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莫名其妙的举动做下来，顾如叶不是一般后悔，她紧张极了，连余光都不敢往顾子清的身上放。
却一刻不停地揣测他的反应：
他或许会疑惑地拿起提纲，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再礼貌地询问缘由。
短短几秒，顾如叶的内心经历了世界大战，像穷举了破敌的可能性，又像躺平了任人宰割。她严阵以待，而对方只是轻轻一句：“谢谢。”
庆幸又失落。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监考他们的是顾如叶的班主任。
在物理教研组长的眼皮底下做不擅长的物理，教研组长还是手握大权的班主任，顾如叶苦恼地皱起眉，如果再被时间撵着跑……哦豁，心态爆炸的buff叠满了。
作为考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的监考老师有不同的风格，有的坐在椅子上不动，有的从这头巡到那头，班主任就喜欢到处走。
刚开考，时间还算宽裕，顾如叶没有着急做题，而是先做好心理建设：考试讲究耐心和细致，面对不擅长的科目，更要摈除杂念！摈除杂念！摈除杂念！
偏偏班主任迈步过来，步履缓慢但稳健，存在感极强。
好消息，班主任的站位更靠近顾子清。
坏消息，班主任站在她身边啊啊啊啊。
算不清班主任站了多久。只知道班主任一直在看顾子清做题，顾如叶一直在发呆。她既焦虑又紧张，连发呆都不敢明目张胆——不管会不会都要装作自己会。于是顾如叶侧趴在桌子上，左臂遮住试卷和答题卡，低着头将试题原封不动地还原在草稿纸上，连图都不放过。瞎忙。
反观顾子清，在物理老师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做完了整套试卷，气定神闲。
实在是场外因素太多，略显浮躁的顾如叶对顾子清的做题进度异常敏感，连顾子清完成测试的具体用时都能精确到分——28分钟。
？？这么快？？
这速度正常吗？题目很简单吗？为什么她做不出来？？
顾如叶躺平了，彻底放弃与顾子清比较。原来其他科目的遥遥领先只是开胃小菜，开考不到30分钟就做完题目才是真正把同辈按在地上碾压。
太过分了QWQ
不擅长物理的焦虑被放到最大，顾如叶花了点时间平复心绪，一点点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破局的办法：班主任确实影响她考试了，她是不是可以举手向老师说明？而不是默默隐忍。
不知是服从教育的潜移默化还是胆小的性格所致，顾如叶一直不太会替自己争取，哪怕某些观点实在不理解不认同，表面也总是乖巧听话，将不服不满和委屈尽数咽下，背地里再偷偷搞些小动作。
习惯了不表达不辩驳不反对，连合理的诉求都变得难以启齿。
下一次，下一次她定要尝试争取。
试试吧，失败了没关系，成功了那就是意外之喜。
“老师。”
这场考试注定多灾多难，班主任刚回最前排的位子坐定，没消停多久，顾子清居然又把他喊回来。
“13题没有答案。”为顾及考场环境，顾子清的声音很轻。
？题目有问题？
顾如叶响应得很快，她默默瞟向自己的答题卡，13题写满了，并且答题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我看看。”班主任执起顾子清的灰色试卷，与印刷前的版本作对比。
附近的同学动作隐隐多了起来，怀疑是听到了对话，对顾子清的说法表露认同。右后方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研究起13题。所幸疑惑没有持续多久，教导主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一开口便证实了顾子清的判断。
“同学们翻到第13题，第13题出现印刷错误，需将……改成……”教导主任口头播报了一遍，拿起粉笔，“我写在黑板上。”
教导主任念得快，顾如叶记了前面忘了后面，偏偏她度数不低还不喜欢戴眼镜，觉得戴眼镜不方便还限制她的美貌。眼下，黑板上的粉笔字模糊一片，她只能在座位上干着急。
“老师。”有了上述的心理准备，表达诉求似乎变成了勇气的象征，是对自己的嘉奖。顾如叶默默注意着班主任的动向，待班主任再一次走到附近时向他示意。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黑板。”
班主任闻言拿起笔，直接在顾如叶的试卷上修改，他面向顾如叶，弯腰时背部不小心顶起了顾子清的课桌，桌子的两条腿被顶起又落下，动静并不算小，吸引了顾如叶的注意，惊到了附近的学生。梅开二度。
出于好奇的本能，顾如叶第一时间看向声源，不假思索的举动，因察觉到顾子清的目光变得进退两难。
