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女站在我身前,利刃反射出的光亮,尤为锋利刺眼。

    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扯住她的肩膀,用力朝自己方向扳。

    她被我扯住一顿,眼睁睁看我要徒手就去抓匕首,扬手躲开。

    我只来得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她匕首下沉,反手朝我胳膊袭来,我也不管那利刃是否会伤了自己,搂住那女孩的腰朝地下摁。手腕被刹那间割出一道,鲜血瞬间涌出。

    “该死!”她被我控制得无法施展身法,涌出一股挫败难受的情绪出来,怒气冲冲转身和我纠缠在一起。

    好在我力气比她大,身量也高一些,没几招就擒住了她的手腕,利落地打掉了她手上的刀。她彻底被我激怒,抬手朝我劈来,看样子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我和她距离太近,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只发生于一瞬,此时的我,一手扳着她的肩,一手又受了伤,很难躲开这一招。

    “小凤!”

    冯无方急促地轻唤清浅地划过我耳边,身后男子白衣翩跹,刹那之间一晃而过。我甚至没来及的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招式,眼前的黄衣少女已经被他有力的指节擒住后脑,狠狠摁倒在地。

    少女怒吼的挣扎了几下,他眼底蔓出从未有过的冰凉之色,骨节分明的手掌猛地一挥将她打昏在地,在不动弹一下。

    我摁住还在滴血的手腕,那里被匕首划出一条伤痕,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原来,冯先生也会功夫啊……

    我竟到了如今才知道,自嘲的笑了笑,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可还未走两步,瘦弱无力的肩膀倏地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拉住,熟悉的气息从头顶扑面而来,温温润润,飘飘洒洒,“手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男人眼睫很长,低垂下来的时候会挡住满是担忧的眸子,透着一股春水般的温柔,配上他本就柔和悦耳的温吞声线,仿佛一下子将我扯回到了过去我们两人在一起的那段美好时光。

    曾几何时,这种询问我听过千千万万次,可如今在入耳只会觉得酸涩痛楚。

    我肩膀动了下,拂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姿态明显地拒绝他对我伤势的任何关心。

    如果说曾经在狩猎围场的时候,我还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那刚刚的那句小凤,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尸骨无存。

    什么弃尸荒野。

    什么与世无争。

    这些不过是他骗我的花言巧语罢了,我从未走近过他的内心深处,也从未了解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我一无所知……

    “别碰我。”我打掉肩膀上那好看的手,将伤口背在身后,眼尾发红的盯着这个只有谎言和欺骗的男人,声音冷冷道,“我没事。”

    冯无方稳住气息,将脑子里的担忧尽数压下,举起双手安抚我道,“好好好,我不碰你。可你的伤要尽快止血才行。让我帮你,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曾经爱着我的冯先生别无二致,甚至更加温柔关切,“小凤,别拿自己的身体和我置气,好么?”

    每一句都是忍让和安抚,清贵面容上的眸子晶亮如繁星,让人无法抗拒。

    我紧紧摁着伤处,疼痛让我更加冷静,轻呵了一声,“置气?冯老板这是什么话?哦不,我该叫你广戚侯才对,既然要装,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

    刻薄的语调丝毫没有打消他眼中掺杂的温润,深邃的眸牢牢落在我脸上,瞳孔微沉,却没有替自己辩白一句,“无论你叫我什么都好,你把我当做什么,就唤我什么,我都接受。”

    他接受?

    可我不接受!

    我咧嘴笑出了声。我当他是什么?死去的爱人?重生的王爷?还是一个陌生的花坊老板。

    无论是谁,我都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好意与帮助。

    “冯老板说笑了,我有什么资格和您这样身份的人置气?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男人俊颜上的眸子灰蒙蒙的一片,听到这句话后眉心微蹙,看上去难受极了,视线低垂下落,依旧注视在我背于身后受伤的手上,依旧用那平易近人的温软语调劝我,“无论如何,走之前先让我看看你伤。”

    我怕自己心软,用力摁住伤口,疼的胳膊都开始颤抖,嘴硬道,“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不劳烦冯老板费心。”

    其实我也并未说假话,手腕上的这一刀和在茅草屋边我心灰意冷被刘康派的杀手捅的那数刀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冯无方几步上前,用身体挡住了我离去的步伐,挺直的身板俯下,瞳孔紧缩,“当年的事是我有错在先,如今我说什么都只是寻借口,改变不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你恨我骗你,怨我离开,我都接受。只是,现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帮你处理好伤口,你在离开,行吗?”

