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音走霉运是接二连三的,前些天因为喝燕窝差点憋死,今天倒是因为踩到果核差点跌了一跤。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幸好有人眼疾手快从后面接住她摇摇欲落的腰肢。

    那时节,花开正好,一切都梦幻如初。

    她回首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捧着自己腰肢的人。

    违命看着怀里面带懵懂的姑娘,手中腰肢柔软,心内犹如泣血,面色更是悲凄。

    明明从柳府出走,是为了躲她,如今,却又见着了她。

    罗音缓过神来时已被违命从怀里推出来站定。

    他们二人立在街心,周围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里混着百花的香气,刺鼻却又能忍受。

    罗音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违命,她看着他肩膀上挎着的包袱,眼神带有一丝不确信的看向他。

    毕竟已经几日未见,自从违命到了柳府后,几个月以来,都是日日相见,虽不至于二人如影随形,但罗音已从内心接纳了违命这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呆在自己安全距离内。

    不论是做主仆也好,做朋友也罢,罗音从未想过要和他做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如今,她看到他站在自己眼前,有些猜测的话却难说出口,怕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违命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他怕自己在她面前失态,特别是在她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里。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看向她的双眼,但是他的眼光却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已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哭过了,大概在她面前哭泣是一件极其难为情的事情,但是当理智的弦绷断的时候,一个大男人迎风哭泣却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在路过的人看来,这一对男女好生奇怪,明明就是伸手就能相拥的距离,却硬生生从二人的表情里看出了生离死别的决然与不舍。

    “我醒来后,虽然失忆却遇见了刘管家,我很感激他,请小姐回府后替我转告他,违命若有机会,来生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他。”违命语气伤心的说着。

    罗音自然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始至终,他都不愿亲切的称呼她的名字,明明见面后不久,她已经允了他的。

    “既然你已经不自称奴了,叫我一声颜姝可好?”罗音盯着他逃离的眼光,同样倔强的说着。

    “小姐,这又何必?”违命近乎奔溃的泣不成声道。

    他满目悲伤,只是因为害怕她慢慢侵蚀自己的心,从决定逃离她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强迫自己不再亲近和在意她一点,哪怕是一丝一毫。

    迥然不同的两人,在称谓上都有着同样的执着和固执。

    称呼她的名字,是离别前的刀割,对违命而言,不切实际的幻想要就此打住,免得越陷越深。

    被称呼,是罗音面对他无缘由的离别时,唯一能体面强留下的念想。

    一个人明明失去记忆,却对自己的感情很是敏感。一个人拥有不同时空的记忆,却迟钝的犹如木头,当情感被认识到的时候,已是刻入骨髓。

    “你决意离开,我却没有备好送别的礼物,你可否给我些时日去准备,然后再离去?”罗音抹着泪强求道。

    “我还没准备好……没准备好……”罗音断断续续说道。至于没准备好送别的礼物还是没准备好送别这个人,罗音意识不到这里的区别,但是心里有个声音想要他留下,但不知如何说出口。

    那混杂着爱意的言语如何能穿出胸口传到他的耳畔,如果有情人意识得到,无声也能听见。

    可惜,一个选择堵住耳朵,一个对于男女之情过于愚笨。

    违命握紧的拳松开又攥起,他想拔腿离开,不知如何面对她的眼泪,不想知道这眼泪为什么而流,那腿,是他一向逃避一切的武器,只要走开,就不用面对。

    可是,他竟然不舍得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只要转身离开就好了,但他还是说:“不用那么麻烦,小姐,可以给违命一个你的笑脸吗?”

    只因为爱看她笑眼。

    罗音看他好似真心的话,事已至此,如何能强求他再留下。

    她拿出手帕抹泪,迟疑了一会,从怀里掏出备用的帕子。

    “好,我答应你,只是一个笑太短暂,我想送你无数的笑,你先擦下脸上的泪吧。”罗音抬手将那方手帕递给违命,颤着哭音道。

    违命接下手帕,手帕上一角绣着她的闺名。

    颜姝,违命手里摩挲那两个字,眼睛湿润,掩饰的拿起帕子擦着脸。

    终是绕不开在心口嚼烂的二字。

    “你随我来,我会送给你一个天底下顶好的又如你愿的礼物。”罗音牵起他垂在身侧的那只衣袖。

    二人相隔半臂的一前一后,违命看着眼前背影,又看看那只牵着自己麻布衣袖的嫩白小手,心头珍重这一刻。

    终于,二人来到一个玉器店。

    “老板,前些日子我买了一块玉石,切下一部分雕成了玉佩的那一块玉石,你还记得吗?”罗音终于平复下心情,用柔软的语调问玉器店的老板。

    老板憨厚的回答道:“柳小姐,那块玉石还放在铺子里,您需要做些什么呀?”

    罗音指了指自己道:“麻烦请你叫你们这最好的玉器师傅来,让他雕一个我。”

    “好,马上!”老板爽快的答应了。

    虽说用玉雕刻自己的要求有些奇怪,但对罗音而言,这是送给违命最具要纪念意义的礼物。

    “师傅,麻烦把我的笑脸雕的清晰些。”罗音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把她的笑容好好呈现出来。

    师傅嘴里答应着,但也看出对面的女郎虽是咧开嘴做灿烂微笑,但那笑意未曾达到眼底。

    但知道又如何,能让一个人心情好的并非是单纯的一事一物,唯有不揭开表面的疮疤,才能安然度过悠悠的漫长岁月。

    当违命的怀里被塞入那个装有玉器的锦盒时,离别的时刻终于到来。

    但此刻,罗音平复了心情。

    “虽然不知你为何执意离开柳府,但我支持你去追寻自己的自由和想要,我已想明白,前些日子你对我的冷淡不是偶然,既然如此,强留你下来,只会是两败俱伤。”罗音方才笑得僵硬,嘴角说话时还是微微翘起的弧度,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违命抱紧怀里的锦盒,看着她的微笑,郑重地点头。

    分别不是一时一刻的定格,也不是渐行渐远被双腿拉长的距离,而是,我心已不知你心,虽伴在彼此身侧,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不如,让这分别更彻底,看着相熟的面庞离开自己的视线,罗音嘴角挂着笑,还热着的泪水盈满眼眶,模糊了他的背影。

    违命转身的那刻,一颗颗泪珠争先恐后的滴落在锦盒之上,明明方才这锦盒还带着她双手的温度,如今早已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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