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没有谁的人生是圆满的吧,有了缺憾,才会有努力。我仔仔细细把樊逸的大别墅参观了一番,一半艳羡,一半苦涩。

    从三楼下来的时候,樊逸正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他看到我后,问我喝什么?

    “你终于想起我了?我在你家,你倒是放心得很啊,头一次见这么招待客人的。”我嗔道。樊逸笑了,“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自便,就当在你自己家,怎么随意怎么来。”

    我撇撇嘴,心里嘀咕:“说得倒轻巧,我们又没那么熟络,头一次来暗恋对象的家就随意自便,那我的心得多大啊?!”

    看到樊逸拧开可乐瓶盖后徐徐冒出的冷气,我忍不住劝道:“你为什么不喝热水呢?经常喝冰饮料对身体不好。”没想到我话一出口,樊逸竟呛了一下,只见他一脸惊愕:“你怎么说起话来和我妈一个口吻。”

    我大概是受到刺激了吧,居然从樊逸手中硬生生把饮料抢了下来,然后给他倒了杯温白开。他诧异地望着我,“这个家应该是被我妈下咒了,走吧,我们还是回学校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现在是年轻,整天吃冰的、喝凉的,看似没什么事,可是,你的身体都给你攒着呢,总有一天,会给你警告的!”

    樊逸一副惊恐状,“你真的有种让我产生错觉的能力,说起话来一会儿像我妈,一会儿像我姥姥,不仅语气和神态一模一样,就连内容都毫无二致。”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心里嘀咕:“我这是关心你而已。”

    我跟着樊逸出了家门,经过院子时,被繁盛而多姿的花朵吸引,忍不住驻足观赏,“你家的院子好漂亮,这么多花啊。”

    “都是我姥姥种的,她爱养花。”

    “有一个爱做点心又爱养花的姥姥可真幸福!”我赞叹道。

    樊逸笑了,他深深的酒窝里,是暖暖的温情。

    云淡风轻,阳光柔和,刚入秋的天色,恬淡含蓄,十分撩人。樊逸开了橘红色吉普车,收音机里正播放着柔情似水的《我愿意》,我坐在他旁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丝涟漪……

    我转头端详着神采熠熠的他,鼓起勇气说道:“樊逸,你姓樊,昨天打麻将的老板是樊董。刘经理说,樊董是蓝鸟集团的董事长……”

    “你想说什么?”

    “你……你是富二代啊!而且,是特别富的那种。”

    “然后呢?”

    “我有仇富心理的,我决定,以后不和你做朋友了!”

    “那做什么?”

    “做你的丫鬟,樊少爷。”

    樊逸一下子就笑了,看着他忍俊不禁的样子,我也开心笑了,心里满是欣慰,愿你余生里,笑容多于愁容……

    樊逸是一个私生子,这是我今天发现的惊天大秘密。

    在樊逸家的书房,我看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樊董和他,还有他的母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主卧里,挂着一张樊董和他母亲的亲密照。

    樊逸无疑是樊董的私生子。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昨晚在棋牌室,樊逸对樊太太的虚情假意十分抗拒。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十分倨傲,表面热情,言语冷漠,时不时与他针锋相对,樊逸我行我素,不迎合、不讨好,霸气回怼,不做任何退让。她们是他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人。

    我很心痛。他又比我幸福多少呢?我们都是被幸福遗弃的孩子吧。

    车在蓝鸟大厦停下了,樊逸匆匆下了车,“我有点事要办,你随便逛逛。待会儿我给你打电话,潘雷要请客吃饭。”

    “潘雷?就是你那位开酒吧的朋友?”

    樊逸“嗯”了一声就大步流星走了。

    在一楼的服装店,我随便翻看了几件外套。“虽然好看,可是价格高的离谱,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穿得起吗?可即便我有了钱,估计也不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吧。”我嘀咕着,也无甚兴趣再逛,索性离开服装店,去二楼行政区找刘经理。

    “美叶来了!快快……来坐一会儿。”刘经理看到我,眯起眼睛,谄笑道。

    之所以说他是谄笑,是因为他的笑,实在夸张,七分勉强,三分真心。

    “刘经理,昨天晚上挺顺利的……”

    “我知道,有贵人相助了嘛。”刘经理不自然笑道。

    “您说的贵人……是樊逸吧!”

    “对!就是我们的樊大公子。是挨樊大公子一番训斥,还是被母老虎咬一口,这利弊得失,我还是计算得清的。”

    “樊逸为什么训斥您啊?”

    “这个嘛,你问我,还不如问问你自己。”刘经理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这小姑娘,一会儿伶俐,一会儿糊涂,你还是去和财务领工资吧。”

    我实在不明白刘经理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只能憨憨一笑,起身告别。可是心中疑惑,除了他,还无他人能解。我不理会逐客令,复又坐下,执着问道:“刘经理,是不是每年樊董的夫人和女儿,都会故意找茬挑刺,指责酒会服务不过关,把气撒在服务员身上?……”

    “嘘”,刘经理一个手势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你以后只管教好课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不该你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千万不能乱说。明年店庆呢,我肯定不会再让你做这种危险的工作了。”

    “这份工作,谈不上危险,就是有点虐心。”

    “虐心?”刘经理哑然失笑,“虐心可比虐身要好得多。”

    “蓝鸟酒店的总经理是金秀倩,她就是樊逸的妈妈吧?”

