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是刘欣若是知道幕后操纵与济阳王府一直作对的人是王莽，那他与合德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王莽。
想到这，我便头痛欲裂。
我捂住头，目光微微抬起，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现在并非悲伤的时候。王莽，我前些时候遇到了刘欣，他父亲的头，是不是在你那？”
听了我的话，王莽眉头更加紧锁，低垂的眸颤抖的望着我平静毫无波澜的脸，“你想要我做什么？”
“刘康的头，你送还回去。”我微微仰头对王莽一字一句的说。
他身子一僵，双手撑在我的肩膀两侧一点点攥紧，语气并不痛快，“我们才刚失去孩子，你……你让我做的竟是还刘康的头？”
他深邃的瞳孔渐渐晦暗，眸子中的情绪翻滚而出，“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的理性占据上风，“王莽，如果是因为我去羞辱的济阳王府，那大可不必。你们之间的权利冲突与争斗无法避免，但我们不能用这种手段侮辱他们。”
“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段肮脏？”
“王莽……”
王莽双眸如同一汪深潭，眉目深远心寒，“若是我不还呢？”
我知道他是在与我置气，我的心沉甸甸的，“别这样王莽，今日我失了孩子，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意思。杀戮太多的我们，已经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王莽眼眸暗了下去，“是你怀了我的孩子是错的？还是我对付刘欣他们是错的？”
王莽眼中的困苦惆怅夺眶而出，而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他四肢微微发凉，像是被巨大的镣铐紧紧束缚，“我以为我们走到如今，给对方的爱必定是一样的。可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你从一开始便没有那么爱我。一直是我强迫你留在我的身边，是我不让你离开罢了！”
这些悲痛欲绝的话让我惶恐不安，我摇头想要解释，他却悲痛欲绝道，“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是吗？燕赤凤，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你说失去孩子是老天的意思，可这真的是老天的意思，还是你自己也这样想！”
我想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不是因为他的禁锢才留在他的身边，这么久的相处爱恋，我已经付出了真心。我是爱他的，也想要为他生儿育女。
但绝不是在这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深宫之中。
可面对他的质疑和误解，我却不知从何开口。要说什么，说自己早就爱上他了，说自己也想和他厮守一辈子？还是说，自己也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得了他的骨肉？
说什么呢？
王莽看我许久没有搭话，眉眼间都是自嘲与苦笑。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从宫外回来得知她昏倒在椒房殿后，便立刻寻了孔休来诊脉，当他知晓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了他的骨肉却又没能保住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痛心疾首。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半分伤悲忧郁，在得知孩子没了之后，竟还能镇定的让他归还刘康的头颅。
王莽将我压抑住的怅然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双眸微阖，语气桀骜道，“你身体虚弱，这段时间，便在这里好好养着，无需出门。我已经和椒房殿那边打过招呼，以后每日我下了朝，便来这里看你。”
说完，他再也没办法装作从容，急切的转身想要离开。
“王莽！”我体虚的勉强撑起身子，方寸已乱，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头，带着几分哽咽回应我，“我去瞧瞧药，晚点再来，你先睡会吧。”
从那天开始，王莽对我有意疏远了许多。我知道他在有意的克制对我的感情，我这份失子的淡定伤了他的心。孔休定时派人送来汤药给我调理身体，每次都是掐着王莽下朝的时辰送来。
王莽对我的冷漠姿态我看在眼里，可这汤药却每次都是他亲手喂我喝下。我们俩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几次我皱眉喝不下那苦药，他也不给我一颗蜜饯，只是一次次将汤勺送到我的唇边。我深知自己惹了他不高兴，也没有反抗，忍着干呕，将药全然咽下。可这种示好，并没有缓和我们之间这份尴尬的关系。
大多时候，我试图寻个话与他攀谈，王莽都是目光冰冷不予回应，只是牢牢盯着我，将我心神不宁的涣散目光尽收眼底。
渐渐地我也不在多言，在王莽不在的时候，白日里拿出他曾经给我写的那些信，一遍遍翻看。夜晚则握着那枚刻着莽字的玉佩睡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也渐渐康复，王莽不在来看我，替我喂药。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送我的那副留仙裙的画也不见了。
