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甲一下下扣着掌心,走过去的时候,王莽正在脱衣服。

    他扯开刚刚系上没多久的内衫,双手背着将衣服从后面脱下。这个姿势刚好让坚实的胸膛朝我打开,绷紧精壮的腰腹微微挺着,块垒分明,轮廓清晰,带着一股脸红心跳的诱惑力。

    我快速扭头看向别处,抬手胡乱地摸了摸头上的步摇,恨不得给自己扎上一针,让那不安分的心缓一缓。

    他受伤这段时间曾怡研究了不少药膳,加上我不断给他吃各种补药调理身体,倒是让他的身子结实了不少。

    他本就身形俊美,一连数月的待在屋子里,没经历风吹日晒的肌肤,更是白皙光洁,柔韧紧致。

    我低头从药箱里拿出需要的针,床上的王莽已经面不改色的脱完了裤子。

    面对□□的他,我站在床边心里感叹,要是在这样针灸下去,咱俩的羞耻心估计真的会一点不剩。

    “躺下吧。”

    刚刚还旖旎心动的画面,一下变得懊恼惆怅,心想这针灸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莽仰头躺下,自然没想到我心里这一系列的想法。突然低笑一声,匀称的肌肉起伏着,包裹着美好的骨架。

    我抬起拿针的手腕,皱眉问他,“你笑什么?”

    沐浴后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松木清香,整个人都清爽无比。鬓边微湿的发洒在枕头上,有点邪魅,又带着几丝玩世不恭。

    他眼睫微抬,瞟向我,语气玩味放松,“我只是觉得,你看一个男人光着身子竟半点感觉都没有,有些好笑。”

    我白了他一眼,人和人之间果然还需要一些分寸和距离,“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我抬手将针刺入他的穴位之中,像是报复他对我的调侃。

    心想,咱俩究竟是谁没有感觉。

    “你的脸都没有红。”

    这幅身躯在他没受伤的时候我都看了多少次了。何况这段时间,天天晚上看,在美好的躯体也会视觉疲劳。

    我的手微微搭在他的肋骨上,轻飘飘的,像是一朵羽毛。

    仰面躺着的男人垂眸望着我,尖削的下巴微微扬起,指尖压着床板,“我知道你是为了治病救人,也知道你对我敬而远之,对我毫无兴趣。除了给我针灸之外,从不踏入我房门半步。”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说,目光停顿了一下,“若无别的事,我来你房间做什么?”

    王莽眸心微敛,瞳色变暗,似要打破我们之间这种不堪一击的平衡,“我以为除夕夜后,我们之间会有所不同。看来……我还是想多了。”

    我手腕微微顿住,站起身,双瞳牢牢的盯着床上长眉星目的男人,也没心思和他继续演下去了,“王莽!和我玩这种哑谜有意思吗?我救你不是因为我放不下我们以前的种种,而是,我欠你的太多,不能坐视不理。如果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重来,那便大错特错了。”

    男人原本云淡风轻的瞳孔沉了下来,犹如望不见底的深潭,仿佛呼吸在那一瞬微微停滞,目光紧紧跟随着我。只是一瞬,他便掩去了那份忧郁,拧着眉地问我,“以前的种种?你不是说,和我是萍水相逢吗?”

    我受够了他这般把戏,话已至此,他还能面无表情的和我装蒜。

    我瞪着他,将一根一根针的刺入他的皮肤里去。我下手不轻,针头刺入皮肤的时候能听见尖锐细微的声响。可他置若罔闻,一丝反应都没有,再次开口,“无论你曾经欠下我什么,都不用想着还。那些事皆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就算你如今不救我,让我自生自灭,我也不会怨你恨你。”

    我眸光一闪,被他的话弄得氤氲起来,目似流光般略过他的脸,“什么心甘情愿,人世间哪有人会心甘情愿的为了某个人做那么多。别在我面前装的情深意切,你的这份真情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我。”

    王莽双模荡起涟漪,撑着手臂想要起身同我解释,却被我一把摁住肩膀,压在床上,我语气刻薄地冷,“我告诉你,我给你带来的除了折磨和心碎什么都没有。我不管你有没有真的失忆,或许你忘了那个伤的你体无完肤的我,就算你记忆里残存着什么美好,那也代表不了什么!”

