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哲跟袁莉对方暖的床不予置评。

    三天四晚的旅程,方哲打算睡沙发,把床留给老婆和女儿。

    第一晚,方暖带他们逛了风海古城。

    风海古城跟山雪古城不同,后者文化底蕴更深,在山雪古城里甚至不能通车。而风海古城大都是装修古朴的饭店和小清吧,还有一些卖手信的和旅拍的店。

    但比起山雪古城,方暖却是更偏爱风海的。

    在风海古城,你能在大路连接的巷子口,看见用小板凳围坐在一起弹吉他唱歌的青年;也能遇见迎面走来,背着吉他边弹边唱类似民歌调调的微醺大哥;就连路过的小清吧里,似乎也都藏着实力不凡的隐世歌者。

    无论从海的方面,风的方面,还是歌的方面,方暖都觉得,她爱惨了风海这个城市。

    方暖带爸妈吃了超好吃的宜族手抓饭。饭后,一家三口在古城里散步消食。

    一路上,不可避免地,方暖的脑海都会浮现前任的身影。

    在跟爸妈一起等路边小摊的热豆腐的时候;在路过一家门口贴满冰箱贴的纪念品店的时候;在爸妈挑选带什么手信回去给朋友的时候;在一家人有说有笑吃着手抓饭的时候。

    方暖总是想起来,男人吃到好吃的连连点头的模样,挑手信时皱眉思考回头询问她的模样。

    她没想过,从前背歌词的时候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此刻竟会显得如此地多余。

    第二天一大早方暖的爸妈就去了逢山。

    昨晚他们定了早上八点半的索道票,但方暖前前后后接近忙了一个月的搬家收拾,实在是爬不起来。

    于是她决定中午再跟爸妈汇合,一起去风海公园走走。

    方暖其实也没去过风海公园,她美名其曰:“年轻人是不会逛公园的。”

    中午,一家三口在公园附近吃了过桥米线。

    初云是个米线大省,方暖第一次来初云省的时候,走了三个城市都没摆脱掉米线。

    她还对前任说过:“看来初云省的人,主线任务是吃光地球上的米线。”

    其实方暖也不是那么讨厌公园。

    但她这该死的体质是真的不适合逛公园,蚊子能把她咬死。她从来不在家里搞花花草草也是因为这个,怕惹虫子。

    因此没逛多久,方暖就提出自己要去湖心亭休息,她要离草丛远一点。

    坐在亭子里,方暖突然想到,上次来她也没登逢山。

    那个时候在山雪经历完严重高反,她对在高原登山便有了恐惧。

    不只是登山,她对其他高原城市也感到恐惧,比如初云省的里斯布纳。

    里斯布纳市,市区海拔就高三千米,堪比那个方暖好不容易才上去的、夕照雪山的中间平台。

    烟丛古寺仿若神庙,坐落在里斯布纳陡峭的雪山山壁上,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

    这个城市坐拥朝阳雪山、望空雪山两座山脉。其中,朝阳雪山又与山雪市的夕照雪山并称“初云山脉”。在初云省众多的旅游攻略中,被博主们称为必爬双山。

    那为什么不必爬望空雪山呢?

    方暖觉得是因为这座山高大得太过分了。

    望空雪山是一座三峰并立的连绵山脉,三个山峰都超越了六千海拔。

    方暖看过博主用无人机拍摄的照片——画面上,整座山脉被缱绻的云雾包裹,壮观,震撼,活像无人之境。

    登山还需要徒步,车只能走一小段路。

    因此方暖更加坚信,那就是一个人类不该踏足的秘境。

    值得庆幸的是风海的市区没有山雪的市区海拔高,她能在这里正常生活。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做了手术,医生说她以后就跟正常人一样了,但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即便是她一直对没能登上夕照雪山的山顶耿耿于怀。

    “咔嚓”一声打断了方暖的胡思乱想。

    她从湖面抬起眼,看见对面的小树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群人。

    亭子离湖边不算远,但湖边有高大的草丛遮挡着。方暖看不真切,应该是在拍摄什么大片。

    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人簇拥着。

    下一秒,人都退开,只留男人靠在一颗高大的树干上,随着“咔嚓”的声音和一下下的白光,偶尔变换姿势。

    “阿妹,走啦!”袁莉在方暖背对的一侧湖边叫她。

    方暖应声而起:“来啦。”