我以为是他拿走了，便没有去寻。
我攥着玉佩，反手拿起，垂目看了看，是不是过些时日，这枚玉佩也要物归原主了。
时间一晃又入了冬，上次与飞燕的不欢而散还历历在目，她这么久没有来寻我，除了知晓我身子不佳外，怕是也和我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我自从小产后便一直没有回椒房殿，这日下午，合德却怒气冲冲的不请自来。
我住的地方是王莽提供的，这里的人也皆是王莽派来保护我的。
合德怒火中烧，只带了贴身的侍女，不顾王莽的人阻拦硬生生闯入了我的房间。我对赶来的侍从们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纷纷退下。
合德的侍女守在门口，掩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而合德那长蛊惑妖媚的脸上满是敌意，指着坐在房内的我，冷冷道，“张放在哪？是不是姐姐抓走的？你们把他弄到那里去了？”
我自昏倒后，一直在王莽这里，根本不知道椒房殿发生了什么。听完合德的话，才记起我昏倒前飞燕的确抓了张放审问。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难道合德居然才得知此事？
“我派张放出宫办事，一连几个月他音信全无，一直未归。”合德脸色极其惨白，满腔悲鸣，认准了事情是我所为，“是你告诉赵飞燕我和张放的事，她才抓了张放，以此威胁我，对不对？”
“不是。”我站起身否认。
“不是你还有谁！”合德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咬牙切齿，“燕赤凤，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姐姐做到如此地步！就连我身边唯一对我好的人，你都要狠狠夺走。张放是无辜的，你比谁都清楚，难道你也要让他牵扯到我们的争斗之中？”
我做了什么？
我又夺走了谁？
这些日子与王莽的不悦和失去孩子带来的惴惴神伤让我也没了好脾气，“无辜？现在你和我谈无辜？难道影青不无辜吗？你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合德浑身紧绷，眼眸里已经被泪水氤氲。
我接着说，“张放的确无辜，可将他牵扯进来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赵合德！”
合德短促的叫了一声，几步上前，就要抬手打我。
我身子刚好，还有些孱弱，被她扯的一个踉跄，她声嘶力竭的问我，“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
纤细的手腕高高举起，我亦从容淡定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门外传来王莽低沉不悦的声音，他扯开侍女，推门进来，看见闹事的合德，剑眉一下子蹙起。
健步如飞的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到身后，抬手擒住合德高高举起的手腕，语气里皆是恼火，“赵合德，谁让你来我这里闹？”
合德厌恶的看着王莽，视线在我和他身上来回游走，“我闹？”
她甩开王莽的手，警告我，“燕赤凤，若是张放真的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我泄了一口气，疲惫的倒在床上，眼泪慢慢夺眶而出。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王莽白皙清冷的脸色凝重，沉默地低头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抬手捂住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哽咽嘶哑，“我没事，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张放的情况吧。”
王莽静静的站在床边眸光沉重，嘴唇不知不觉间被咬的发白，他指尖蜷起，喉咙里哽着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果然，不出三日，王莽将张放的死讯给我传来。
紧接着，他便被派去边塞支援王襄。
张放的死，让我心灰意冷，知道此事已无力回天。
几日后，在宫内湖中发现一具尸体。张放跌落湖中，溺水而亡的消息传出。此时我已经回到椒房殿执勤，听说找到张放的尸体便立刻去了昭阳殿。
小胖在张放早已腐烂的尸身前哭的伤心欲绝，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张放真的如其他人所言是失足溺水死去。我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拿出了全部积蓄让小胖送给张放的家人，就当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可小胖摇头说，张放早就没有亲人了，他的亲人在前几年的那场瘟疫中都去世了。小胖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借用瘟疫的因子迫害许后的事情。原来，那场瘟疫不仅让飞燕成为了皇后，也带走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内心悲凉万分，手里的钱袋沉的惴惴。
那段日子是我在宫里最灰暗的时光，张放的死让我明白，我们拼命想要掌控的事情很多时候并不能被我们控制，我们以为自己到了某个位置、某个程度便可以驾驭自己的人生，把握其他人的命脉。但殊不知正是我们翻搅着命运的齿轮，让另一种不可控的东西愈演愈烈。
