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站在小区岗亭前,再三确认聊天框里的信息,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那个作为证据的大堂监控视频,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林岚瞅着岗亭发呆,保安队长老刘此时走过来。

    “林小姐,怎么站这儿发呆呀?”

    “老刘,昨天早上大概十点左右,是谁在当值啊?”

    “昨天?”老刘歪头思考半天,“昨天白班应该是小张上的。”

    “小张?”林岚吃惊,“你是说保安小张?那个黑黑高高的?”

    “对啊。小张张辉嘛!”老刘笑呵呵的。

    林岚感觉太阳穴突突跳起,“张辉?”

    这个名字她记得,陆瑶跟她提过,很可能跟舒童被害有关的人。

    “他现在人在哪儿?!”林岚一时激动,声量不禁大了许多。

    老刘吓一跳,怔怔地回:“他离职啦,昨天上完白班提的,说家里人出事了,走的很匆忙。”

    这时老刘的对讲机传来物业的声音,他一边应着,一边告别林岚,往小区内走去,临走前不忘奇怪地盯她一眼。

    林岚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拿起手机,给陆瑶拨去一通电话。

    “陆瑶,我好像干坏事了。”

    谁知陆瑶刚接起电话,就给她打发了,“领导叫我去办公室,一会儿说。”

    林岚挂断电话,再一次抬头看向岗亭,曾经和小张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在她脑海中不断上演。

    她想了半天,终于察觉到,原来,自己的身边,一直潜伏着“卧底”。

    陆瑶进领导办公室,被安排了新的案子,舒童的案子由于缺乏人证物证,调查中断,暂时搁置。

    陆瑶不服,跟领导讨价还价,领导说:“这个案子我也一直在关注,现在别说物证了,一个人证都没有,所有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跟商量着来的一样,一点儿不留,我也想调查,咱们从何查起?除非现在有个人拿着实实在在的杀人录像上门。”

    陆瑶语塞,是她无能,到现在为止,除了捏到张辉这个人,还有舒童曾经有过纠葛的那些人,那些事,对于她当下被害一案,她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领导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她,但凡是谋杀,不可能任何证据都不留,先不论大雨这个bug因素的存在,仿佛舒童也做好了不流露任何凶手痕迹的准备。

    一愣神的功夫,领导长叹一口气,“舒局长并没有责怪我们办事不力,他也觉得这个案子继续耗下去没用,以后有了新证据咱们再重启就好了,这个案子咱们不是不调查了,只是重心先放在其他更有希望的案子上,咱们本来人手就不够,你是咱队的精英,希望你理解一下。”

    陆瑶点点头,没再跟领导顶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坐回办公位,才突然想起林岚之前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

    电话再打过去,是忙音,陆瑶心里开始琢磨林岚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好像干坏事了。”

    林岚工作时一向严谨认真,这是干了什么坏事?

    林岚又一次站在筒子楼下面,仰头盯着张辉的屋子,那里已经搁置很久了。

    她蹑手蹑脚地上楼,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别针,轻车熟路地撬开张辉家的房门。

    里面空置太久,灰尘漫天,本就卫生环境不好的室内更显一股老旧的霉味和脏乱。

    林岚进去,顺手原样关回了房门。她的脚踩在地板,朽木发出吱呀声,阳光无法射入房间。

    即便是晴朗暖熏的午间,这屋子仍充斥着死寂和灰暗的色彩。

    这样的房子,无论林岚怎样努力,也是住不下去的。

    她仔细查看着屋子的每个角落,试图再次发现一些“意外之喜。”

    确实有,几只蟑螂的尸体。

    林岚环顾四周,对于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而倍感失落。但转念一想,是啊,如果张辉背负着什么罪行或秘密,怎么可能会粗心大意到留下什么可能的证据呢?

