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辞拽过他的钱包,见状,江修临更加绝望。

    难道她瞧不上那点钱,而是想要他的卡?!

    那里面虽然就只有几十万,但要是万辞张嘴要的话,他也只能咬咬牙,拱手让人了。

    毕竟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这是他爸说的至理名言。

    要是这次能破财免灾,江修临回去一定给他爸好好磕几个响头。

    尽管他并不清楚这里的磕响头不太适用于活人。

    万辞面无表情拉开拉链,将手里的钞票规规整整塞了回去。

    江修临见状,呆住了。

    啊,不要钱?

    难道想拿他换更多的钱?!

    见江修临瑟瑟发抖的样,万辞将钱包放到一边,“我对你口中的那些事不感兴趣,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眼睛。”

    江修临一愣,眼睛?

    眼睛有什么好好奇的?

    大家不是都有吗?

    万辞眯了眯眼睛,“你一直都这样?”

    江修临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这样?”

    万辞指了指他的眼珠,“蓝色的,好看的眼睛,一直都遮住的吗?”

    因为太过懵,江修临忽略了万辞口中的夸赞,他老实摇头,回答说:“不是。”

    他解释道:“我只是不能在这里暴露眼睛。”

    万辞没有细问,稍微想一下也能猜出来,在这个小地方,有一双颜色异于常人的眼睛会经受多少麻烦。

    就比如她。

    想到这,万辞垂了垂眸子,忽然,她抬头,真诚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修临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得了视听障碍,不然怎么会万辞说的话都听不太懂。

    他摸了摸脑袋,“什么……怎么做到的?你指的是什么?”

    万辞道:“眼睛,怎么变的颜色?”

    和那双青绿交织的眼瞳对视上,江修临了然,万辞这是好奇他的能遮眼睛颜色的美瞳。

    想来镜鳐镇这种地方也没这玩意儿。

    蓦地,他突然明白了临走前管家大叔塞给他这盒美瞳时说的话的深意。

    江修临不止一次从同班同学的口中听到过有关万辞的传闻。

    说她出生时就有这样一双诡异的眼睛,没过多久,还克死了自己的奶奶。

    她出生于鬼节,还双目竖瞳,很难不让人往某些不详之兆上去想。

    凡是跟她走近的人,多半都会遭遇不测。

    种种异类的注视将万辞挤压成了一个封闭的、习惯压抑自我的人。

    从小便顶着这样一双眼睛长大,忍受了太多奇怪的目光,万辞不止是好奇,而是应该十分期待能够拥有一双和常人一般的褐色瞳孔。

    她不像江修临那么幸运,能够出生在一个开放的、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没有优越的条件,有的,只是落后的思想。

    每每听到议论她的那种话,江修临就忍不住想笑。

    将鬼神之说的恐惧加注在一个姑娘身上,他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万辞会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但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尤其出色。

    特别是那双眼睛,很有力量。

    身上负担的东西太多,如果可以,也许,万辞更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江修临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想试试吗?”

    “试什么?”万辞道。

    江修临从柜子里翻出来另一盒还未开封的美瞳,心里暗暗感谢当初管家大叔给他塞了两盒。

    “就是这个,”江修临将盒子递给万辞,“叫美瞳,是一种隐形眼镜,戴上后可以隐藏原本的瞳孔颜色,像我这样。”

    说着,江修临就打开了自己的那盒,拿起镊子,撑开眼皮,十分熟练地将一片薄薄的圆片戴上了眼球。

    “你看,很容易吧。”

    少年眨眨眼睛,缓解了下眼球的不适感,然后微笑着,用戴上了一片美瞳的眼睛看万辞。

    他此刻的眼睛一半是蓝色,一半是棕褐色,色彩分明。

    很神奇。

    万辞看着他,默默在心里道。

    江修临也推荐她试试,但万辞摇了摇头,将那盒没拆封的美瞳放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啊?”

    这跟江修临料想的并不一样。

    难道她一点都不好奇自己和大家没什么区别的模样吗?

    万辞锁眉凝视着他,“我现在戴上,并不能改变什么,一开始就是错的,再怎么修改伪装,也还是错的。”

    江修临固执道:“什么错了?不过就是眼睛特殊了些,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

    万辞垂了垂眸子,江修临并没有听懂她所说的意思,再多解释都是多余。

    她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

    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也都不知道。

    “你的秘密,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万辞收拾好情绪,率先走到门口,头也不回道:“要上课了,快处理好吧。”

    “等一下。”江修临再一次叫住了万辞。

    少女脚步一顿,“到底还有什么事?”

