散,只留一地绿色血滩,清冷少年拉起栏杆上的红绸,细细擦拭着枪头上的血迹。少女一双明眸中皆是笑意,清丽声音中不失灵动,“多谢公子相助。”

    少年抬眼看了眼举着滴血的双刀道谢的少女,可窥见那面巾下扬起的唇角,清冷声音说“你的刀该擦一擦。”然后转身离去,留下错愕一笑的少女,少女双眼灵动转动着,也学那少年用红绸擦去刀上血迹,然后匆匆跑下楼,追着少年身影。

    少年左手拿着枪,身姿端正的走着,风一吹,猝不及防一块红巾落在脸上,有一股少女的清香,右手拿下那红巾,回头一看,人群中一眼看见那红衣少女,少女唇樱如粉,果真绝色动人,阳光下少女娇俏一笑似那吸人魂魄的鬼魅,少女狡黠着大喊“我是季与善,禾子季,与人为善之与善。”

    少年唇齿微动,念着这个名字,唇角似有些上扬,还真是与人为善。

    多年后,无花城灵坊犹在,而当时人却早已各自入命运之局,荣耀或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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