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被王莽带走后,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昭阳殿,张放和小胖再次看见我的时候,都以为我被王莽送去责罚了。特别是我脖子上露出的皮肤还带着未褪去的点点红痕,更像是被抓走后遭受了酷刑,也坐实了他们的想法。

    这几日我在王莽那个小屋里休息的起色好了许多,月事也结束了,只是身子还有些不适,所以走起路来带着几分别扭,小胖和张放看我这幅样子,斟酌了几次还是没开口问我到底受到了怎样的责罚,我自然也不会主动解释,只是默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飞燕给我提供的单人房间。

    王莽在众人眼中是太后的人,而前些时候太后以独占帝王恩宠,失德后宫责罚了飞燕魅惑君主。所以,众人自然以为王莽惩戒我,也是替太后给飞燕一个下马威。

    而我被王莽惩戒归来后,飞燕立刻将我升职成为了昭阳殿统领守卫,表面看上去,也像是和王莽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他们看似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对着干。实际却暗中勾结,各自利用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将包袱整理好,看了看门口等待我的飞燕亲信侍女影青,一会儿她便要带我去昭阳殿的独立房间,此后我无需和他们俩挤在一起,此时屋子里倒是多了几分离别的伤感。

    张放有些不舍的站在门口,看我收拾那小小的行囊,他低声道,“我虽内心恭喜燕兄高升,但燕兄一走,恐怕我们刚刚建立的情谊就要……”

    张放的话哽在喉咙处,没有说出来,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安慰他,“放心,我虽然搬走了,但还在昭阳殿内执勤,你们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我升为统领后需先熟悉一下各种事宜,过些时日需要提携一些才干帮我做事,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本也没打算舍弃这两个朋友,听完我的话,张放喜笑颜开,小胖也欢天喜地的帮我整理包袱,还将剩下的牛肉干都塞进我的包里。正塞着,突然从包里掉落出一支毛笔,张放立刻俯身捡起,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这笔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毛色不俗,顺畅坚韧,并非俗物。”

    小胖被这话吸引,也放下我的包袱过来看。他看不懂,挠了挠后脑勺,指着上面受损的地方说,“这笔身似乎被烧过,如此好物怎会被火烧到?”

    我从张放手里拿过那只王莽送给我的毛笔,胡乱塞入包袱中,硬生生的说,“并不是什么珍惜物件,寻常的一支笔罢了。”

    张放笑道,“燕兄连这等物件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格局之大。”

    离开张放他们屋子,我跟着影青一路朝昭阳殿中心走去,进入西边一处厢房,这便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这单独的房间距离张放他们的房间不算近,位置更加靠近中央,不仅屋子奢华了几分,地界也大了不少,的确比那三人间好上许多。

    影青知道我和赵婕妤关系非比寻常,对我恭敬有礼,“燕统领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将您的话全部通传给婕妤,你一切皆可放心。”

    我对影青道谢,“好,以后还需麻烦姑娘。”

    “哪里的话,奴婢告辞,燕统领休息。”

    我走进厅堂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件屋子,里面各类东西应有尽有,看来是飞燕特意要求人准备的,我对她这般贴心的安排有所感动,屋内宽敞明亮,还摆上了几朵百合花。

    我将包袱放在桌上,思索着上次飞燕让我帮忙的事情。

    如何将合德引荐给皇上呢?既不能太过刻意,也不能让皇上觉得轻而易举,需让合德在侍奉皇上的时候还能牵引住皇上的心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新年的即将到来。飞燕告诉我,今年除夕夜皇上会大摆筵席,不仅会请来王公贵族,还有很多诸侯将相,到时候场面一定极尽奢华、热闹非凡。

    听说是太后的主意,让各地藩王和朝中大臣都进宫赴宴。

    宴席上飞燕会献上舞蹈,她的惊鸿舞声名远扬,自然是要展示一番,给众人观赏。她的意思是让合德一同舞蹈,如果能在除夕夜酒宴上让合德成功吸引到皇上,那飞燕在后宫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妥。可我知道,合德并不善于舞蹈,但飞燕却觉得这是吸引皇上的绝佳时刻。

    合德本就是阳阿歌舞仿出身,有些底子,飞燕寻来宫中跳舞最厉害的师父,让她每日都来教合德练舞,合德虽一百个不情愿,但迫于我和飞燕的苦口婆心劝告,她也只能沉默不语,夜以继日的练舞。

    这段时间我再没有见过合德,偶尔经过少嫔馆次次都能听见里面的歌舞声。

    宫里传言合德每日都要练舞几个时辰,准备着在除夕夜与飞燕双舞惊鸿,一时间人们万分期待。

    时间很快来到新年,这是我第一次在宫内过年,虽然我已经筹备了好几年公主府的新年事宜,可宫中礼节自然比公主府内繁琐的多。加上飞燕又是宠妃,昭阳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我和影青处理。