我去见飞燕，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椒房殿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主动找她。
飞燕坐在大殿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我的质问毫不隐藏，“是我杀了他。我必须杀他，就算不为了影青，他也必须死。”
听着她没有起伏的语气，我问她，“为什么？”
她声线平缓，语气森森道，“因为他是傅太后安插在宫里的细作。本来，我抓了他，只是想要从他口中探出合德日后要做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意外知晓了此事。”
傅太后？
张放是傅太后的人！
我回忆起我们第一次在宫内相遇，他被人欺凌，我救下他的场景。难道，那并非偶然，是他早就有了潜伏在我身边的心思，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昭阳殿！
我细思极恐，又是刘欣他们一家！
冯先生的回忆充斥在我的脑海，我开始分不清周围到底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是敌人。
“张放亲口承认，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在昭阳殿取得宫里的最新消息。”飞燕说，“而合德能和傅太后结盟，和我们反目，也都是张放受了傅太后的命令进行的挑拨。”
我冷汗直流，眼里是张放那张人畜无害、白玉无瑕的面容。他是傅太后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那对合德又有几分真心呢？
如今合德为了张放，已经彻底和我们背道而驰。想不到，这身处在宫外的老狐狸，竟将我们这群深宫之人耍的团团转。
“飞燕，我们输了。”我叹息道，“刘欣已经成为太子，合德和傅太后一定会尽力辅佐让他继承皇位。”
如今前朝也只有王莽可以与之抗衡，但王莽因为孩子的事还在与我冷战，已经请求皇上派他出兵支援王襄，不久后便要离开长安。
飞燕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已经无人会插手帮她。
飞燕也凄苦的笑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眼中，合德还是姐妹。可在她眼里，我们已经陌路了。小凤，如果我们是胜者，我们会继续照顾合德。可如果傅太后他们胜了，不仅我们是死路一条，合德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多说无意，也理解飞燕为何会杀掉张放。可合德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王莽此时也被派去了边塞，周围在无人协助。
“我没想到，在后宫已经没有对手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安稳度日。”
飞燕双目冰冷，与我四目相对，“再过些时日，等边塞战局结束。到时候，朝中也许还会有别的转机。小凤，我们与合德之间已经无路可退。如今，只能小心翼翼，慢慢前行。”
想到这，我便头痛欲裂。
我捂住头，目光微微抬起，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现在并非悲伤的时候。王莽，我前些时候遇到了刘欣，他父亲的头，是不是在你那？”
听了我的话，王莽眉头更加紧锁，低垂的眸颤抖的望着我平静毫无波澜的脸，“你想要我做什么？”
“刘康的头，你送还回去。”我微微仰头对王莽一字一句的说。
他身子一僵，双手撑在我的肩膀两侧一点点攥紧，语气并不痛快，“我们才刚失去孩子，你……你让我做的竟是还刘康的头？”
他深邃的瞳孔渐渐晦暗，眸子中的情绪翻滚而出，“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的理性占据上风，“王莽，如果是因为我去羞辱的济阳王府，那大可不必。你们之间的权利冲突与争斗无法避免，但我们不能用这种手段侮辱他们。”
“你的意思是，我的手段肮脏？”
“王莽……”
王莽双眸如同一汪深潭，眉目深远心寒，“若是我不还呢？”
我知道他是在与我置气，我的心沉甸甸的，“别这样王莽，今日我失了孩子，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意思。杀戮太多的我们，已经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王莽眼眸暗了下去，“是你怀了我的孩子是错的？还是我对付刘欣他们是错的？”
王莽眼中的困苦惆怅夺眶而出，而我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他四肢微微发凉，像是被巨大的镣铐紧紧束缚，“我以为我们走到如今，给对方的爱必定是一样的。可此时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你从一开始便没有那么爱我。一直是我强迫你留在我的身边，是我不让你离开罢了！”
这些悲痛欲绝的话让我惶恐不安，我摇头想要解释，他却悲痛欲绝道，“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和自作多情是吗？燕赤凤，你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你说失去孩子是老天的意思，可这真的是老天的意思，还是你自己也这样想！”
我想解释，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不是因为他的禁锢才留在他的身边，这么久的相处爱恋，我已经付出了真心。我是爱他的，也想要为他生儿育女。