    江修临挪到柜子前,从里面找出来另一套换洗干净的校服,将外套递给万辞。

    “学校不是有规定,必须得穿校服吗,反正裤子颜色差不多,看不出来,但是外套还是穿着比较好。”

    他委婉地看了看万辞身上穿的。

    万辞抱着衣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衣服虽然干净,长度也没那么突兀,但明显质地上乘,且和她平常的气质截然不同。

    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她的。

    而在大白天无法回寝室洗澡换衣服的情况下,她这样穿出去,很难不引人多想。

    于是万辞点头,接受了江修临的外套:“谢谢。”

    江修临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拿过腋杖,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下午放学,万辞拿着江修临给的钱,从学校外面买回了两份晚饭,一份给江修临,一份给自己。

    怕再次引人不满,万辞没有踏进(4)班的教室。

    但江修临可不在乎那些,即便是腿脚不好使也要走到万辞的教室跟她一起坐着面对面吃饭,顺便说点话,拉近关系。

    万辞非常负责地当起了江修临的补习老师,哪怕他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无聊的话题,万辞也只关注给他布置了哪些作业,并详细说明了他的补习安排。

    “数学练习册明天做完早操给我,午休结束后检查化学作业,下午吃饭时抽查单词。”

    江修临一听,瞬间头皮发麻,嘴里的热干面当时就不香了。

    万辞这架势真的跟个老师一样,严肃,古板,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啊,这么赶的吗?不能一天检查一项吗?”

    万辞冷漠道:“不能。”

    江修临哀嚎一声:“天,这么严格,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万辞吃完了,直接将热干面的袋子丢进垃圾桶,然后道:“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还可以反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江修临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才不要,勾搭你这么一个大学霸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万辞皱了皱眉,江修临不仅是话多,而且,有时候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很……

    ……骚。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用这样一个粗鄙的字眼来形容江修临呢?

    眼前的少年五官精致明艳,用漂亮来形容反倒俗气。

    万辞思来想去,脑子里可以转出来的词就只有那一个字——“骚”。

    万辞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不过也有可能是江修临这个人不太正经。

    对,没错,万辞是这么想的,这一切都怪江修临不正经,所以她才会冒出来奇怪的想法。

    “怎么了?”江修临忽然停住了吃面的动作,有些傻乎乎地看着万辞问道。

    万辞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盯着江修临看了那么久。

    她忽然站起身,冷漠道:“吃完了就赶紧走,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江修临嬉皮笑脸道:“没事,你前桌他们要是来了,我跟他们说一声就是了,就坐一会儿,应该不会介意的。”

    万辞脸色沉了沉,这个家伙怎么一副二百五听不懂话的样子,她说的根本就不是座位不座位的问题。

    只要他出现在面前,她就很难保持镇定。

    总是会被他给带偏。

    万辞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直接出了教室接水喝。

    江修临毫不客气喊道:“能给我也接一杯吗,这个面太干了,有点噎人。”

    万辞差点将手里的水杯捏爆。

    这个家伙,到底还是大少爷做派,贯会使唤人。

    “想喝,自己去。”

    她又不是下人,给他那么好待遇做什么。

    江修临也没强求,本就是顺嘴一提,有了昨天那个意外,他才不敢再让万辞帮忙接水。

    三下五除二干完了纸碗里最后两口面,江修临自顾自拄着腋杖,费了一会儿劲儿才走到走廊,单手伸过窗户,将自己桌上的水杯给拿了过来。

    现在江修临现在有点觉得自己换座位换得不是很好,教室最后一排,刚好是离(3)班最远的距离。

    不过好在靠近窗户和后门,拿取东西也方便。

    而且他嗓门大,放学了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还可以直接坐在原地喊万辞的名字。

    不论什么时候喊,万辞总是忍不了三声就会探出头来,用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瞪他。

    然后就会从教室里出来,冷漠地过来问他搞什么。

    江修临觉得很有意思。

    星期三,上午第三节是自习课,江修临一边做着卷子一边戴着耳机听歌。

    无聊了往斜对面的政教处一瞥时,他忽然看到万辞正往那边走。

    他一下子就没了做题的兴致,满脑子都是在回忆万辞到底又打了谁才被叫过去挨训。

    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从政教处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简单的麻布衣服,头发剪得很短,面色枯黄干燥,眼角上歪,脸总是板着,打扮模样像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妇人。

    同样在政教处的人还有前几天在食堂里跟万辞起冲突的那个女生,以及,她的家长。

    江修临还没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就看到那个妇人突然抬手,狠狠打了万辞一巴掌!