    王莽睫毛下的眼沉甸甸的望着我,手摁在我的腕上渐渐用力,我无视掉那份力量,“不管你如今身在何处,你都是王莽,你有家人,有妻子,有所爱所挂念之人。你不该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也不该让家中所爱之人寒心。”

    王莽眸光震动,捏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到让我皱眉,可我依旧是那副冷淡神色,不给他一丝希望。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许久才开口,“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他们,你才费心竭力的推开我?”

    自然不仅仅是他们。

    横在我们中间的东西太多,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在打破重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身边早没有任何亲近之人了。”王莽胸口似有悲鸣,微微叹息,“就算真的有你口中的那些人,他们也根本不是我的家人。”

    我烦闷的坐在床边俯视着王莽,气的苦笑一声,“那谁算?我吗?”

    他眉目深远,注视着我半响,慢慢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让人心疼的困苦,“没人了。我的身边,如今一个人也没有了。”

    悲凉的话落入耳边,扰的我身躯徒然一颤。

    这种万念俱灰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王莽的脸上,他失落的神色如同千斤坠狠狠压在我的心房,让我难以喘息。

    这种感觉比曹冉的死、合德的自戕更让我疼痛沮丧。

    我脑中倏想起长安的讯息,孔休、王邑的死,董贤的入宫,我离开后他不知经历了多少痛心疾首的事情,如今才落得这般田地,居然需要我来救助,对于他这样的心高气傲的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吧?

    而我却还在他如此落魄无力之时,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继续痛不欲生。说什么欠他的要偿还,我便是这样还的。

    还回去的,也不过是另一种伤害罢了。

    我哑着嗓子,双目酸涩肿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眼尾不受控的落下两行热泪。

    我真该死。

    这天下世人都可伤他,但我不行,我怎可以这样……

    王莽黑曜石般的眼睛微阖,我的自责他看在眼里,心绪愈发沉重,胸口闷钝难受。再次睁眼,没有犹豫的伸出手抹掉我落下的泪花,指尖在我脸颊上轻轻抚过,“别哭,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化为灰烬随风而去,未来我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模棱两可的话,像是在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像是在说过去那些晦暗的种种。

    是吗?

    过去的真的结束了吗?

    我红着鼻尖看他,深深吸了口气,挥开他的手,自己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声音哽咽难听,“当然,我也不会重蹈覆辙。”

    他手被我挥走,眼神却缠绕在我身上,从未离开。

    或许从他得知眼前人没死之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我缓了片刻,再次拿起银针给他针灸。可他那灼灼的目光让我无法冷静自持,手微微颤抖怎么也落不下去,生怕扎错穴位。

    视线瞟到药箱之中,那里有曾怡曾给王莽换药的纱布,裁剪出细长的一条叠放在药箱的最上方。

    我放下银针,随手拿起薄薄的纱布,思索片刻就朝王莽眼睛上遮去。

    王莽并未反抗,黑亮的眼一下被清透的白纱蒙住,朦胧中是一下子贴过来的身躯,淡淡的香味传到他的鼻尖,勾着他胸腔里那颗早就不属于自己的心。

    柔软的手指带着白纱不经意碰到他的耳朵,有些痒和难耐。

    白纱缠了三圈王莽才看不清眼前的人,朦胧中眼前的影子晃动了几下,丢失了视觉,其他五感更加敏锐,让躺着的他逐渐无法从容平静。

    但他的脸并无浮现一丝异样,只是一动不动地慢慢开口,嗓音暗哑,“你这是何意?”

    我的手顿了下,在他耳侧绑了一个轻飘飘的结,慢条斯理的解释,“你一直盯着我,会影响我施针的进度,等我扎完在给你解开。”

    他抿着嘴角,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

    我也没多想,继续给他针灸,遮住了他的眼睛后,果然进度飞快,少了很多不必要的视线接触。

    屋内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我们两人互不打扰一言不发,因为距离很近,床铺上之听的见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他大腿微动,声音像是混入的砂砾,低沉暗哑的从我脑后传来,“还有多久?”

