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港。

    鹭岛西的一条狭长海湾,因形似长竹故名。

    此时湾港一片忙碌,一级战备。

    湾口的狐尾山上,红堡在朝阳下仿佛镀了层金,熠熠生辉,这座红堡居高临下,俯瞰着港口。

    “相公,三百牙兵驻守红堡,可保万无一失。”

    武怀玉却摇头,“红堡虽小,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这里留一百牙兵,另外调些岛上青壮来协守就行了,

    另外二百牙兵,还有港口船上的水手和渔民千余,应当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武怀玉在地图上手指一点,

    “这一千二百人,兵分两路,一路六百人,驻守港口市镇,另外六百人,进驻圆沙洲,”

    圆沙洲,与鹭岛相隔一里余的鹭江海峡,在此之前是个荒岛,占地面积将近三千亩。

    这岛的西南端有一个海蚀溶洞的礁石,受浪潮冲击,声如擂鼓。

    “诸位,你们有些是路过客商,也有在这经营的住商,当然也有的是伙计、学徒,也有来这商屯的雇工,以及在这垦荒伙种的客户,

    但不管大家是什么身份,现在的情况是柳营江畔的龙溪县山越渠帅反了,更率部来攻,

    地里还有稻子熟了还没收回来呢,

    突然,前方一大队披着铠甲还罩着披风的精兵出现,然后是武相公来了。

    我们鹭岛不大,人也不多,眼下我虽已派船去漳州和泉州报信调援兵,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们得自己先打好这第一仗,

    这鹭岛就是我们的家园,有我们的心血,有我们的亲人,我们退无可退,必须一战,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

    这个岛现在是武怀玉买下的私人岛屿,修了庄园,规划里是将来鹭港贸易兴起后,这个距离鹭港仅六百米的三千亩鼓浪屿,到时就可以开发成休闲住宿区的,

    “肃静,”

    僧哥此时心情极为复杂,既有想要建功立业的念头,可又放心不下几里外的湾后屯的春三十娘等一家子人。

    “我也知道眼下正是秋收之时,岛上还有许多农田里的晚稻等着收,等着晒,辛苦一季,就差最后这几天了。

    武怀玉远远便听到很多人喊着要回家,

    他来到众人面前,勒住马,“稍安勿躁,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招兵处的管事不满,大声喝止,

    武怀玉这个时候骑马过来了,他做了战前部署后,开始巡视,好在鹭岛不大,湾港码头,然后是码头的一个不大的市镇,

    现在岛上仅有一武家的庄园,临时拿来用做防御的营地倒是可以的。

    鹭岛上还有十来个村屯,

    “吵什么?”

    “你去红堡协防,”

    他今天是来租小推车的,家里还等他回去呢。

    而且现在天天要晒谷收谷,没有他这个壮劳力可不行啊。

    管事上前来,赶紧做了说明,好些壮丁不愿意受召打仗。

    湾后狐尾山上的红堡,

    两处渡口,以及隔着鹭江的鼓浪屿庄园。

    僧哥被带到码头登记,

    姓名籍贯屯庄年龄等一一询问登记,然后分派。

    登记处,很多被拉来的青壮也都很急,有人是怕打仗,有人是记挂家中,他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渐渐声音越来越大,

    许多人想回家。

    我也知道,对商人、伙计、渔民、工匠、农夫们来说,打仗不是你们的职责,可现在情况特殊,”

    武怀玉目光扫过众人,大家听了都沉默着,

    但大家心里的担心也是依然还在。

    僧哥终于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大声问道,“我愿意为了家园而战,只是我想回去跟妻儿见个面,交待几句告个别可以吗?”

    征召的管事喝道,“这是打仗,你当儿戏,贼人正顺江而下,从龙溪到这不过一百二十里,半天就到了,哪有时间让你们回家告别?

    等打完这仗,再回家不迟。”

    僧哥涨红着脸,想说又忍住,他叹了声气,最终低了头,是啊,这是打仗。

    武怀玉看着这个壮汉,又看了其它同样低沉脑袋的众人,

    士气低落,这很不好。

    他甩了一记马鞭,响声清脆。

    啪的一声,唤醒众人。

    “这位壮士叫什么名字?”