    与此同时,对岸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偏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拿反光板的小伙子也顺着男人脸的方向侧了下手。

    反光打在方暖起身一瞬的脸上,仅留一瞬,她便转身离开了亭子。

    方暖带着爸妈回到风海边上看日落。

    他们此时正坐在一片有些干枯的草地上。冬天的风海看起来有些清冷萧条,红杉树褪去颜色,剩零零几片银叶挂在枝上;草地上有嬉闹的孩童,身侧的大人扯着被海风吹得难以操控的风筝线;近海处,有因为畏寒而相互依偎的情侣,海风把他们紧紧吹向彼此;身后的道路上,是络绎不绝的自行车铃声,和游人的欢声笑语……

    海天一线,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金灿灿的太阳正悄悄匿起自己的光芒,彷佛是纵身没入海中,被浪吞噬。

    “一楼你打算做咖啡厅是吗?”方哲问。

    “对。装修我都想得差不多了,之后再看一下装修公司。”

    “你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要注意点,别被骗了。”

    “爸,我会很小心的。”方暖本来想说“会小心的”,又觉得有点不够诚恳,就加了个“很”。

    “可你不是不会做咖啡吗?”袁莉也加入话题。

    方暖顿了一下,随后撅起嘴:“那我就招一个厉害的咖啡师,顺便让他教我。”

    闻言,袁莉收回放在落日上的视线,看着方暖笑起来:“你哦,想得可真美。”

    “她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一天到晚都得意得要命。”方哲语带阴阳地接过去,顺带偏头瞥了一眼方暖。

    余晖打在她不服气的脸上:“怎么了?那是一举两得好吧,本来也要请人的嘛。”

    马上,方哲也收回视线,继续阴阳:“是是是,先把你那张横七竖八的床搞好吧。”

    方暖不服气的声音又立刻响起:“我的床怎么了?那是艺术!”

    两老同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好好好,艺术!”

    方暖又傲娇地哼了一下。

    两老回过头,默契地对上了眼。

    他们一左一右地坐在方暖旁边,面朝大海。

    此时余晖已经散尽,天色正式暗了下来。

    不过没关系,他们知道,太阳总会再升起来的。

    风海市有很多古镇,后面两天,方暖都带爸妈去走了走。

    三天四晚眨眼就过了。第四天下午,他们要搭高铁回繁已。

    繁已是发达的一线城市,地广人多且交通便利,繁华但生活压力大。

    在繁已市生活,人们享受到的远远不及需要付出的十分之一。

    方暖离开繁已,不只是因为那些失败的过去,也是因为她已经过腻了每□□九晚九的内卷生活。她觉得好压抑,那里高楼遍布,看不见天空。

    最后一天中午,方暖亲自做了午饭,一家三口挤在方暖的沙发上吃完。

    她家没有饭桌,也没有多的椅子,她觉得她一个人生活不需要这些。

    但她深知爸妈来的原因,也希望他们能开心地回家,因此她觉得有必要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生活技能。

    方暖大学的时候,因为商演跟驻唱还有乐队的排练,她总是赶不上门禁时间回宿舍,就干脆在校外租了个小房间。

    些宁市是一个三四线城市,加上大学又在村里,当时的房租加水电一个月还不要五百。

    那个时候出租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桌一椅,化妆跟做饭都在同一张桌子上,用着那种宿舍专用的小电热锅。

    很小,但是是方暖独立的第一个家。

    方哲把行李放好,坐在高铁的座位上,给女儿发消息。

    “已经坐下了,晚点到了再跟你说。”

    几秒后,方暖回了个“好”字。

    “睡一会吧,要好久呢,这几天走得也累了吧?”袁莉在背包里抽出两件薄衫,将其中一件盖到方哲腿上。

    方哲收起手机,长呼一声:“嗯,终于能睡个好觉噜!”

    他把最后一个字拖得老长,挤眉弄眼地看着袁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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