    他当场惊得站了起来。

    万辞也不还手,尽管脸被打的偏了过去,但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像是在骂人,时不时动手推几下,万辞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被推搡也像个木偶一般沉默。

    江修临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政教处走。

    “你说说你,到底要给我整出些什么事,你才满意?”

    丁平惠气得脸色发黑,嘴里也骂的极为难听,她抬手,又打了万辞一巴掌。

    她常做农活,所以手劲儿很大,万辞清瘦的身躯差点站立不住,直接被打歪,往后踉跄两步,脸顿时肿了起来。

    “知不知道我一天到晚有多忙,你还打同学,我一学期被叫来学校几次,你有数过吗?”

    万辞抿了抿唇,嘴里很快蔓延出了一丝血腥味。

    政教处主任笑眯眯地出来和稀泥,“哎呦,万辞妈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能在这里打孩子呢?”

    丁平惠转头就跟主任低声好言道:“老师,你这就不懂了,万辞这孩子就是得打骂,才能教育的好。”

    万辞抬眼,望了望另一边站着看好戏的女生和她父母,眸中冷意更甚。

    那女生父母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哎呦呦,自己都这个脾性,怪不得教出来个这么粗鲁的丫头。”

    丁平惠瞬间就甩了脸色,阴阳怪气道:“是是是,您家的最有素质,教育的最好了。”

    女生一家人冷嗤一声,对丁平惠全然就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我女儿比你女儿不知好了多少倍,再说了,这次的事,本来就是你们做得不对,还不赶快给我们道歉。”

    一提到这个,丁平惠就来气,她猛地拍了万辞肩膀一巴掌,吼道:“还不快点给我道歉!”

    万辞腰板挺得很直,前面虽然一直保持着沉默,但这会儿却开口,语气坚定:“我没错,她先动手惹我的,我不需要道歉。”

    丁平惠立马来了火气。

    政教处主任又添了一把火,“万辞,我可跟你说,你这是今年第八次被叫家长了,以往你惹出来的那些事我都没计较,可是你这……品行有问题的学生,可是会给我们学校带来很大损失的。”

    万辞睨了主任一眼,那男人眼中满满都是不屑。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人口中的意思,要是不认错,学校就会劝退她。

    可万辞是从来不担心这种事的。

    “如果你是这样的意思,那么还请立马开除我,隔壁二中虽然教学资源差了点,但那位校长可是十分欢迎我呢。”

    她嘴角微微上扬,竖起的眼瞳里闪烁着轻蔑。

    她笃定政教处主任不敢拿她这么样,虽然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甩了他班里最引以为傲的第一名几十分而处处针对她,但只要校长不发话,就没人能用退学威胁她。

    即便是真的被一中开除,外面还有大把的学校对她开放大门。

    政教处主任脸色发青,他当然没权力开除万辞了,只不过是嘴上吓唬吓唬她那个没什么知识文化的妈。

    校长可指望这个苗子考上县重点高中回头好对外宣传招生呢。

    要是知道被他给气走了,说不准自己回头也就没法待了。

    丁平惠则是十分气愤万辞居然敢跟老师顶嘴,于是骂道:“你再乱说话试试,你爸在外面赚钱累死累活的,我在家忙活你也给我惹是生非,天天不是打架都是斗殴,你怎么不为我们想想?我真是脑子糊涂了当年非要生你,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当年我就应该……”

    丁平惠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万辞抬起了脸,用那双诡异的异色眸子紧盯着她。

    从脊骨往上,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丁平惠越看越生气,就是这双眼睛,给他们家带来了多少麻烦。

    现在她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瞪自己?

    丁平惠气从心来,不过就是让她道个歉,服个软,回头才能好好在学校里待下去学习。她有什么错?

    她为万辞操碎了多少心,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总是不能体谅她。

    丁平惠气得浑身发抖,正要抬起手,再往万辞脸上招呼的时候,从外面忽然来了一个男生,制止了她的动作。

    “喂!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自己女儿受了欺负不说,你还反逼着她道歉?”

    几人一怔,纷纷往说话的人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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