    僧哥抬头,“我叫刘灵宝,小名僧哥,本江州人,受武家招工来岛上伙种屯田,家里还有怀孕的妻子和老母一人,弟弟妹妹两个,还有二女一儿,

    地里还有二十多亩稻子没收,今早本是来租辆鸡公车回去运稻谷的,”

    僧哥没隐瞒,也没隐瞒必要,这岛就这么大,都是武相公的家业,随便一查就查清楚了。

    怀玉对他点了点头,

    “僧哥你的负担挺重啊,一家八口就你一个顶梁柱,”

    “你出列,带上的鸡公车回家吧,”

    “还有如僧哥这样情况的,是家中唯一顶梁柱,或是家中独子的,可以出列回去。”() ()

    “其余青壮,登记过后也先回去跟家人做个告别,然后马上回来,协防做战。”

    “不管是商人还是农夫或是工匠,这次打仗都会有补贴,立功也会有赏赐的,种地的也不用挂念家中没收的庄稼来不及晒的谷子,打完这仗我们会组织帮忙收晒的,万一误了天气雨淋坏了,我也会补偿给大家,”

    武怀玉骑在高头大马上,朗声说出一句句话,让码头上刚才还很躁动的那些青壮们,个个感觉不可思议。

    反贼即将来袭,马上就要打仗了,现在岛上就三百个武相亲兵,这个时候临时征召青壮百姓参战协防,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武相居然愿意让这些青壮回家跟家人做个告别,甚至还说了这么多补偿的条件。

    僧哥听到这些,也是愣在当场。

    想起以前在江州生活的那三十年,整个人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许久,僧哥又上前几步,“武相公,我,我僧哥愿意加入,愿意一起抗击反贼,我,我愿意出一份力,”

    “你一家八口就你一个顶梁柱,你还是回家吧,不过也要多加警惕小心,万一到时有反贼流窜到村屯,你保护好家人,”

    “我这边也会派人巡防,真要贼窜入,到时会派人到村屯通知你们转移到市镇或城堡来。”

    僧哥脸血红血红的,这会却是热血上头,坚持要加入防守作战,他说只要他们击败贼军,岛上家人自然安全了,赶紧打完这仗,也不耽误他回家收稻子。

    其它不少本来说是家中顶梁柱或是独子的出列了,这会听了僧哥话也又站回去不少。

    见此,武怀玉也不再多劝,让管事录下他们的名字。

    “大家快去快回吧,不要多耽误。”

    想了想,武怀玉又交待,“虽然大家是守卫自己的家园,但我仍非常感激你们的勇敢赤诚,每人发五十个钱,带回去给妻儿吧,”

    五十钱,在长安能买一石大米,在这能买两石稻谷,这是一亩晚稻的产出了。

    僧哥领到了一串钱,

    全是开元通宝,韶州钱监铸的新钱,成色极佳,上面的钱文还是武怀玉奉旨所写。

    拿着这串大钱,僧哥心情复杂,十分激动。

    推上租来的小车,快步往家湾后屯赶,他的屯子就在湾后,所以才叫湾后屯,离码头不到十里地。

    码头一下子冷清下来,

    “相公,这贼人随时会到,现在突然把他们都放回家去,只怕好多人不会回来。”

    武怀玉笑笑,

    确实有可能会有人不回来,但这样的人绝对很少,

    “放心吧,我相信九成九的人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又不是征召他们去打高句丽,伐突厥,征林邑,只是在这里守卫家园,抵御反贼而已,大家不会不来。”

    就如同刚才那个叫僧哥的江州汉子,他本来已经得到允许回家不用参战,可最后却还主动请战,

    不到两刻钟,僧哥就回到了湾后屯,

    屯子里炊烟阵阵,

    不少人家正在煮饭,

    春三十娘已经挑了好几担谷子到晒场去,挑了担空箩回来,恰看到僧哥从码头赶回来,

    一身是汗,

    他居然是扛着鸡公车小跑着回来的,

    “阿郎你怎么扛着车回来的,这车路上坏了?”

    “没坏,是好的。”

    “那咋?”

    “出事了,十万火急,我赶着回来,不想推车耽误时间,”

    僧哥把手推车放在院里,然后拉着妻子快速说了码头那边的情况,柳营江龙溪县黄家反了,正要率部来攻鹭岛,

    武相公已经紧急征召岛上青壮守岛。

    “我跟你们说一声,就得马上回去。”

    “你听我说,贼人随时可能会来,今天就不要去田里收稻了,我一会就要走,你们吃过饭,就赶紧把家里收回来的谷子找地藏好,然后你们也赶紧到码头集市来避一避,或者去山里躲藏好,”

    春三十娘一听也慌了,六神无主。

    拉着丈夫的手不敢松开,遇到这种事情女人终究是慌了。

    “你放心,我觉得未必会有事,你要知道武相公可就在这岛上呢,他都没走,说明反贼不可怕,武相公何等样人啊,门神的义子、军神的学生,他也是公认的贞观战神呢,一人灭过梁师都,还曾以三万人野狐岭大败二十万颉利突厥大军,阴山白道更是生擒颉利,在岭南,六府九十六州三十六羁縻州的獠蛮,谁能跟武相公做对手?”

    他安慰着妻子,却也还是交待他们藏好粮,然后先上山躲藏着,这岛上也有不少山,虽说山不大,终究比屯子隐秘安全点。

    “等打退反贼,我就回来找你们。”

    春三十娘眼眶红了,既省不得僧哥去打仗,又为即将到来的兵祸担忧,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男人身不由已,他走了,这一家老小可就都指望她了。

    “你赶紧进来吃饭,吃饱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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