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被拧开,紧接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爸?”

    “万总?”

    江修临和盛鸿朗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完后,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移开。

    江华安直奔江修临床前,紧张地将他上下打量个遍。

    看到儿子瘦的脸都小了一整圈,骨头轮廓都能看出来了,江华安趴在病床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的好大儿——!你就住了半天的院,怎么能瘦成这个样子啊!医生呢!你们这儿什么医疗水平啊,是不是趁着我儿子昏迷偷偷给他抽脂了?!”

    江修临:“……”

    盛鸿朗:“……”

    万辞:“……”

    江修临默默往床里面挪了挪,用被子遮住了自己,对着他爹无奈道:“爸,我没事,你别乱说话,人家医生怎么可能趁我昏迷给我抽脂嘛。”

    江华安又惊又气:“还说没事,你这瘦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江修临又惊又喜,心想他老爸原来这么关心自己的吗?

    但为了不让亲爱的老父亲心疼,江修临绞尽脑汁想弄出个合理又合法的借口来蒙骗他老爸一下。

    万辞关上门,见状,没再看江修临,而是自顾自拽了条椅子坐在盛鸿朗床前。

    江修临眸色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认为万辞过来就是找他的呢?

    虽然他们昨晚刚见过面,但这会儿的氛围倒是不太适合他们俩相认。

    况且隔壁床还躺着一个病患呢,还是大名鼎鼎的盛鸿朗,无数人喜欢的大明星。

    好不容易能在这里见一面,万辞选择和他搭个话也很合理。

    “身体还好吗?”

    女子看着他问,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这可让病床上的盛鸿朗激动不已。

    他赶紧坐直了身体,装作病患的虚弱样子忙不迭往腰后塞了两个枕头。

    几秒之内,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还趁机撩了把头发,确保露出来的俊脸没有被挡住,然后才对万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还有点不太舒服,医生说这两天都得躺着。”

    听到这话的江修临:“……?”

    不是,那晚饭后跟他一起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的人是谁啊?

    万辞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知道盛鸿朗在装。

    她长眉微皱,一脸深思,像是很不能理解,而后她开口道:“你是,不能吃水果吗?”

    盛鸿朗一惊,赶紧反驳:“没有,不是!就是 ……我昨天晚上太饿了,没忍住就把你送来的那些都吃了……”

    万辞眨了眨眼,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尽管已经从韩朔那里得知了这件事,但亲耳听到这个回答,她还是觉得很离谱。

    被老父亲深深关切的江修临则是悄悄竖起了耳朵,对盛鸿朗嘴里的话感到疑惑。

    看样子,盛前辈和万辞是之前就认识。

    不过,他话里的昨天晚上……

    盛前辈是凌晨被救护车拉走的,但他却说万辞给他送了吃的……

    瞥见盛鸿朗望向万辞时就没弯下过的嘴角,江修临登时茅塞顿开。

    怪不得呢,盛前辈那么自律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摄入过量的食物,还因此导致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

    如果那些吃的都是万辞送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看来昨天晚上,万辞除了过来找他,还给盛前辈也送了东西。

    而且盛前辈对她很有好感。

    江华安一脸心痛的哭道:“……儿啊,你快说实话,是不是偷偷吸了!你现在承认还来得及,一切都不晚啊!咱们可以争取从轻发——”

    江修临一把捂住他爹乱飙的嘴:“爸呀!我求你了先别说话成吗?听我解释!”

    江华安抽抽搭搭地坐下来,“……行,你说,你爹我都能hold得住。”

    江修临:“……”

    这都什么跟什么!

    蓝眸病号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我是为了拍戏更符合人设,所以才减重瘦身的。”

    本以为他爸会怒发冲冠揭竿而起将他劈头盖脸一顿训,结果没成想,哭红了眼忧心忡忡的江华安听完反倒是一脸狐疑。

    “啊,就这?”

    “你真的没吸?”

    江修临:“……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那个啊。”

    江华安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那就行。”

    江修临:“?”这画风不太对啊。

    按理说他老爸不是应该心疼地抱着他说辛苦宝贝儿子了,然后再一顿毫不留情的说教让他以后都不许再去混那个什么破娱乐圈了,直接跟他回家学习管理公司将来好继承他董事长的位置吗?

    他爹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江修临一脸复杂地盯着他爸看了好一会儿,二十秒过去了,他爸居然还是那么平静!

    他爸不关心他!

    他都成这样了他爸还是无动于衷!

    他难道真不是他爸亲生的?!

    ——来自自小就一直怀疑自己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江大少爷的猜想。

    江华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江修临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恨不得直接戳到自己脑门上让他爹好好看一看那一圈白晃晃的绷带:“……爸,我还是个伤患。”

    江华安:“嗯,我没瞎,所以呢?哦,是要钱是吧,哎呀最近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

    不等他说完,江修临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他就不应该对他爸抱有幻想!

