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俯下身,脱掉我和他的鞋子,有条不紊的整齐摆在榻下。

    和衣而卧,躺在我身侧,长臂一揽将我圈进怀中。熟悉好闻的清冽味道让我忍不住朝他怀里缩了缩,温存感萦绕在周围,气氛相当融洽。

    “好了,想睡吗?”王莽言语迟疑的问我。

    我摇头,声音微弱的将头埋在他胸口说,“我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

    他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轻轻搭着,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胳膊,声音宠溺的哄着我。

    我想了想,声音微弱的问他,“那时候合德是怎么告诉你,我死了的?”

    这个问题有些破坏气氛,但王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回答了我,“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看见?”我不解地仰起头,他垂目瞧我,眉眼中带着几分神伤,点头抿了抿嘴唇,“那日你纵身一跃而去,我到的时候,正好眼睁睁看你头也不回的跳入深渊。”

    什么?!

    合德拿曹冉逼迫我妥协的那个时候,王莽竟然也来了?

    坠落的恍惚中,我耳边真的听见过他的声音,但我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我若有所思,“你怎么会来?”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收到密报。”

    密报?!

    我知道王莽言简意赅,但这也未免太短了些?算了,不管怎样我活的好好的,他也见到了我,这事儿也算翻片儿。没必要细究。

    我掀起眼帘,不动声色的瞧了眼王莽,此时他眼眸清澈纯净,无半分杂念的搂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看上去神采飞扬,欣喜之色跃然于脸上。

    发现我半天没说话,他俊眸下落,低头看向我。

    我们视线相撞,一时都没说话,仿佛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心中所想。

    “我死后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恩。”

    “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去了?”

    “恩。”

    “那怎么没有?”

    王莽低下的头愣怔一下,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居然问我,“你怎么知道没有?”

    这本是我刻薄的玩笑话,但王莽的反问却让我心口一紧,瞳孔紧缩。

    难道他……

    王莽不会真的……

    我不敢多想,扳过他眉清目秀的脸颊,让他和我视线相接,认真严肃的对他说,“千万别这么做,答应我,以后永远不要这样。”

    王莽扭开脸,拉住我的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不能为未来不确定的事情给你保证。”

    这模棱两可的话分明就是偷换概念。

    我哼了一声,不满地搂着他的腰腹不在看他,脸贴在他胸口上叹息,“你真傻。”

    “恩。”

    “我在骂你耶。”

    “是吗?”

    “王莽,你是不是真的傻了?”

    “不是。”

    我笑了,听着他严谨却没有道理的话笑个不停。谁料他忽然俯身凑近,亲了我一下。我笑容僵在脸上,耳畔一热,心跳加速乱撞。

    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亲我。

    我磕磕巴巴的问,“为什么……亲我?”

    他面不改色的答,“那你刚刚为什么亲我?”

    好吧,的确没什么理由,也讲不清楚。

    亲就亲吧。

    街边的更夫敲响了锣,告知还未睡着的人,此时已是深夜。

    可我还是不想睡,搂着他问,“王莽,你会唱曲儿吗?”

    他回答的很快,“不会。”

    “那你给我唱一首吧。”

    “……”

    看他不吭声,我抬手不知死活的去碰他的唇,全然忘了刚刚他咬我的画面。

    王莽托起我的脸,眉心染上一股风流味道,英气中带着不容拒绝,“别闹,我不会唱曲儿。”

    看来人无完人,眼前这人也不是什么都会。

    我知道强迫不了他,无奈今日心情大好,直接自己来了,“算了,我给你唱一首好不好?”

    王莽从未听过我唱歌,自然欣然同意,“好。”

    其实我并不擅长音律,之前和冯先生那么多年,也没练会歌谣,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苦练留仙裙。

    可王莽对我意义不同,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做原原本本的自己,不怕他会讨厌,不怕他不喜欢。

    我有自知之明,故声音不大,唱的并不好听,甚至有些难听,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绝不算余音绕梁。

    王莽听了一会儿,指尖勾住我的发丝,不漏声色的对我道,“还是别唱了,夜深了,被人听见不太好。”

    我唱到一半顿住,听出了话里的含义,咬着嘴唇愤愤的仰脸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听?是不是不想听了!”

    他被我气鼓鼓的神情弄笑了,笑的悦耳极了,搂着我的手微微用力,扣住我的后颈,侧身同我躺在一个枕头上,面对着我,瞳孔里是我郁闷的模样,“好听,我喜欢听,你唱吧,但小点声,只给我听就好。”

    我的心微微颤抖,抿了下嘴角,就算如此难听的歌,他也想听。

    我慢慢朝他耳边蹭过去,两人亲密的挨着,闭上眼,轻声唱着只能他一人听见的歌谣。

    那是小时候阿娘教我的歌,说是,只唱给自己的郎君……

    *

    第二日,我是在王莽怀中醒来的。男人的手环在我的腰间,两人额头紧紧挨在一起,像是一朵并开的花朵。

    睡着男人的面容正直清雅,清俊潇洒中透着一股不设防的单纯,让人移不开眼。

    我自然没忘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些火热缠绵的画面让人心跳加速。

    不过天亮了,我便该从那美好的幻境中离开,而现在,幻境里的男人还未清醒,这是老天给我最后一点的馈赠。我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那高挺的鼻尖,可手还未落下,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苍老的低咳,视线一转,敞开的大门外遽然站着一脸笑意看着我和王莽的忠叔。

    我一下子感管全部召回来,腾的直起身,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手忙脚乱的整理并不算凌乱的衣服。

    王莽被我如此剧烈的动作弄醒,手臂被我压了一夜微微酸麻,抬起来动了动肩胛骨,揉了揉手臂,修长的手指挡住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嗓子带着晨起的沙哑,“怎么醒这么早?”