    我仰头望着他,目光定格在他愧疚的眸子上。他的模样一点也没变,甚至更添了几分沉稳的气质,眼前的男人和当初在公主府一直关心我的先生一模一样,甚至那种超脱隔绝的神态都没什么改变。

    他双眸还是那样淡淡地温雅细润,那股与生俱来的清透从未消散,几句话就能揉碎我筑起的坚硬堡垒。

    可他身上那绣着绚丽图案的华丽白袍也在提醒着我,眼前的男人并不是那个仙气飘飘的音律老师。如今的他,是位高权重的王爷,是鼎鼎大名的商户,是运筹帷幄、背景雄厚的商会幕后老板。

    他多变的身份,隐藏的秘密,像无尽的深渊,一点点吞噬掉了我们曾经所有的情愫和信任。

    头一阵眩晕,随着伤口处酥麻之感越来越强,脑子也变得更加沉重无力。那种酥麻顺着手腕一路游走到四肢百骸,猛地眼前一黑,整个人视野瞬间模糊。

    天旋地转之时,眼前的男人快步上前,紧绷地手臂落在我的肩背,揽住无力地朝后仰去的我。

    这……这刀……有毒。

    我虚弱的抬手扯住他的衣襟,想要维持平衡,视线朦胧不清,双眼闭合的前一瞬,是他一把将我扯入怀中,紧紧搂住的画面。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阳阿给我提供养伤的茅草屋。

    那山清水秀,冯先生一身素雅白衣,笑着同我在湖边漫步。我将脸颊埋在他温暖的手心里,微微仰头,有些害怕的问他,“若是我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他温柔的安慰我,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可我却一句也记不清了。

    他好看的手一下下拍着我的肩膀,宠溺的哄着不安的我。

    我抓紧他的手不放,声音轻不可闻,带着哭腔,“别丢下我一个人……”

    脸颊下的指缝间悠然的果香滚入鼻尖,让人着迷的磁性嗓音淡淡入耳,“别怕,我不走,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

    男人温润的声线落在我耳边,透着一股久违的缱绻。脸颊贴在他的掌心上蹭了蹭,那是让我安宁的声音,眼尾不知情地落下了一滴泪。

    现实和梦境一下重合,我朝里侧翻了个身,也带动了原本坐在床边被我拽住手腕的男人。他无奈的跟着自己被桎梏住的手,将身子微微探入床铺,坐在床上沉沉地盯着睡着的人。

    这个动作让床幔顶端挂着的坠子摇摇晃晃,旖旎又暧昧。

    单手支撑的自己的上半身,并没有丝毫压到睡着的姑娘,俯身低头瞧了半响,还贴心的整理了一下掀开地被角。男子身上固有的气息包裹在四周,让我微微转醒,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

    身子还是没什么力气,嗓子因为中毒出汗而干哑难受,周遭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我缓缓睁开眼,刚想要让侍女给我拿些水来,话还没说出口,双眸就被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定住了。

    杏眼瞪的圆滚滚,瞳孔都在颤抖,诧异的盯着眼前气息微沉的男人。

    此时,他坐在床边,两只手分别落在我身体两侧,像是将我囚在怀中一般,我和他的喘息声混在一起,热息分不清谁的更乱一些。

    冯无方也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不妥,撑着的手臂朝床沿外撤了撤,顺带牵动了下我脸颊正压着的那斯文修长的手。

    指根浅浅的动了下,我微微发烫脸颊动了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甚至还霸道的枕了上去。

    我失措地松开他的手,凌乱的转回身,面朝向他,睡意全无。

    他看我满面红润,不知为何心情转朗,翘起嘴角,并不在意的收回手腕揉了揉。手心处还有刚刚被我睡着后压出的斑斓痕迹,也不知道我究竟握着他的手睡了多久。

    冯无方直起身,挺拔的身躯从我身上移开,我也垂着眸子,撑着胳膊想要后退离他远些,可无奈中毒后实在没什么力气,手刚触到腰后的被褥就撑不住了,身子无力的朝后瘫软,又跌回绵软地枕头上,口中没忍住低吟了一声。

    “哎呀……”

    这声音软的不像话,听起来娇的不得了,叫出来都让我的耳畔倏地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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