    林岚决定放弃。

    她从床头起身,随身携带的包包却不小心带倒了床头柜上的废旧台灯。台灯摔碎在地面,发出脆裂的声响。

    林岚“啊”了一声,下意识蹲下身去收拾碎片,头一偏,竟在床底一角发现了一张小卡片,它淹没在灰尘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当成废纸忽视。但林岚眼神好又严谨,因此伸出手,从泥灰中将那张小纸片扒拉了出来。

    是一张老旧的学生证,上面的照片是张辉,比现在青涩多了,留着寸头,干净秀气利落,跟现如今的形象大有差别。

    林岚仔细端详着这张学生证,再联想到她记忆中的张辉,心中腾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照片下面是名字学校和班级信息。

    “姓名:张枫良

    学校:普英中学

    学年:2007级

    班级:高三五班”

    “普英中学……”这名字林岚熟悉的很,她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在地图页面不停划着,最终定位在一个地方,停下。

    这个位置,如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林岚的大脑。她立马意识到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人,舒童和张辉,原来早已产生关系,虽然究竟什么关系,关系到哪一步,她尚不知晓,但这个信息,却向林岚打开了一条新的通路。

    陆瑶没打通林岚的电话,也就没继续追打。

    上午忙着开会,翻看新案子的材料,到中午午休时,她才腾出空,在工位上边啃面包边查阅她从档案室调出来的,肖芸当年失踪的相关材料。

    除了个人资料和一些问询笔录,还有当年根据监控捋出来的,肖芸失踪前的动向。

    2020年7月4日晚上七点,肖芸离开工厂,前往一家私人精神病院,晚上十点离开,紧接着,有一辆无牌照面包车将她接走。

    肖芸上车前神色如常,还低头同车内人交谈。面包车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昌西区的昌广高速通往云水河的岔路口上。

    当年云水河未开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没有监控,肖芸的动向也就此中断。

    陆瑶咽下面包,往后翻了翻,这薄薄几页的资料到此结束,后续调查如何,面包车是否找到,资料全无。

    她给杨鸣山打了一通电话。

    虽然当时是由玉锦染的女工,向其所在地区虹口区派出所报案,但由于最后线索出现于昌西区,所以转为昌西分局主导。

    杨鸣山当时正在接手其他案子,对此案没有印象,对肖芸也是最近尸体残肢捞上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但杨鸣山答应帮陆瑶打听一下情况,结果是,当时摸到博升集团物业公司有一辆类似的面包车,有车牌,相关人称面包车并没有被别人开出去过,调查便停滞于此。彼时负责案件的人也是负责李慧倩报警一事的方队。

    杨鸣山话尽于此,陆瑶心里自然明白。

    如果这辆面包车就是当时载走肖芸的那辆,那这件事跟李胜就脱不了干系,往更深处推测,肖芸死亡,意外事故的可能性很小,说不定,李胜就是杀害肖芸的凶手。

    那这么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在肖芸被害的第二个月死亡,是舒童精心策划的阴谋。

    难道,这就是匿名邮件和方尧口中所说的舒童所犯的“罪行”吗?

    她急于知道舒童被害更深的内幕,于是给方尧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来临之前,方尧正坐在办公室内,面前泛光的电脑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匿名用户上传的“万鑫酒店监控视频”。

    他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眼睛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

    电话响起,他看到来电,唇角微勾。

    “舒童的罪行,是她杀了李胜,对吗?”陆瑶的质疑斩钉截铁,仿佛一开始她就确认方尧知道所有真相。

    方尧皱眉,没想过她竟如此急切,以至于提前失了方寸。

    “你觉得,她杀了李胜这种人,是罪行吗?”方尧回答得不急不缓,他的声音温润如水,吐出来的话语却凉透人心。

    陆瑶怔住,她不是对方尧质问的纠结,而是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答案,是错误的。

    “陆警官,你已经在接近了,不要放弃。你的朋友就做得很好。”方尧重新看向屏幕,他滑动鼠标滚轮,一行又一行的言论不断浮现在眼前。

    方尧的激励,在陆瑶看来,却像是打脸的存在。

    方尧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陆瑶从电话那头听到了交谈声。

    “方医生,这边有个精神科转过来的病人,说让您帮忙看下。”

    精神科?陆瑶的太阳穴一紧,抬手将身边的案卷拉过来,翻到肖芸4号当晚的动向,她那天晚上唯一的活动,就是去某精神病院拜访了一位病人,继而被害。

    这个病人是谁?他和肖芸被害一事会有什么关联吗?

    陆瑶没跟方尧告别,就匆匆挂断电话。等方尧跟护士交待完,再回过头时,电话那头已是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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