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在凤辇中伸了个懒腰,这病弱的身子浑身疲乏,回到寝宫中可要好好泡个澡。

    落轿子寝宫门前,江昭直奔凤榻,等到她一头栽进去,才听见身后温若东风的声音,“玉承叩见陛下。”

    呦,原来身后还有一个人呢。江昭倚在榻上,回过头去,那双碎金眸子被浓密的睫毛罩住,睫毛上颤动着泪光。

    她忍不住翻身调笑道,“顾郎君怎么不如昨日贞烈了?”

    下狱的顾寒舟是顾玉承的母亲,顾玉承这个作儿子的上门为母亲求情也在情理当中,但她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顾玉承隐忍道启唇,声音温柔而生涩,“昨日冒犯天颜,陛下恕罪。”

    他几乎不敢抬头看她,江昭看见他浓密眼睫因为自荐枕席的羞耻和而微微颤抖。

    夜光珠照耀下,他今晚穿得不如婚服繁琐,心字罗衣之上,能看见他脖颈完美曲线。

    领口露出的雪白肌肤,如同羊脂暖玉,

    江昭心想,书中写顾玉承是第一美人,所言不假。

    “顾家满门忠良,求陛下念在往日功勋的份上,垂怜我母亲。”

    他长发如瀑柔顺而下,夜明珠光亮之中,江昭不自觉伸手去碰他的头发。

    看看是头发本身的光泽,还是夜明珠的光亮。

    江昭想看他说得是不是真心话,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碎金的眸子,眸子里是闲倚在榻上的年轻帝王,她自己的影子。

    那双摄人心神蓦然闯到她的视线中,水光潋滟的眼睛睁得很大,强忍着泪水,随着她抬腕,泪水扑簌簌地从脸颊滚落。

    “玉承没有父亲,但若是连母亲也没了,那玉承便真的成了无家可回的孤魂野鬼。”

    任是什么人都会被他哭得心软,江昭也微微一愣,不是被他梨花带雨吸引住,而是留神孤魂野鬼四个字。

    她在现代,日日挑灯夜战,一路卷进985又上岸理想的大厂,年纪轻轻正追着年薪百万的时候,就穿到这里来了。

    有家难回,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她手指从发梢滑到锁骨上,顾玉承不提防被冰冷的手指触碰,微微一瑟缩。

    “那你能帮朕做什么?”

    应酬了那么多皮里春秋的政客,看着从来没见过原主,动不动就红眼眶的顾玉承,她总觉得莫名轻松。

    顾玉承见有了眉目,怔了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膝行两步到她面前,将身子往她的手指上凑,微微仰头,抬起在旖旎夜色中分外勾人的碎金眸子。

    “玉承能让陛下开心。”

    “朕处理朝政,诛杀逆臣已经很开心了。”

    江昭说的是实话,从小工作和学习上取得成就几乎是她生命的燃料,尤其是现在大权在握,表面上疲于奔命,实际上也有几分甘之如饴。

    在顾玉承耳中,却听出了另一番意思,他不知道江昭口中的逆臣是史珥还是他的母亲顾寒舟。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像是怕自己听见难为情,却更加蛊人,“玉承能用别的法子让陛下开心。”

    说完,他垂下头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动身上的衣带,因为自荐枕席的羞耻感而动作手指轻颤,米白色的心字罗衣衣领逐渐松动。

    江昭的手指没有碰触到轻纱上,而是戳弄在他柔软细腻的肌肤上。

    江昭的指甲长,不小心戳痛了,她正想缩回手,却被顾玉承一把握住,他抬起眸子看一眼江昭,潋滟水光只匆匆一瞥,又迅速温驯地垂下头。

    那一眼似怨似嗔,但即使愚钝如同江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晚无论江昭做什么,他都会默默承受。

    她知道原主在后宫中风评不好,因为自己体弱,又格外爱折磨人,顾玉承不仅做好献玉的准备,也做好了玉碎的准备。

    江昭忽地从他领口抽走了手,但是与此同时,她看见他身后的重重帘幕中有黑影黑猫一样绰约而过。

    “是谁?”江昭蹙眉道,心中警戒起来。

    方才旖旎氛围荡然无存,只见小宫娥以为打扰了陛下雅兴,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回禀道。

    “是史大人派人来送东西,在下进来看陛下是否安寝。”

    “史大人送来了什么?”

    “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一些日常文书,陛下明日再批示吧。”

    江昭挥挥手,让宫娥下去。

    史珥也太不体贴,快要半夜送了折子过来。

    难道史珥本意并非是送折子,而是试探她是不是在宫中。

    看见陛下思绪翩跹,顾玉承不得不打断道,“我母亲的事情,陛下是答应了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江昭猛然想起,史珥打听自己在不在宫中,莫非是因为顾将军的事?

    做一件,怕她会阻拦的事情。

    比如,谋杀顾寒舟!

    她几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顾玉承却凑的更近,微微仰头等待着她的肯定。

    江昭却没空理会顾玉承,一定是有人告密,所以才史珥出此下策,而且多半就是她宫中的人。

    来不及细想,她伸出一只手,想将他拉到榻上,顾玉承一怔,随即救命稻草一般握住她的手。

    但她又顺势拦住他的细腰,将他带到榻上。

    顾玉承被翻天覆地的变故惹得脸红,微微挣扎起来,江昭已经完全伏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母亲的性命,就要系在你的身上了。”

    顾玉承一怔,听明白了话里的重量便垂下眸子安静下来,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顾玉承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吹拂在他耳畔,像是羽毛来回拂过,温顺地等待着她有所行动。

    他想错了江昭,她也来不及解释,一心想知道她的猜测对不对,一本正经低头问他道,“会叫么?”