顾子清在看她。
在看她的方向。
尽管顾如叶深知顾子清此举仅仅出于本能，她还是没有办法自洽。进不敢抬头与顾子清目光相接，退不敢收回视线，怕回避的举动太刻意太显眼。于是死死盯着桌腿，再顺着班主任的话僵硬地摆正身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继续做题。”
安抚完周边的学生，班主任扬声道：“离考试结束还有50分钟，做完的同学耐心检查一下。”又扭头，压低声音对着顾子清吩咐，“太窄了，今晚放学让搞卫生的同学再调整一下桌子。”
一旁的顾如叶揪下几根碎发，亢奋了半天的心冷却下来，陡然生出“什么？我不是天命之女？”的沮丧。过道确实狭窄，顾子清一定会跟坐在他旁边的同学发生交集，她收到顾子清的提纲或许不是命运安排——不管是谁在这里考试，顾子清的提纲都可能交给对方。与她理想中宿命般的匹配度百分百的爱情相左。
在顾如叶的观念中，能让她步入婚姻的，只有Mr.Right。他与她天生契合，注定会成为对方的唯一。他们在缘分的牵引下相识、相知、相恋，只要打败妄图阻挠他们的恶毒配角1配角2配角4567，就能获得永久的幸福。
至于婚姻固有的误解、冲突、鸡毛蒜皮，顾如叶能叭叭叭拿出一堆话术反驳：
“你别说，小说里女主想啥男主都知道，简直是女主肚子里的蛔虫。”
“爱可以克服万难！有矛盾？不合适？改就是了！抽烟酗酒打架成性的男主都可以在15天内改掉陋习，还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结婚以后？不就是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最后，还满怀憧憬地补充：“我的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一定要！一直！轰！轰！烈！烈！”
幸好顾如叶的理智尚存，不至于在下列言论出现时跟风赞颂神仙爱情，而是代入自己，生出无尽的悲伤。
“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要死一起死！我不能没有你！！”
“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想了想白发渐生的爸爸妈妈，想了想又爱又恨的顾如新，想了想分享喜乐的唐雪，想了想生活中数不尽的美好——
她好像做不到。
更怕她重视的人因失去她而想不开。她负担不起。
想得深了，顾如叶的神情变得凝重，假使某天她真的不在了，她爱的人也必须平平安安地活在世界上。
总总迹象表明，顾如叶的见闻不足以支撑其拥有正确的爱情观，与其在爱情的胡同跌跌撞撞，解决好眼前的困境才是上上之举——第13题，答题卡被错误的答案填满了。
这是一件很窒息的事情。换不换新的答题卡都烦，很烦。顾如叶无法抉择，便决定求助老师。
班主任大概走累了，一反常态钉在前排的椅子上，专注地干自己的事情。有此前提，眼神暗示挥手示意全都无用，只能靠喊。顾如叶已经在顾子清面前被班主任忽略过一次，必然不能重蹈覆辙，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老师——”没想到用力过猛，被安静的教室衬得特别响亮。
喊之前，顾如叶的心就已经怦怦直跳，喊之后，更是一股股热气往脸上涌，憋得通红。
完了完了，大家都要记住她了QWQ
她有种自负又自卑的心理，总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会看她，甚至比她观察自己还要仔细，她长得好不好看、校服整不整洁、行为举止得不得体都会被人议论，所以端着，出门在外总带点表演性质，不如在家中自然。
但事实上，顾如叶因为自己的马尾辫扎得不好看而扭捏时，附近同学的想法是：
好困，困死了。
怎么还不下课？
放学去哪里玩？
什么？顾如叶的发型好不好看？完全没注意。
后来顾如叶彻底放飞自我，接受了自己在别人眼中没那么重要，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才真正放过自己。
只要一言一行不极端扭曲，哪怕犯了错出了丑，都只有当事人记得，陌生人才不管你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依着班主任的指导在答题卡上做好标记，顾如叶又进入地狱般的紧急状态，最后掐点完成，交卷。
奇迹+1+1+1。
鸡飞狗跳的考场历险还在继续。
考英语的时候，顾如叶的橡皮擦掉了，滚到顾子清的桌子底下，挨着墙。
不打招呼就钻别人桌底实在奇怪，又怕被怀疑作弊，不敢找顾子清帮忙，可她有道选择题写错了，没有橡皮就没办法更改。
屡次捡橡皮而无果，顾如叶正打算又又又一次向监考老师说明情况，赫然发现她和顾子清的过道中央躺着一块橡皮。橡皮四四方方，没有多余的涂鸦或是用笔戳出来的窟窿，很干净。
