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军营。

    孔休在军帐中不断徘徊,对刚刚的消息带着不安和谨慎,但关乎到她,王莽总是会失了理性。王邑坐在一旁将泡好的茶慢慢倒出,端了一杯朝孔休走去,试图安抚走来走去的孔休,“你这是怎么了?从不见你会如此焦躁,莫不是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孔休接过茶,淡淡的抿了一口,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却又找不出个头绪。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今晚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忽然,门外士兵仓皇入内,禀告说皇上派公公前来,下旨要大司马交出兵符,上交给太子。

    孔休眸心微敛,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赵合德在这个时候将人带走秘密送出皇宫,偏偏消息却如此及时的被王莽查到,这其中果然有阴谋。

    可就算是阴谋,王莽也赶去了。

    如今军营里除了他便只剩下王舜管事,但仅凭他们俩能守住这兵符吗?一旦兵符落入刘欣手中,那整个朝廷必然会被搅的翻天覆地,一切局势都会逆转。面对如此动荡,孔休更加忐忑,他站起身,同一旁的王邑道,“走,我们先出去接旨。”

    王邑笑着率先出去,而孔休却对身侧的怀能吩咐道,“你去通知王舜,让他立刻快马加鞭去这个地方将王莽带回来,务必要快!”

    怀能点头,身轻如燕的从营帐后门离开,快速去寻王舜。

    太监当着众人的面读完圣旨,并要求孔休即刻交出兵符。孔休此时只能拖延时间,接下圣旨同公公笑道,“大司马外出办事,此时并不在军营。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在呈上去,公公看如何?”

    这位公公看上去并不眼熟,并非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孔休不解为何会让他来宣旨。

    他听了孔休的话,立刻不悦道,“圣上旨意岂能延迟,你好大的胆子,快将兵符交出来,别耽误哀家办事。”

    孔休知道这必然是有人在外搞鬼,但他此时只能托一阵是一阵。王邑走到孔休身边,对公公道,“既然公公着急,那我们这就回营帐取来。”

    说完,便拉过孔休的手,将他扯入营帐。孔休有些奇怪,王邑向来不过问王莽的任何事,如今怎么竟然插手此事。

    王邑掩上帐帘,对孔休小心翼翼说道,“此事不像是皇上的意思,若是这兵符一旦被取走,在想号令三军可就难了。”

    孔休抬眸,虽带着疑惑,但依旧点头回应,“你说的对,而且兵符也不在大帐之中,而是被王莽随身带走,我们此时是真的没办法交上去。”

    王邑不急不缓,拉着孔休慢条斯理道,“孔大人不用瞒我,我知道大司马和太子如今形势对立,我们成都侯府今日便在此表明立场,我们誓死是站在大司马这边的。我爹虽权势不多,但财力尚可,大司马有着兵符,缺的便就只剩下粮草了。”

    孔休听出王邑话里的意思,立刻摇头,“不可,这件事不能连累到成都侯府。”

    王邑清隽的抬起扇子,摇了摇头,“孔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何谈连累二字。我父亲早就将王莽看做己出,否则怎会将自己的封底毫不犹豫的送给莽哥。这些叔伯之中,也只有父亲和王莽走到最好。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何来连累。兵符你若信我,便交给我带回成都侯府,他们不敢,也绝对猜不到会在我这。等王莽回来,我在交还给他。你放心,我爹和我皆是文官,要着兵符也无用。”

    孔休没想到王邑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但他总觉得事情哪里出了差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方向。如今,别无他法,若是兵符真的能暂时放在成都侯府,也不见得是个错事。

    孔休犹豫再三,还是将怀中兵符掏出。只是,他没发现,在他拿出兵符的一刹那王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诡谲的笑缓缓浮现出来。

    那枚兵符顺着孔休的手移动到王邑眼前,眼看就要落入他手中的时候。孔休忽然收了回去,扭头道,“不行!此事牵连众多,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连……”

    肌肤被刺穿的声音钝钝地,骤然的疼痛瞬间袭来。孔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把匕首从后面直接刺入进他的身体。

    他甚至来不及喊出声音,那人便拔出匕首又刺了几下。

    接二连三的捅入,让孔休闷哼载到在地。身上雪白的长衫渗出犹如花瓣盛开一样一朵朵嫣红。他诧异的望着王邑那冷淡锐利的眸,瞪大双眼,直挺挺的朝后仰去。

    高大的身体躺下的时候,激起了地面的尘土。

    孔休撑着一口气,指着王邑问,“是你!一直是你?”

    王邑拿着匕首,血液从刀锋一点点流下,他目似剑光,蹲下身擦在孔休雪白的衣衫上,“是我!想杀王莽的人,一直都是我。”

    “为什么?”孔休闭上眼,缓了缓,他的身下不断涌出的血液正在提示他生命已经不多。

    “为什么?!”王邑笑道,“或许就是因为父亲太重视王莽了吧?我才是他的儿子,他竟然毫不犹豫将原本属于我的封底,全部赐给了他!”

