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使臣都会被安排在蓬莱阁,这是离晋专门用来接待使臣的客馆。但是由于传言中陵国二公子是个喜好骄奢之人。且他带的随从实在是多,为了让他住的满意,礼部特意将白泽安排在了姜府的别院。

    当然为了这个安排能顺利落地,姜衡也送了礼部尚书很大一笔银子。

    说是姜府别院其实与主宅也就一墙之隔,院墙中间更是有门可以互通,这里曾是姜家长房家主的居所。

    姜氏不得左项喜欢,族人也无人在朝为官。少了官府的助力,各种事上也多有掣肘。为了经商方便,姜氏也经常会帮朝堂上解决一些类似需要出钱出力的事情,此次也不例外。所以虽然此事无先例,也没人多想什么。

    姜氏是中原首富,几百年经营下来,产业遍布中原,狄,戎等国。这个别院便是集采各地之长,既有南川的秀雅庭院,亭台楼阁,也有离晋的古朴巍峨,甚至屋内一些用具都来自狄戎之地,颇具异域风情。

    设计之人很有巧思,竟然能将如此多的风格融合的恰到好处,风雅似浑然天成。

    阿涂跟在白泽身后沿着长廊默默地走着,从进门开始她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对这个园子曾无比得熟悉。

    她心里默默地念着:“再走十步右转就是假山。”然后十步之后果然一座假山林出现在了眼前。

    “左手边是藏书房。”

    “这边是藏书房,二公子和阿涂妹妹有需要可以随便取用。”

    姜衡的声音和阿涂心中的念头重叠,阿涂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从刚才开始,白泽便注意到阿涂今日沉默地异常,此刻见没了外人,便直接开口问道:“阿涂?怎么了?”

    阿涂抬起头望着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觉得我似乎来过这里。”

    姜衡:“哦?似乎二字从何而来?”来过便是来过,没来过便是没来过,为何她说“似乎“?

    阿涂:“我不记得我曾来过。但是我似乎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姜衡听到此话,立刻来了兴趣,他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我可要考考你啦,这样吧,你说说那间屋子是干嘛的?"

    阿涂看了一眼姜衡手指的方向,不假思索地说道:“藏瑛阁,里面收藏的各位名家的书画。”

    姜衡本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竟然会回答,而且答得还如此准确,一时有些愣住了。

    “里面都有什么书画?"

    姜衡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刚才他没过脑子直接便问了出来,说出口才发现这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儿刁难的意味了。

    “我随口......”他刚要开口收回自己的问题,阿涂就已经开了口:“桃花美人图,雨夜奔马图,虾戏莲叶图......”

    听着阿涂平静地说了几十幅画卷的名字,姜衡这下彻底傻眼了。

    白泽也好奇地问他:“她说的是对的么?”

    姜衡摇了摇头。

    就在白泽以为阿涂是信口胡说逗姜衡之时,姜衡又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见白泽疑惑地看着自己,姜衡赶忙解释道:“这个园子平常除了打扫的下人,其他人很少过来。所以连我也没进去过。”

    白泽了然地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阿涂,说道:“阿涂,不可卜算,你看你都吓到衡兄了。”

    姜衡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哈,我真是蠢了,怎么忘记了阿涂妹妹是个能观天测相的大相师呢。幸好没和妹妹打赌,不然我可输惨了。”

    阿涂却没理会他的玩笑,反而抬头看着白泽,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卜算。”

    姜衡脸上的笑还在,却有点儿笑不下去了。转过头,他立刻吩咐下人:“来人,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看看。”

    等门打开,姜衡和白泽快步走了进去,阿涂慢慢地跟在后面,对于结果她并不关心,或者说,她确定自己说的不会错。

    现在的她,更关心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白泽和姜衡站在那挂着的画前面,每一幅甚至连顺序都和阿涂刚才所说分毫不差。

    白泽疑惑着开口:“难道阿涂真的曾经来过?”

    姜衡摇头解释道:“这个园子在修完后,就一直没有人来住过,所以也没来过客人。说起来,你们倒是第一次来的客人。”

    说完,他和白泽一同沉默了。

    如果阿涂没来过,她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呢?

    阿涂也疑惑,不过疑惑的是另一件事:“这么好的园子,为何不搬来住呢?"