顾如叶的心狠狠一跳，鬼使神差地捡起橡皮。
却一刻不停地揣测他的反应：
他或许会疑惑地拿起提纲，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再礼貌地询问缘由。
短短几秒，顾如叶的内心经历了世界大战，像穷举了破敌的可能性，又像躺平了任人宰割。她严阵以待，而对方只是轻轻一句：“谢谢。”
庆幸又失落。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监考他们的是顾如叶的班主任。
在物理教研组长的眼皮底下做不擅长的物理，教研组长还是手握大权的班主任，顾如叶苦恼地皱起眉，如果再被时间撵着跑……哦豁，心态爆炸的buff叠满了。
作为考场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的监考老师有不同的风格，有的坐在椅子上不动，有的从这头巡到那头，班主任就喜欢到处走。
刚开考，时间还算宽裕，顾如叶没有着急做题，而是先做好心理建设：考试讲究耐心和细致，面对不擅长的科目，更要摈除杂念！摈除杂念！摈除杂念！
偏偏班主任迈步过来，步履缓慢但稳健，存在感极强。
好消息，班主任的站位更靠近顾子清。
坏消息，班主任站在她身边啊啊啊啊。
算不清班主任站了多久。只知道班主任一直在看顾子清做题，顾如叶一直在发呆。她既焦虑又紧张，连发呆都不敢明目张胆——不管会不会都要装作自己会。于是顾如叶侧趴在桌子上，左臂遮住试卷和答题卡，低着头将试题原封不动地还原在草稿纸上，连图都不放过。瞎忙。
反观顾子清，在物理老师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做完了整套试卷，气定神闲。
实在是场外因素太多，略显浮躁的顾如叶对顾子清的做题进度异常敏感，连顾子清完成测试的具体用时都能精确到分——28分钟。
？？这么快？？
这速度正常吗？题目很简单吗？为什么她做不出来？？
顾如叶躺平了，彻底放弃与顾子清比较。原来其他科目的遥遥领先只是开胃小菜，开考不到30分钟就做完题目才是真正把同辈按在地上碾压。
太过分了QWQ
不擅长物理的焦虑被放到最大，顾如叶花了点时间平复心绪，一点点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破局的办法：班主任确实影响她考试了，她是不是可以举手向老师说明？而不是默默隐忍。
不知是服从教育的潜移默化还是胆小的性格所致，顾如叶一直不太会替自己争取，哪怕某些观点实在不理解不认同，表面也总是乖巧听话，将不服不满和委屈尽数咽下，背地里再偷偷搞些小动作。
习惯了不表达不辩驳不反对，连合理的诉求都变得难以启齿。
下一次，下一次她定要尝试争取。
试试吧，失败了没关系，成功了那就是意外之喜。
“老师。”
这场考试注定多灾多难，班主任刚回最前排的位子坐定，没消停多久，顾子清居然又把他喊回来。
“13题没有答案。”为顾及考场环境，顾子清的声音很轻。
？题目有问题？
顾如叶响应得很快，她默默瞟向自己的答题卡，13题写满了，并且答题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我看看。”班主任执起顾子清的灰色试卷，与印刷前的版本作对比。
附近的同学动作隐隐多了起来，怀疑是听到了对话，对顾子清的说法表露认同。右后方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研究起13题。所幸疑惑没有持续多久，教导主任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一开口便证实了顾子清的判断。
“同学们翻到第13题，第13题出现印刷错误，需将……改成……”教导主任口头播报了一遍，拿起粉笔，“我写在黑板上。”
教导主任念得快，顾如叶记了前面忘了后面，偏偏她度数不低还不喜欢戴眼镜，觉得戴眼镜不方便还限制她的美貌。眼下，黑板上的粉笔字模糊一片，她只能在座位上干着急。
“老师。”有了上述的心理准备，表达诉求似乎变成了勇气的象征，是对自己的嘉奖。顾如叶默默注意着班主任的动向，待班主任再一次走到附近时向他示意。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黑板。”
班主任闻言拿起笔，直接在顾如叶的试卷上修改，他面向顾如叶，弯腰时背部不小心顶起了顾子清的课桌，桌子的两条腿被顶起又落下，动静并不算小，吸引了顾如叶的注意，惊到了附近的学生。梅开二度。
出于好奇的本能，顾如叶第一时间看向声源，不假思索的举动，因察觉到顾子清的目光变得进退两难。
顾子清在看她。
在看她的方向。