    顾玉承抬眼看她,眸子里都是懵然。

    江昭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急匆匆道,“就是一直假装我在这里。”

    顾玉承明白过来,方才眼角泛红已经消褪不见了,如今从耳朵根开始微微泛红。

    羞怯之下,根本来不及问缘由,他低声道,“玉承明白。”

    江昭点点头,从榻上下来,连同秋澄都没有惊动,压低声音唤来一个宫娥,为她找一件宫娥装束,外加一件黑色斗笠披风。

    “宫中出了奸细。”她悄悄向顾玉承耳语,“等到秋澄来的时候,告诉秋澄宫里有史珥的奸细。”

    顾玉承神色一案,恍然明白了些什么,还有话想问江昭,却见她的眼睛已经被斗笠遮住,

    秋澄神色也是猛然一惊,想抬头看她的神色,但黑色披风帽子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江昭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外面风狂露重,陛下小心身体。”

    江昭低声笑道,“哪里就这么娇贵?”说完就呛进一口冷风,咳了个不休。

    顾玉承要上前帮她捶背,江昭才说话就打脸颇没面子,瓮声瓮气向他道,“躺下。”

    他倒是很听话,目光还流连在被斗笠遮住的面孔上,目送着她换上宫娥的衣裳混出养心殿,也才发现殿外隐蔽处站着金吾卫扈从。

    今晚夜空里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阵马蹄声踏碎秋夜的寂寥。

    她思绪纷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科举的案子和史珥脱不了干系,不然她也不会急着杀顾寒舟灭口。

    不知道大理寺监牢哪里漏水,阴森冷气中,一年四季滴水声不断。

    “什么人敢夜晚闯监牢?”守门的狱卒不耐烦地问道。

    一道御令金牌被出示到他的眼前,在月夜中反射着寒光。

    “见御令如见陛下,让开。”

    守门的狱卒和同僚面面相觑,脸色都是一片铁青。

    直到眼前人的来历不小,只能扑通一声跪倒,但是却死死挡在门前。

    陛下御令他不敢违背,但是史珥的命令更不敢违抗,皇帝远在天边,史大人就在身后的监牢里。

    “求求姐妹们别让小的为难,这都是大人们的命令,诸位要是非进不可,好歹在等半刻钟。”

    等半刻钟?顾寒舟估计已经人头落地了。

    江昭将披风上斗笠掀开,“只知道史丞相,不知皇帝么?”经过快马颠簸,她脸色并不好看。

    话音刚落,一阵雨声哗然而落,像是紧随她声音而来,像是告诉两名守卫,眼前的人不用核验,就是天子。

    雷光映照出两名守卫又惊又恐的神色。

    “在下参加陛下,陛下万岁。”她们忙让开一条路,

    江昭轻哼一声,走进狱中,展眼便看见史府的家兵。

    这次果然没有白来。

    “顾寒舟,你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一身囚服的女子闻言神色皱眉,回头看最器重的女儿顾瑛已经胸口重剑,艳红色鲜血染透前襟,还咬紧牙关,只是凭靠着毅力支撑着。

    基本便是护卫在自己身前的聂明珠,身上已有几处重伤。

    顾寒舟目光变得悲凉而凝重,满门忠烈,竟然到了今天这步么?

    顾家位极人臣,一朝覆灭也是意料过的事情,她没什么可惜的,只是聂明珠萍水相逢,却愿意为她抵抗到最后一刻。

    败局已定,何苦再拖累她呢?

    她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沉重的金属落在地面上砸出沉闷一响。

    她的长女看出了意图,“不可啊!母亲!”但是顾瑛早已经没有阻拦她的力气。

    聂明珠也是一惊,但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史珥,恨不能生啖其肉。

    她本是家中幼女,母亲和长姐都在顾家军中,承蒙顾将军照顾,母亲升作了千夫长,日子也算是平淡逍遥。

    但自从新君即位,战事平息,母亲和长姐卸甲归田,但长姐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再没办法从事劳作。

    本应拿回的军饷却被朝中贪官克扣,是将军拿出自家的补贴上,母亲年迈,但好在一家勤俭也能务农为生。

    但朝中史珥却放任家人私吞农田,母亲忍不下这口气,拿起当年上阵杀敌的长剑质问他们还有没有王法,却被史府家丁打死。

    父亲本就生病在床,听闻消息一命呜呼。

    残疾的长姐不愿意成为拖累,竟然自行了断,不过几月之间,她便成了无家之人。

    她也曾不甘心地四处奔走,但求告无门,差点被逐出京城,好在大理寺卿看她可惜,才收留她做狱卒。

    苍天作巧,让她在狱中同时遇到恩人和仇人!

    窗外雷声隆隆,若是苍天有眼,就应当天降雷电,惩杀恶人。

    “今日人比朝会还要齐全,为什么不叫上朕呢?”

    聂明珠忙回头,只看见金吾卫拥趸着一个黑披风斗笠的女郎,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史珥和顾寒舟已经跪下到,“臣参见陛下。”

    即便是今日稳操胜券的史珥,也不由得心脏漏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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