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时、陈耳、卫青,我连自己都辨不清自己是谁,刘丹心,你可又能分辨此刻的我是谁?”他望着我,说出了心中的话,神色有丝痛楚。

    我紧咬嘴唇,厉色望他,心下动容,我试着劝慰他:“你我都是经历生死、患难与共的人,危难之时,你未曾松开我的手,为何此刻要舍弃我,对我不闻不问?”

    说着,心下觉得委屈,我竟落下泪来。曾几何时,我会料想,在卫青面前会受这般委屈。

    “你心念之人又是谁呢?”他叹气,望向远方,“等你认清了,你也就知道卫青早已泯然于众,不过沧海一粟,又有何紧要呢?”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绕开,自顾自走开。

    我没再追赶,望着他背影高硕孤独,强忍的泪水幽然落下。心中好似有柄尖刃一刀刀往我心里剜,而我只能是默默承受。

    我彷徨不知所以,谓我心忧,谓我何求?

    回想起和卫青种种过往:少年时边疆屯田相遇,二人共奔长安;我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却也替他找回了姐姐;刘彻大婚之日,我在他面前露姿色,被他瞧见心里事;渭水河畔,我与他箫笛和鸣,他隐隐和我透露着未央宫不寻常的气息;即便他要离开,我仍将自己的干将剑送给了他……我竟不觉和他的缘分竟已深种。

    曹时、陈耳、卫青,三人皆你是一人——卫青。“若你相信,我只唤你卫青可好?”我确实需要安心思考,哪一个他才是我心中的真正的所念之人。

    “如果可以,我要告诉你,我所念之人,至始至终是你——卫青。”可他会相信吗?他知我喜欢过刘彻,知我为陈耳挂忧,又怎会信我内心深处最挂念的是他呢?

    何况,卫青一直胸怀高志,又怎会顾及儿女私情,他还有朝夕相对的平阳公主,他又岂会顾念我?

    想着想着,我竟觉我实在不该问卫青说那句——为何此刻要舍弃我?他从不曾与我携行,从未将我挂念在心,何来舍弃一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到卫青,我竟不觉想起《越人歌》,我一点点认清楚了自己的内心。

    我有所念人,近似在眼前,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隔山隔海,他不明我心意,而我也无处诉说。

    “丹心!”身后似有人唤我,我转身望去,竟是刘陵。

    “郡主!”我只唤了她一声,她也并未在意,走到我面前关切道,“蛊毒才解,你如此伤神,可是为何事?”

    “伤春悲秋,怕是莫名徒增伤感耳!”我失神回答,究竟不知自己为何会至此难受。

    “丹心妹妹?”我以为自己听错,回神望刘陵,却见她梨涡浅笑,眸如桃花。

    “郡主曾作男儿打扮,如今竟将丹心识作女儿,多半因为丹心太过瘦长,身着男装却显空落的缘故!”我正掩饰,刘陵却打断我道,“我既已知晓,你又何苦隐瞒?”

    “不敢!”我不敢冒犯刘陵,只得垂头默认。

    “你既怕我说与他人,那我也无妨说说我的心事。”刘陵莺声低语问询,“丹心可有兴致?”

    “既是郡主心事,丹心实是不便猜想,郡主如愿告知,丹心愿闻其详。”我虽觉应承下来不妥,可想她的心思,多半与赵信有关。

    “丹心蕙心晓理,我也不客套。父王今日同赵信提议,让赵信求娶我为妻。”刘陵说这话时,眼波流转,极有神采。

    “这是喜事呀!”我闻此讯,为她高兴,愁绪一扫而空,“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大哥成家立业,娶得如花美眷,实在是再好不过!”

    “可惜,他未有立刻答应,我也摸不准他的想法。”刘陵叹气,容颜也宛如莲花开落,“要是他拒绝了,怕是父王会气晕吐血。”

    “他怎么会那么糊涂?我去帮你劝他。”我打定主意,要成人之好。

    “当日他在未央宫门前所说‘信愿留居长安,是因心有挂念之人,心有愿守护之人,倒真不愿就此别去,留一世遗憾’,这话让我一瞬间对这位匈奴公子动了心,可殊不知,他似早已定下守护之人。”说这话时,刘陵望我的眼眸暗藏锋芒,“丹心,当初他这话,后来可曾对你再说起过?”

    “我与他从小就在匈奴长大,他顾及与我兄弟情谊,多次相助我,才会处处维护我……”我有丝紧张,却强调与赵信是兄弟情谊,望刘陵能放下心来,“自留下后,大哥从未再有提起过。倒是大哥对郡主情深义重,对郡主关怀常挂嘴边。”

    刘陵似稍稍安心,可她又问我:“不知丹心可有喜欢的人了?”

    “我刚还在为此困惑。我似喜欢上了一人,可那人心中并没有我,不过是我单相思罢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对外吐露自己的感情,竟然是对刘陵。

    “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喜欢你?”刘陵秀眉微蹙,显是十分不赞同,“你是颗蒙尘明珠,只待有心人擦拭。我无法想象丹心恢复女儿装,到底有多惊艳。我是女人,只盼能少些嫉妒!”

    她的话似鼓励了我,可我不敢置信,情爱纷扰,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你可知,三日后我将随你们同去长安?”刘陵在我身边说道。

    “郡主随我们同去长安,长伴赵信大哥,真是太好了。”我为刘陵欢喜,也禁不住为赵信欢喜,“郡主身份尊贵,美貌才学并举,当世无双,世人激赏,大哥好福气。”

    “此去长安,并非随赵信而去,而是为自己将来作打算。我此去长安是求皇上赐婚,不知能否如愿。”刘陵说话时总是娇俏妩媚,楚楚动人,此刻更是明显。

    “大哥平乱有功,多半可得封侯,丹心大胆揣测圣意,定会赐婚你二人。”

    “如若不是赵信呢,我只求一纸婚书,可没规定这纸婚书的新郎名字得是他,也可以是其他人。”刘陵不以为意,媚眼如丝。

    “丹心不明白郡主的想法。”我困惑,她不是中意赵信吗?为何还作了另嫁他人的打算。

    “你可还记得四年前南宫和亲匈奴,当时在皇上侧的浑邪王?”她问我。

    “嗯。”那日刘陵曾差雷被上前说话,匈奴王也开玩笑说,匈奴大门为刘陵敞着。

    “此番去长安,如若不嫁赵信,我便去作和亲公主。”刘陵声音娇媚,稍带傲气,“那时我便是大汉公主,可再不是淮南王家小郡主!”

    “郡主公主,都皆万金之躯,寻常姑娘企盼不得,只能艳羡。郡主已到择婚之龄,又有所思之人,若能得皇上赐婚,自是天定良缘。郡主思虑如此周全,丹心拜服。”刘陵如此决绝,大出我的意外,我有些拜服她,她竟能如此对待自己,将皇上赐婚视作莫大的荣耀,无论是否嫁给自己中意的男人,都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

    “我刘陵可不恨嫁,何须勉强?”刘陵讪笑,她又问我,“你呢?回长安后有何打算?”

    “我蛊毒已解,心已了无挂念。丹心这一年行遍大半江山,看过江山如画,如今还想再带上去病去走走。”我没有顾念,再回长安,怕也无益;我若离开,兴许也是好的。

    “方才你神伤,真当了无挂念?”刘陵果是聪明人,看出我并不容易看开。

    “丹心一人心也。”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我复道了声,“一己之念而已。”

    风拂鬓发,游丝如缕,我一心一念,也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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