    “好奇心可以有,但是要有限度。不要乱打听,好奇害死猫。”刘经理看了看腕表,催促道:“财务现在还没下班,你赶紧去领工资吧。”

    气氛都到这了,再不走就有点不礼貌了,我起身和刘经理道别,径直去了财务部门。

    1000元?我再次和财务人员确认,她说,没错,是给我的。天呐,这么多,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把钞票装了起来,心里却不踏实了,怎么看,这都像是一笔不义之财。付出大于回报常有,回报远超付出,可不常有。

    临近中午,阳光炽热。我从蓝鸟大厦出来,独自游走在路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昨天晚上,我帮樊太太吟咏了那首诗《致橡树》,樊逸故意表现出不快,佯装生气,言语犀利,还将酒杯摔在了地上,借机处罚我。他恨我罚我,樊太太反而就会对我好,他是变相保护了我。

    他是刘经理所说的贵人,似乎刘经理一早就知道,他会帮我。樊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默默帮住别人,却不声张,不求回报,是吗?

    一声汽笛声惊醒了我,我一回头,看到樊逸的车开过来了。

    “你一个人在路边发呆,冥思苦想什么呢?”

    “没有!我……我正要回学校呢!”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潘磊请客吃饭,让你等我电话。”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和我说过。我就说嘛,好像有一件事,怎么就给忘了呢!”

    “你是缺觉,还是未老先衰,怎么忘性这么大?”

    “我……我当然是,算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除了睡觉的时候不想睡觉,其余时间都想睡觉的人。”

    “难道不是吗?”

    “不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樊逸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几声笑骂,挂断了电话。

    “潘磊给你打的电话?”

    “对!待会儿好好宰他一顿。”

    “那完了,我早晨吃那么多,现在还不饿,怎么宰他?”

    樊逸笑了,看着我说道:“宰他并不需要吃得多!你待会儿照着菜谱上最贵的点,就可以了。”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露出一个阴森的坏笑。

    和泽日料?不会吧,真的要宰他啊?我跟着樊逸走进了大厅,自叹自己这身衣着,实在与高档餐厅不相匹配,心中不免浮现出了一丝自卑感。

    潘雷穿一身休闲西服,步履稳健,向我们走来。他一看到我,居然伸出手,要和我握手。我急忙站起来,伸出手让他轻握了一下。

    “姚美叶,舞跳的真好。”潘雷一落座,就十分真诚地赞赏道。我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太过讲了!我那天就是喝蔓梅,喝得有点多,上头了,有些放纵,没给你惹事就是万幸了。”

    “蔓梅?你也爱喝这款酒啊!那我们口味十分相投。蔓梅,是我特意为初恋女友调制的鸡尾酒,以她的名字命名。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我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吗?潘雷不按常理出牌,说起话来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十分热情健谈,可是我和他并不熟,第一次见面就坦然揭露自己的伤疤,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我正自愁苦不知说什么好,樊逸突然开口了,“行了吧!你装什么深情呢!女朋友都论资排辈了,还说你的初恋呢!要不是有这款酒,估计早就把初恋女友的名字都忘了吧。”

    “你就不能让我在美女面前留点好印象吗?!总这么给我拆台!”

    “赶紧看菜单,我们都点过了,看你还吃什么!”樊逸催促道。

    “曼曼和洛林呢?”

    “我没叫他两,这不是给你省点儿!”

    “少来,给我省,还来这么高档的酒店?”

    “突然饿了,就近找了一家而已。”

    “你家、你学校、你妈公司,都离这儿远着呢。你怎么就近来着,方圆10里之内,是吧?”

    “按我的速度,方圆十里也就几分钟吧。”

    “我们这樊大公子啊,人家就是这么牛,你能有什么办法?初中的时候,就偷开他妈妈的车去赛车。资深赛车手,多年来在我们富二代圈子里蝉联第一名。从高中就开始了赛车、挨揍、赛车、挨揍的坎坷人生!你看吧,他多会儿见两眼乌青的出现了,那肯定是偷偷赛车被揍了。”

    “樊逸的少年时光充满了这么多的乐趣啊!”我忍不住笑道。

    “那是啊!从小就是撩妹高手,你看,会弹钢琴,长的巨帅,又是酷炫赛车手,出手又阔绰,那漂亮妹子啊,穷追不舍……”

    “我们再来一份新西兰帝王鲑吧?!”

    “行了,逸哥,我闭嘴。你这下手太狠了点,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看来是没点够。”

    “够了,够了,闭嘴了,开吃。”

    看着他们两抬杠斗嘴,我不由好笑,突然觉得人生美妙,惊喜无限,余生有你,满是欢愉。

    正当我笑的开心烂漫的时候,潘雷突然提出要给我看手相。我正要伸出手,不想被樊逸挡住了,“干什么?吃饭还是相面?我的女同学最后都成你表妹了。”

    “表妹有什么不好,亲上加亲么!”

    樊逸白了他一眼,“正经点儿啊!她可不是你的那些什么表妹,注意分寸。”

    “我看——你是想和美叶单独约会吧?”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还不赶紧结了帐走人?”

    “看看我们樊总,能从他嘴上占了便宜的,那真是没人。”

    一顿昂贵的午饭,我却无心享受,因为我一直在笑,根本合不拢嘴,生平头一回觉得,开心是一件忍不住的事情。从饭店出来时,已经下午两点了。樊逸被潘雷拐走了,为了不让他们绕路送我回学校,我说我要到附近商场逛一逛。在一面面穿衣镜前,我看到的是一个笑颜如画的自己,突然觉得,樊逸像是一座宝藏,他的魅力远不在于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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