    姜衡低声解释道:“因为这个园子包括这个藏书楼都是前家主亲自为其女设计修建的。本来计划在她生辰之时搬过来,没想到遇到了意外。家主和夫人双双殒命,那个孩子也消失无踪了,后来这里就一直没人住了。”

    阿涂:“是那个姜氏嫡女么?”她还记得丹儿曾提起过的那个本应至尊至贵度过一生的女郎。

    姜衡点点头:“嗯。”

    阿涂了然地点头,心里隐约有些羡慕,她自幼无父无母,从不知晓,原来竟然会有父亲会疼女儿到如此地步。想了想她说到:“能得如此宠爱,想来有一天她回来见到这个园子,一定也会欣慰吧。”

    姜衡:“嗯,希望能早日找到她吧。"

    整个园子围绕一座矮山建成,山上遍植奇珍花木,苍松翠柏。一条瀑布从山顶流入下方的潭水,溅起一串串水滴,在光下如珍珠般夺目,潭水边便是客人的住所。

    姜衡吩咐下人在潭水边的露台之上摆好了软榻,然后便邀请阿涂二人对坐饮茶。

    白泽端起一杯茶说道:“此次蒙衡招待,多谢了。”

    姜衡笑着回道:“二公子此话便是与我生分了,我去陵国还不是你招待我的?”

    白泽笑道:“哈哈哈,确是如此,那你可想好如何招待我了?”

    看着阿涂,姜衡直接拿她取笑: “地方你任选,钱财嘛,就用阿涂的好了。”

    阿涂也加入玩笑:“衡公子,我很愿意效劳,可是,我没钱......”

    姜衡笑道:“谁说你没有的?我此次便是来给你送钱来的。”说着便让人把一个袋子送了上来。

    碧桃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黄灿灿的都是金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金子。

    阿涂跪坐到一旁,看着碧桃手中的金子,笑问道:“衡公子为何要送钱与我?”

    白泽也纳闷,陵国富庶,姜府就算有意结交自己,也不会直接送钱给自己,何况还是指名送给阿涂。

    看着二人疑惑的表情,姜衡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阿涂妹妹可还记得在陵国之时赠与我一份菜谱?当时说好卖出的菜品所赚的一半分红给你,如今松间照所售菜品中有八成都是出自你的菜谱。这是这几月的分红,请掌柜的查收。”

    阿涂这才想起好像有次姜衡来自己的小院,确实拿走过一本菜谱。

    她指着金子问道:“才几个月,便如此之多了?”

    姜衡点头:“是,承蒙女郎菜谱,食客甚是喜爱,松间照如今已开至十余家,这便是十几家的分红。”

    阿涂笑眯眯地把袋子推了回去:“当日只是笑谈,几份菜谱而已,不必如此。”

    姜衡笑着摇了摇头说:“阿涂妹妹不要误会,我们那次不是笑谈,那是买卖,既然是买卖就要遵守约定。我姜家做生意几百年,从不随口承诺,承诺了必然遵守。况且,这笔买卖,说到底是我赚了。”

    看阿涂不解,姜衡细心地解释道:“食肆很少会拓张如此之快,承因你之菜谱。虽然单店看起来确实姜家的利润少了一点,但是能迅速开十余家,整体的利润多了十倍不止,这皆因你功。”

    这话既出,阿涂也不好拒绝了。她用眼神问了下白泽,见他笑着冲自己点点头。

    得了他的允许,阿涂才笑着说道:“既如此,我便笑纳了。待两位郎君空闲之时,我来请两位喝酒。”

    白泽笑着说道:“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姜衡想了想又问道:“今日见阿涂妹妹在堂上大杀四方甚是过瘾。看起来你似乎还精通星象之道,除了这些不知道你还会什么?”

    此话一出,白泽也好奇起来。他知晓阿涂擅长观星测相,也知晓其心智过人。但是对于其他,甚少听她提起。

    阿涂认真地想了下说道:“我想想阿,治病,术算,捕鱼,种稻,制作陷阱,我都会一点儿。”

    在苗寨,这些事是基本生存技能,不过她聪慧,学得比旁人更快更好一些。

    “哈哈哈哈哈”

    姜衡以为她在开玩笑,哪有女孩子学这些的,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着胡话,被逗得哈哈哈大笑。

    白泽却知晓,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阿涂身为苗寨大巫,从不说诳语。她是尹相师唯一爱徒,想来是将毕生所学皆传给她了。

    几人各自笑着,心里想到却天差地别。

    等到姜衡回了主宅,便直接去拜访叔父。

    姜衡虽名义上是长房嫡子,却是由二房的叔母抚养长大的。

    未被收养时姜衡生活很是苦楚。所以对于姜家,他很是感激,对于二叔和叔母也是一直是奉若父母,每日晨昏请安从不惫懒。

    姜祈因着伤病,加上劳累了一天了,此刻正半倚在榻上,脸色很是苍白。他望着坐在下首的小辈们,沉声说道:“你们仔细与我说说那个阿涂的事情,一件事都不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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