    本应刺入大腿的一个穴位,因为他这突然的一声,手抖的一下子乱了章法,自然没有没扎对穴位。

    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看见血的一瞬就慌了,这是我这么多次针灸,第一次扎错穴位,条件反射地去拿手边的汗巾给王莽止血。

    可这位置靠近他大腿的内侧,血流不止让我根本没功夫多想,手直接摁了上去,我掌心下的腿瞬间绷紧,硬的宛如石块。

    原本仰面躺着的人,因为眼睛看不见,触觉更加灵敏,喉间低哼了一声,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浑身肌肉线条一下子都崩的死死的。

    那倏然的声线飘忽不定,像是找不到落点的船。

    我这才意识到手位置的确有些尴尬,因为我不经意的碰触,某些地方起了变化。刚刚还平静从容的我,眼神慌乱的立刻挪开,不受控制的眨个不停。我的双颊变得通红,脑子里瞬间没了半点思考能力,闭上眼都是那销魂的画面。

    王莽庆幸自己如今被蒙着双眼,否则自己纱布下猩红难捱的双瞳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他头朝上扬着,披散的黑丝凌乱的洒落满床,抿着唇强撑起身子,两根修长的手指轻松勾去了眼前欲盖弥彰的纱布,气息滚烫的吐了口气,低下头没有看我,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压着声音道,“别按了,手拿开吧。”

    原本沙哑的嗓音更低沉了几分,我能感觉他的体温开始迅速升高,我手下的部分更是有些烫人。

    我被他拍到位置不知为何都有些灼热起来,我尽力表现的心平气和,不去看那不能言说的位置,慢慢拿开止血的手,偷偷瞟了眼伤处。

    还好,血止住了。

    这细微的动作被王莽抓个正着,他用力捏着遮眼的纱布,盯着我的眼神浓烈到潮湿。

    他该不会以为我是看他的……

    我有口难辨,对着他挺翘的眉梢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干脆装作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不以为意,也不避讳,直接大大方方的看。

    又不是没见过,看到又怎么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

    弄得像是我在占他便宜!

    明明会长针眼的人是我才对!

    王莽轻微喘息调整自己,错楞的瞧我,脸上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白色的纱布被他丢到床上,手倏地抬起,擒住我的手腕,语气压抑停顿,“怎么?没看够?”

    明明是句不太正经的话,但被他颇为严肃的说了出来,竟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

    我饶是在厚脸皮也没办法维持淡定从容,绯红从脸颊一点点蔓延到耳根,手腕挣了挣,没甩开,咬牙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呵一声,磁性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好看你一直盯着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一直盯着了?!

    这是诽谤!

    眼前女子娇嗔的模样让他的唇角慢慢升起一抹弧度。

    原本平息下来的呼吸又重了一些。

    我气呼呼的拔高声音,举起手中的银针,“我不看你怎么接着针灸?”

    他眼眸一颤,放开了我的手,耳朵也微微红了。

    我继续认真针灸,只是脑子里刚刚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让我的脸的温度始终没办法降下去。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居然能经历这些事情!

    “你脸红了。”

    我的手一抖,差点又扎歪了,还好是最后一针。

    我心想,要不是他在我针灸的时候总是说这些扰人的话,也不会发生刚刚那事儿!

    下完针后,我额头都冒了细密的汗,总算松了口气,后退几步对他说,“我也是人,看见那般场景,谁都会脸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远离床边,给自己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强装镇定喝茶压惊。

    王莽扯了下唇,看上去明显不信的我话,他的呼吸已经逐渐平复下来,只是某处还未消散下去,“你是真的不拿我当男人,还是对男人防备太弱?”

    我放下茶杯,瞪着他,给他止血还是我的错了?

    “我若是不拿你当男人怎会脸红?”

    他盯着我片刻,意有所指,“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和我之间再无可能,绝不会重蹈覆辙,那怎么还会脸红?”

    这是什么话?

    就算他不是病人,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任谁看了那种景象都不可能淡定到装作无事发生吧?

    我不理他,扭头喝茶,不愿在讨论这个话题。到了时辰便过去给他拔针,可他的异常始终没有下去。

    我取来一旁挂着的外衫丢给他,让他尽快穿好衣服。

    他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看我的眼神烈烈,幽暗难测中似带着我看不懂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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