    王邑从孔休手中拿走兵符,笑着攥在手里,轻蔑道,“王莽还用那个番邦的公主来羞辱我。明知道那个女人喜欢他,偏偏一直拿我做挡箭牌,也不看看那女人配不配的上我!”

    孔休摇头失笑,没想到他们竟然信错了人。这才是王邑的真实嘴脸,他抬手用最后的力气捏住王邑的手不放,问他,“就算王商没有给王莽封地,你也要杀他,不是吗?”

    王邑点头,毫不在意在快死的孔休面前展露所有真相,“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假惺惺的高贵模样。明明与我们都是元城王氏子弟,偏偏王莽是勤学苦练的清雅公子,是我们晚辈应该争先效仿的楷模,而我们就是众人口中的纨绔无能之辈,凭什么?”

    孔休躺在地上,随着鲜血的不断从涌出,他知道自己必死,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这个人从一开始便和他们不同路。

    只是他城府深沉,同淳于长或者其他王氏的明目张胆不同,他躲在暗处,与刘欣勾结,就是为了如今的这一刻。

    可他不懂,他的利用价值,也从得到兵符的这一刻不复存在了。

    王邑看孔休连反抗都没有,轻笑一声,拿着兵符转身欲走。可营帐内忽然冲出一位侍女,那女子功夫不俗,持剑便刺了上去。王邑抬手用扇子挡了一剑,后退着跑出营帐,大喊,“里面有刺客,要抢夺兵符,快来人,快来!”

    “公子!”怀能没有去追他,而是低头抱住孔休。孔休听见怀能的声音,虚弱的问她,“王舜去找王莽了吗?”

    怀能点头,“去了,他去了。我这就救公子出去。”

    孔休拉住怀能的手,对她摇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是医者,我知道我已无救了。你快从后面离开,王邑见过你的脸,你不要轻易在外走动。即刻找到王莽王舜,告诉王莽,王邑不可信。一直躲在暗处要杀他的人,就是王邑。兵符如今也被他抢走,八成交给太子了。”

    怀能低垂的眼颤抖不止,流着泪不知所措。她做不到放手,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死在此处。

    孔休扒开怀能的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去!”

    怀能泪流满面,咬着唇,“可是你……”

    孔休叹息,“我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你快离开,否则被王邑灭口后便再没人告诉王莽这里的真相!”

    怀能被孔休推开,跌跌撞撞的离开营帐。在士兵们涌入营帐前,从后面跑了出来。公公走近大营,看见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孔休,扭头问王邑,“这是怎么回事?”

    王邑笑着从怀中拿出兵符,“刚刚有刺客来抢夺兵符,孔大人为了保护兵符被刺客杀害,还好臣冒死带出兵符,现交给公公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公公笑着接下兵符,对王邑道了句,“好。”

    怀能根据孔休告诉他的位置,在树林中找到受了伤的王舜,和昏迷不醒的王莽。根据王舜的说法,在他找到王莽前,王莽应该是和许多人动过手,这群人各个身手不凡,而且刀刀致命。要不是王莽功夫了得,避开了险要处,恐怕就要命丧于此。

    王舜赶到的时候,王莽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昏迷不醒的期间,王舜解决了剩下那几个被王莽也伤得不清的人。

    王莽受了重伤,孔休被王邑杀死。

    这件事绝对是早有预谋。

    王舜和怀能将王莽送回府邸疗伤,因为怀能还需将军营里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诉王莽,所以她必须留在王莽府邸,等待他醒过来。怀能记得孔休的话,只能带着面纱掩盖自己的容貌,在王莽醒来前,她不能被任何人灭口。

    王孝静从未见过怀能,看见自家夫君身受重伤被王舜和一陌生女子救回,而这女子脸上一直遮掩着面纱,第一反应便是想起了除夕夜那晚,刘欣拿来的那副画中的女子。

    而且她记得清楚,那女子也会功夫,还保护过王莽。

    王孝静立刻打起十二分戒备,将王莽扶回房间医治,还命人给怀能也准备了一个客房。从此,怀能便天天前去查看王莽病情,急切的想要将孔休的死和王邑的真面目告诉王莽。

    可王莽迟迟未醒,而这一切在王孝静眼中,更是情深意切,关心则乱的举动。王孝静忍不住醋意大发,在某天终于忍无可忍去怀能房中哭闹。怀能被她闹的不明所以,也巧的事,刚好管家急忙忙传来话说,王莽醒了。

    怀能立刻抛下哭的梨花带雨的怒斥她勾引王莽的王孝静,跑着去王莽的房间查看他是不是真的醒了。

    果然,王莽虚弱的被侍女扶起,看见怀能后也是一愣。

    怀能眼眶红了,立刻跑到他身边跪下,将孔休的死以及军营中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王莽,求他能替他们公子报仇。

    王莽得知此事痛心疾首,差点没喷出血来。

    没想到王邑竟然和刘欣串通一气,不仅他未救下跳入激流的小凤,就连孔休也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惨遭杀害。

    他让怀能在府中等待时机不要露面,承诺她,绝不会让孔休白死。

    王邑,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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