但绝不是在这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深宫之中。
可面对他的质疑和误解，我却不知从何开口。要说什么，说自己早就爱上他了，说自己也想和他厮守一辈子？还是说，自己也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得了他的骨肉？
说什么呢？
王莽看我许久没有搭话，眉眼间都是自嘲与苦笑。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从宫外回来得知她昏倒在椒房殿后，便立刻寻了孔休来诊脉，当他知晓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了他的骨肉却又没能保住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痛心疾首。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半分伤悲忧郁，在得知孩子没了之后，竟还能镇定的让他归还刘康的头颅。
王莽将我压抑住的怅然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双眸微阖，语气桀骜道，“你身体虚弱，这段时间，便在这里好好养着，无需出门。我已经和椒房殿那边打过招呼，以后每日我下了朝，便来这里看你。”
说完，他再也没办法装作从容，急切的转身想要离开。
“王莽！”我体虚的勉强撑起身子，方寸已乱，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回头，带着几分哽咽回应我，“我去瞧瞧药，晚点再来，你先睡会吧。”
从那天开始，王莽对我有意疏远了许多。我知道他在有意的克制对我的感情，我这份失子的淡定伤了他的心。孔休定时派人送来汤药给我调理身体，每次都是掐着王莽下朝的时辰送来。
王莽对我的冷漠姿态我看在眼里，可这汤药却每次都是他亲手喂我喝下。我们俩面面相觑，一声不吭。
几次我皱眉喝不下那苦药，他也不给我一颗蜜饯，只是一次次将汤勺送到我的唇边。我深知自己惹了他不高兴，也没有反抗，忍着干呕，将药全然咽下。可这种示好，并没有缓和我们之间这份尴尬的关系。
大多时候，我试图寻个话与他攀谈，王莽都是目光冰冷不予回应，只是牢牢盯着我，将我心神不宁的涣散目光尽收眼底。
渐渐地我也不在多言，在王莽不在的时候，白日里拿出他曾经给我写的那些信，一遍遍翻看。夜晚则握着那枚刻着莽字的玉佩睡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也渐渐康复，王莽不在来看我，替我喂药。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送我的那副留仙裙的画也不见了。
我以为是他拿走了，便没有去寻。
我攥着玉佩，反手拿起，垂目看了看，是不是过些时日，这枚玉佩也要物归原主了。
时间一晃又入了冬，上次与飞燕的不欢而散还历历在目，她这么久没有来寻我，除了知晓我身子不佳外，怕是也和我一样，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我自从小产后便一直没有回椒房殿，这日下午，合德却怒气冲冲的不请自来。
我住的地方是王莽提供的，这里的人也皆是王莽派来保护我的。
合德怒火中烧，只带了贴身的侍女，不顾王莽的人阻拦硬生生闯入了我的房间。我对赶来的侍从们挥挥手，示意让他们纷纷退下。
合德的侍女守在门口，掩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而合德那长蛊惑妖媚的脸上满是敌意，指着坐在房内的我，冷冷道，“张放在哪？是不是姐姐抓走的？你们把他弄到那里去了？”
我自昏倒后，一直在王莽这里，根本不知道椒房殿发生了什么。听完合德的话，才记起我昏倒前飞燕的确抓了张放审问。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难道合德居然才得知此事？
“我派张放出宫办事，一连几个月他音信全无，一直未归。”合德脸色极其惨白，满腔悲鸣，认准了事情是我所为，“是你告诉赵飞燕我和张放的事，她才抓了张放，以此威胁我，对不对？”
“不是。”我站起身否认。
“不是你还有谁！”合德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咬牙切齿，“燕赤凤，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姐姐做到如此地步！就连我身边唯一对我好的人，你都要狠狠夺走。张放是无辜的，你比谁都清楚，难道你也要让他牵扯到我们的争斗之中？”
我做了什么？
我又夺走了谁？
这些日子与王莽的不悦和失去孩子带来的惴惴神伤让我也没了好脾气，“无辜？现在你和我谈无辜？难道影青不无辜吗？你杀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合德浑身紧绷，眼眸里已经被泪水氤氲。
我接着说，“张放的确无辜，可将他牵扯进来的人不是我，是你！是你赵合德！”
合德短促的叫了一声，几步上前，就要抬手打我。
我身子刚好，还有些孱弱，被她扯的一个踉跄，她声嘶力竭的问我，“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
纤细的手腕高高举起，我亦从容淡定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门外传来王莽低沉不悦的声音，他扯开侍女，推门进来，看见闹事的合德，剑眉一下子蹙起。
健步如飞的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到身后，抬手擒住合德高高举起的手腕，语气里皆是恼火，“赵合德，谁让你来我这里闹？”