    这磁性声线简直犯规,扰的我心脏又不受控的乱撞。

    我没回答他,因为躺在里侧,只能跨过他的长腿,弯着腰欲拿起地上并排摆着的鞋子。

    一男一女,旖旎的过分。

    还未穿好鞋,就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

    王莽似乎没睡醒,条件反射的将我搂在怀里,声音还带着孩子气的慵懒,控诉道,“跑什么?你又想不认账?”

    我脸色通红一片,哪里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紧忙推搡着他的胸膛,羞涩到想埋进地里,低声道,“门口!门口有人!忠叔在!”

    王莽微怔,眼尾一抬,果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忠叔。

    他不慌不忙的挺起身,将我扶好后,朝忠叔点点头,声音也沉下来不少,“忠叔,我们这就起来。”

    忠叔一点都不惊讶,看着我们的眼神意味深长,慢条斯理的站在门外。

    “不急不急。”

    我们起身后,忠叔才走近书房,看着洒落一地的酒水,用过来人的眼神盯着我们,那神情仿佛猜到昨日我和王莽都发生了什么一般。

    我也没想解释,让忠叔直奔主题说找我何事。

    原来曾怡的天灯盛典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时间已经定下,就在后天晚上。我自然替曾怡高兴,让忠叔准备一切盛典需要的东西,到时候尽全力配合曾怡。

    时间很快到了天灯盛典当晚。

    凤忘尘地点绝佳,客栈后面就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不少人都买了花灯在河里放逐祈福,一个个小灯车顺着河水缓缓离去,飘飘洒洒的画面犹如银河繁星,美丽极了。

    我站在河边沉醉在这美好的景色之中,身后只跟着王莽。

    忠叔被我派去竭力帮忙曾怡忙盛典大会上的事情,跟随我在河边祈福放天灯一事,自然落在王莽身上。

    自从上次我们在书房睡到一起后,忠叔便认定我和他情投意合,自然撮合我们在一起。这次放天灯,忠叔早早将东西准备妥当,直接送到王莽那处,要他今晚陪着我来放灯。

    忠叔的举动让曾怡和开明开出端倪,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玩笑时也总会拿我和王莽调侃,弄得我在不敢喝酒乱性。

    发生了这事儿,王莽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倒是不在提要离开客栈了。

    他不提我也不提,反正我说过,他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

    晚风袭来,吹乱了我耳边的碎发。开明站在河边将一颗莲花灯放逐在水中,纤细的手指扑腾了两下水,莲花灯顺着水流飘走。她扭过头,站在远处朝我笑着摆手。

    我朝开明点点头,视线转回刚好对上王莽炯炯有神的眉眼,他最近健壮了许多,强悍的身躯骨架明显,筋骨流畅分明,站在我身边跟个保镖似得。

    可那副俊俏的模样偏偏散发着不似普通人的矜贵,走到哪里都是夺目的男人。

    这几天我有意疏远王莽,那晚我调戏他的事儿醒来后根本没眼看,还好这人习惯沉默寡言,要不我可真不知如何面对他才好。

    我扭头别别扭扭的朝王莽伸出手,让他将准备好的天灯给我。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也准备放天灯。

    王莽转身从身后的马车里拿出天灯。

    是一只凤凰。

    我愣住,满面红润的问他,“这……这不是忠叔准备的天灯?”

    王莽掀起眼帘,黑亮的眸透着一股深意,语气迟疑道,“是我这几日自己画的。忠叔说过,天灯若是自己做的祈福会更灵验些,我反正也无事,便在房中做了新的天灯。”

    这凤凰做的华丽精巧,惹来开明的惊呼,“天呀,这凤凰天灯也太好看了吧!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这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天灯!王公子,你的手好巧,这真的是你亲手做的?”

    王莽眉眼稍移,与我交汇在一处,并没有因为开明的称赞有什么多余表情,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什么夸赞的话都没说,眼睁睁看着开明从王莽手中拿过凤凰天灯。

    她手指细细拂过每一处细节,全然被这高超的画技折服,“我原以为姐姐的画已经出神,没想到王公子的画也这么绝,哪天一定要你们切磋切磋。”

    王莽会画画我一点也不奇怪。

    他凤凰画的好,我更不奇怪。

    曾经那一书房的凤凰至今还历历在目。

    我怎么忘了,这人一身的优点,哪个拿出来不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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