尽管顾如叶深知顾子清此举仅仅出于本能，她还是没有办法自洽。进不敢抬头与顾子清目光相接，退不敢收回视线，怕回避的举动太刻意太显眼。于是死死盯着桌腿，再顺着班主任的话僵硬地摆正身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继续做题。”
安抚完周边的学生，班主任扬声道：“离考试结束还有50分钟，做完的同学耐心检查一下。”又扭头，压低声音对着顾子清吩咐，“太窄了，今晚放学让搞卫生的同学再调整一下桌子。”
一旁的顾如叶揪下几根碎发，亢奋了半天的心冷却下来，陡然生出“什么？我不是天命之女？”的沮丧。过道确实狭窄，顾子清一定会跟坐在他旁边的同学发生交集，她收到顾子清的提纲或许不是命运安排——不管是谁在这里考试，顾子清的提纲都可能交给对方。与她理想中宿命般的匹配度百分百的爱情相左。
在顾如叶的观念中，能让她步入婚姻的，只有Mr.Right。他与她天生契合，注定会成为对方的唯一。他们在缘分的牵引下相识、相知、相恋，只要打败妄图阻挠他们的恶毒配角1配角2配角4567，就能获得永久的幸福。
至于婚姻固有的误解、冲突、鸡毛蒜皮，顾如叶能叭叭叭拿出一堆话术反驳：
“你别说，小说里女主想啥男主都知道，简直是女主肚子里的蛔虫。”
“爱可以克服万难！有矛盾？不合适？改就是了！抽烟酗酒打架成性的男主都可以在15天内改掉陋习，还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
“结婚以后？不就是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最后，还满怀憧憬地补充：“我的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一定要！一直！轰！轰！烈！烈！”
幸好顾如叶的理智尚存，不至于在下列言论出现时跟风赞颂神仙爱情，而是代入自己，生出无尽的悲伤。
“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要死一起死！我不能没有你！！”
“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想了想白发渐生的爸爸妈妈，想了想又爱又恨的顾如新，想了想分享喜乐的唐雪，想了想生活中数不尽的美好——
她好像做不到。
更怕她重视的人因失去她而想不开。她负担不起。
想得深了，顾如叶的神情变得凝重，假使某天她真的不在了，她爱的人也必须平平安安地活在世界上。
总总迹象表明，顾如叶的见闻不足以支撑其拥有正确的爱情观，与其在爱情的胡同跌跌撞撞，解决好眼前的困境才是上上之举——第13题，答题卡被错误的答案填满了。
这是一件很窒息的事情。换不换新的答题卡都烦，很烦。顾如叶无法抉择，便决定求助老师。
班主任大概走累了，一反常态钉在前排的椅子上，专注地干自己的事情。有此前提，眼神暗示挥手示意全都无用，只能靠喊。顾如叶已经在顾子清面前被班主任忽略过一次，必然不能重蹈覆辙，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老师——”没想到用力过猛，被安静的教室衬得特别响亮。
喊之前，顾如叶的心就已经怦怦直跳，喊之后，更是一股股热气往脸上涌，憋得通红。
完了完了，大家都要记住她了QWQ
她有种自负又自卑的心理，总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会看她，甚至比她观察自己还要仔细，她长得好不好看、校服整不整洁、行为举止得不得体都会被人议论，所以端着，出门在外总带点表演性质，不如在家中自然。
但事实上，顾如叶因为自己的马尾辫扎得不好看而扭捏时，附近同学的想法是：
好困，困死了。
怎么还不下课？
放学去哪里玩？
什么？顾如叶的发型好不好看？完全没注意。
后来顾如叶彻底放飞自我，接受了自己在别人眼中没那么重要，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才真正放过自己。
只要一言一行不极端扭曲，哪怕犯了错出了丑，都只有当事人记得，陌生人才不管你是胖是瘦是美是丑。
依着班主任的指导在答题卡上做好标记，顾如叶又进入地狱般的紧急状态，最后掐点完成，交卷。
奇迹+1+1+1。
鸡飞狗跳的考场历险还在继续。
考英语的时候，顾如叶的橡皮擦掉了，滚到顾子清的桌子底下，挨着墙。
不打招呼就钻别人桌底实在奇怪，又怕被怀疑作弊，不敢找顾子清帮忙，可她有道选择题写错了，没有橡皮就没办法更改。
屡次捡橡皮而无果，顾如叶正打算又又又一次向监考老师说明情况，赫然发现她和顾子清的过道中央躺着一块橡皮。橡皮四四方方，没有多余的涂鸦或是用笔戳出来的窟窿，很干净。
顾如叶的心狠狠一跳，鬼使神差地捡起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