    过了一会儿,表面自己帮自己做完了思想工作准备原谅他爸,实则是在被子里闷太久了不得已出来透气的江修临盘起腿坐在床上。

    “爸,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他一脸疑惑问道:“外面现在可是一堆记者。”

    江华安下意识看向了万辞,“多亏了万总,我是搭她的私人飞机过来的,医院门口确实都是人,我们只能在天台降落。”

    江修临张了张嘴。

    果然,一切还得是万辞的钞能力。

    那边,盛鸿朗和万辞似乎聊得很开心。

    盛鸿朗脸上都是笑,基本都是他在说,万辞则是静静听着,不时点几下头,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

    她向来那样,江修临猜不到她什么想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江修临觉得这会儿的万辞格外好看。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开襟衬衫,柔顺的黑色长发随散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万辞习惯跷腿,高跟鞋带着一截白皙的脚踝从西装坠感长裤下显露出来,平折的裤脚弧线流畅又锋利。

    她长睫微垂,眸色疏冷,只是坐在那儿,没什么别的动作,却把医院的椅子坐出了女王宝座的感觉。

    江修临天生就喜欢欣赏漂亮的事物,包括人。

    而万辞的骨相极为优越,一张矜贵漠冷的神颜更是惊为天人。

    江修临词汇量匮乏,想了半天脑袋里也只蹦出来一个好看。

    至于他老爸说什么,他再也没听见过,脑子跟生锈了一样,鬼使神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万辞看。

    盯久了,他脸颊发烫,就连鼻子也热流阵涌。

    江修临以为自己要流鼻血了,他禁不住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再抬头时,他果真看见了血。

    不过不是他的,是万辞的。

    万辞流鼻血了。

    盛鸿朗也惊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邻床的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抓着一包纸猛地冲了过来。

    万辞正奇怪盛鸿朗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一只大手便拿纸捂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血没滴下来,也没染上衣服。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万辞一怔,抬头就看到江修临站在自己面前,厚厚几张纸被他叠起来,盖在了自己鼻子上。

    男人碧蓝色的漂亮眼睛紧盯着她,里面覆满了慌张。

    很熟悉。

    万辞失神半秒。

    莫名的,眼前的人和初二那年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你流鼻血了。”她听到男人说。

    万辞了然,她对此并不惊讶,也没有慌张,只是轻声道了谢,随后低头,和江修临的手交换了个短暂的温度,从他手里接过纸,紧紧压住鼻子。

    血从纸巾里渗透出来,眼看就要堵不住了,万辞毫不犹豫起身,直接进了卫生间。

    江修临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

    很快,里面传来了水声。

    万辞并没有诧异江修临也进来,她很是冷静地接过他手里剩下的半包纸,一张一张抽出来堆叠好,另一只手则是迅速扔掉被血染透的纸,替换上干净的。

    江修临一句话没说,只打开了水龙头,将手伸进去浸满水,然后拿出来甩了甩,很是自然地贴在了万辞的后脖颈上。

    女子被冷凉的湿手冰的一颤,正要扭头,江修临揽住她,及时出声:“别动,我帮你冷敷,这样止血快。”

    万辞听完,果然没再动,她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微微低头,渗出来的血顺着指缝流出,快要流进手腕里。

    她赶紧又换了新的纸,用另一只手堵住鼻子,将染了血的右手伸进水龙头下冲洗。

    血丝混着透明的水漩涡缓缓卷进了下水道里,洁白的瓷台很快便被鲜血染红,看着甚是诡异可怖。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很是默契地止血。

    隔一会儿,江修临就换只手贴在万辞的后脖颈上,尽量避开她的衣服,不让水打湿衬衫。

    他的大掌被水流冲的透凉冰冷,覆在后颈细滑温热的皮肤上,万辞莫名觉得很舒服。

    就像是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女子异常安静,一动也不动。

    但江修临却觉得无比烫手。

    他第一次和万辞有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相触的那块皮肤焦热灼人。

    他都没搞懂自己怎么就直接跟了进来。

    两人站的太近了,只要他微微低头,就能望见万辞耳朵上戴着的宝石耳钉,以及衬衫下漂亮细腻的锁骨。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但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清冷好闻的香水味,江修临知道那是从万辞身上传来的,于是更加不敢乱动。

    他心脏跳的很快,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肢体记忆远比一切都要熟悉。

    这场景……

    他好像,也曾经给谁这么弄过。

    就在他要细想的时候,梦里的那种感觉骤然遍布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脑袋忽然很痛。

    重复几次冷敷后,万辞手里的纸终于不再被血泡透。

    江修临第一时间就挪开了手。

    确认血不再流后,万辞洗了把脸,没让血干在脸上。

    她回头,冲他说了句:“谢谢。”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可当她看过来时,就注意到身后的江修临一脸复杂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抓着脑袋,神色痛苦,眉毛都皱起来。

    这是第二次,江修临听到万辞说谢谢。

    可恍惚的记忆里,这句话似乎早就听过千遍万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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