合德厌恶的看着王莽，视线在我和他身上来回游走，“我闹？”
她甩开王莽的手，警告我，“燕赤凤，若是张放真的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我泄了一口气，疲惫的倒在床上，眼泪慢慢夺眶而出。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王莽白皙清冷的脸色凝重，沉默地低头查看我有没有受伤。
我抬手捂住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声音哽咽嘶哑，“我没事，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张放的情况吧。”
王莽静静的站在床边眸光沉重，嘴唇不知不觉间被咬的发白，他指尖蜷起，喉咙里哽着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离开。
果然，不出三日，王莽将张放的死讯给我传来。
紧接着，他便被派去边塞支援王襄。
张放的死，让我心灰意冷，知道此事已无力回天。
几日后，在宫内湖中发现一具尸体。张放跌落湖中，溺水而亡的消息传出。此时我已经回到椒房殿执勤，听说找到张放的尸体便立刻去了昭阳殿。
小胖在张放早已腐烂的尸身前哭的伤心欲绝，他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张放真的如其他人所言是失足溺水死去。我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拿出了全部积蓄让小胖送给张放的家人，就当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可小胖摇头说，张放早就没有亲人了，他的亲人在前几年的那场瘟疫中都去世了。小胖的话让我想起了我们借用瘟疫的因子迫害许后的事情。原来，那场瘟疫不仅让飞燕成为了皇后，也带走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我内心悲凉万分，手里的钱袋沉的惴惴。
那段日子是我在宫里最灰暗的时光，张放的死让我明白，我们拼命想要掌控的事情很多时候并不能被我们控制，我们以为自己到了某个位置、某个程度便可以驾驭自己的人生，把握其他人的命脉。但殊不知正是我们翻搅着命运的齿轮，让另一种不可控的东西愈演愈烈。
我去见飞燕，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椒房殿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主动找她。
飞燕坐在大殿中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对我的质问毫不隐藏，“是我杀了他。我必须杀他，就算不为了影青，他也必须死。”
听着她没有起伏的语气，我问她，“为什么？”
她声线平缓，语气森森道，“因为他是傅太后安插在宫里的细作。本来，我抓了他，只是想要从他口中探出合德日后要做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意外知晓了此事。”
傅太后？
张放是傅太后的人！
我回忆起我们第一次在宫内相遇，他被人欺凌，我救下他的场景。难道，那并非偶然，是他早就有了潜伏在我身边的心思，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昭阳殿！
我细思极恐，又是刘欣他们一家！
冯先生的回忆充斥在我的脑海，我开始分不清周围到底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是敌人。
“张放亲口承认，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在昭阳殿取得宫里的最新消息。”飞燕说，“而合德能和傅太后结盟，和我们反目，也都是张放受了傅太后的命令进行的挑拨。”
我冷汗直流，眼里是张放那张人畜无害、白玉无瑕的面容。他是傅太后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那对合德又有几分真心呢？
如今合德为了张放，已经彻底和我们背道而驰。想不到，这身处在宫外的老狐狸，竟将我们这群深宫之人耍的团团转。
“飞燕，我们输了。”我叹息道，“刘欣已经成为太子，合德和傅太后一定会尽力辅佐让他继承皇位。”
如今前朝也只有王莽可以与之抗衡，但王莽因为孩子的事还在与我冷战，已经请求皇上派他出兵支援王襄，不久后便要离开长安。
飞燕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已经无人会插手帮她。
飞燕也凄苦的笑了一声，“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眼中，合德还是姐妹。可在她眼里，我们已经陌路了。小凤，如果我们是胜者，我们会继续照顾合德。可如果傅太后他们胜了，不仅我们是死路一条，合德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多说无意，也理解飞燕为何会杀掉张放。可合德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王莽此时也被派去了边塞，周围在无人协助。
“我没想到，在后宫已经没有对手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安稳度日。”
飞燕双目冰冷，与我四目相对，“再过些时日，等边塞战局结束。到时候，朝中也许还会有别的转机。小凤，我们与合德之间已经无路可退。如今，只能小心翼翼，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