    影青做事认真麻利,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很多时候我都是协助她来办理,好在我在公主府早已习惯调度各个部门,我们俩一个负责规划,一个负责实施,倒也合作的十分顺利,将昭阳殿的新年布置的井井有条。

    至于除夕夜的晚宴,管事嬷嬷提前将重点事宜都一一告诉了我,我调度好人马,提前已经全部安排部署妥当。

    随着新年的到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班琨这段时间也找过我一次,还是想知道她丢失的孩子的事情。

    我平心静气的告诉她,她的孩子失踪与昭阳殿无关,绝对不是飞燕做的。

    她起先自然不信,但我语气肯定,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给她分析厉害,告诉她飞燕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偷走她的孩子。而且,有嫌疑的人不仅仅只有宫中的嫔妃,济阳王刘康也脱不掉关系。

    班琨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刘康需要有个把柄在手,才能让班琨老老实实为自己做事。

    班琨柔美温婉的眉头不安的蹙起,直言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但我看的出来,她的眼神已经没了光芒,那孩子恐怕她自己也觉得没活路了。

    如果一个人绑走了你的孩子,又一直没有现身,那只能说明,他已经杀了孩子。他不要任何东西,只想要那孩子的命。

    如果不是刘康或者飞燕,那在这宫内一定还有人想要害她!

    我没有替她找到孩子,她失魂落魄,双眼布满血丝,微微带着哭腔。我实在不忍心,也怕她怒极反噬,为了安抚于她,承诺在除夕夜之前,让她重新获得皇帝宠爱。但,前提她必须按我所言行事,并且一旦重新得到皇帝宠爱后,便不可在已我的身份作为要挟。

    孩子没了,还可以靠恩宠在有。

    但恩宠没了,宫里的女人就没指望了。

    她别无选择,答应了。

    很快,宫里开始传出班婕妤贤良淑德的却辇之德,皇帝将其德行传谕六宫,不仅赐给了班琨许多奇珍异宝,还答应一定会彻查出皇子失踪案,给班婕妤一个交代。

    班琨重新复宠,还是凭借德行出众这样的美誉,一下子变成了飞燕外最受宠的妃子,一时间甚至超越了合德,惹的宫里众多娘娘侧目 。

    飞燕虽对此事也强烈不满,但班琨就算复宠也远远影响不到她,她这个时候早已不把班琨放在眼里了。

    此时,她的眼中只有后位。

    除夕夜很快到来,宫内一片热闹欢腾景象。瑞雪兆丰年,台阶上皑皑白雪落了满地,红墙下皆是一片白色。冬日正浓,大殿之内却温暖如春,无数宫女太监来来回回的在席内布菜,脚步急促但没有一丝凌乱的更换各种撤下来的佳肴。

    辉煌的大殿顶端坐着的三人,分别是太后、皇帝、皇后。

    他们一身奢华的礼服显赫尊贵,居高临下的望着台下的臣子。

    在台阶下放最靠前的位置,是王根、淳于长、王莽等王家人,元城王家的权利已达到巅峰,如今朝堂之上,无人敢质疑王氏家族成员,甚至满朝公卿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要对其行礼,就连刘氏宗亲也都只能看王家脸色,坐在稍远的位置。

    再往后则是刘康等并无太多实权的达官贵族,朝中重臣,以及二代世家子弟。

    我被飞燕举荐,入晚宴内的守卫,站在最远最外侧,眼前这等繁华景象让人无法平静,敬畏、威严、不寒而栗,种种情绪在我身边盘旋围绕,这边是权利的力量。

    跟着我的还有张放和小胖,他们则站在更远处的殿外。

    王根和淳于长同桌畅饮,看起来关系不错,都是王家人,他们却没有理会一旁的王莽。

    王莽身边的王孝静,因为前些日子刚生产完,旁边摇篮中躺着两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儿,那幼小的孩子已然睡着,王孝静时不时低头去瞧,生怕他们出了什么闪失。

    王莽不动声色,眸子有些暗淡,并未关注那两个孩子,反而一味在吃酒。没人看得出他泛起的情绪,都噤若寒蝉,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那双高傲的眼如同冰封的湖面,冷冽骇人,他的脸渐渐红润,显露醉态。

    王孝静眼神有着对丈夫的担忧,她欲劝王莽,但她话在嘴边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喊来侍女,让她们扶王莽出去醒酒。

    王莽摇摇晃晃的被侍女们搀起身,一身酒气,深邃晦暗的眸子穿透了人群,瞳孔没什么焦距,扶着侍女朝外走去。隔壁桌的淳于长轻蔑的瞧了一眼,嗤笑一声,低头不知和王根说了什么。

    紧接着,王根也轻笑一声,转头朝王莽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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